有反应快的学徒，已经飞快跑到炉子前开始引火了。
反应慢的，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江林的反应并不算快，或者说，他是刻意放缓了自己的速度。
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用，无需太过着急。
“司匠大人请坐。”董松昌搬来了椅子。
俞茂明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只问道：“赵岩魁的徒弟是哪个？”
董松昌连忙指着刚走到炉子前的江林，道：“就是他，烧火还算有点天赋，锤炼却是一塌糊涂。”
俞茂明看了眼江林，道：“若没记错，他只来南铁匠营一个月有余，就去锤炼区了？”
两位大师傅的赌局，只能让他稍微有点兴趣，不会因此过于关注某个学徒。
之所以记得江林来了多久，是因为四大铁匠营所有人的明细，俞茂明都了如指掌，这是作为司匠的基本功。
董松昌连忙道：“赵岩魁把他收作徒弟，已经开始传授锤炼技艺，理应算作锤炼区学徒。”
赵岩魁握拳，却没有吭声。
俞茂明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头后，便将视线移开。
一个刚来铁匠营一个月的学徒，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也很难在锤炼技艺上有所作为。
这场赌局，赵岩魁输定了。
两位司匠，两位大师傅，站在铁匠铺入口处，仿若四座大山，带给学徒们很大的压力。
而围观的铁匠们，注意力基本上都放在江林身上。
他的表现，关系到三百两银子归谁。
对这些身无长物的铁匠来说，三百两绝对是一笔难以忽视的巨款。
齐铁匠安慰着自己人道：“都不用担心，江林的天赋很好，我们赢定了！”
然而和他一起的铁匠们，却没有多少信心。
之所以掏出银子支持赵岩魁，纯粹是不想弱了气势，现在不少人已经有点后悔了。
一时冲动拿了这么多银子出来，真输了，怕是好一段时间睡不着觉。
这时候，袁高蒿忽然轻咦一声：“那小子烧火的速度好快！”
众人循声望去，很容易便在人群中发现了焦点。
有些学徒还在引火，江林炉子里的火焰已经高高升腾，剧烈的高温烘烤着炉体，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连俞茂明都颇有些兴趣的道：“如此烧火天赋，确实拔尖，难怪赵岩魁要收他为徒。”
董松昌在一旁道：“司匠大人，您可不能因为他烧火天赋好，就网开一面啊。”
袁高蒿轻哼一声：“董松昌，你在说什么胡话，司匠大人岂会如此偏袒！”
都知道董松昌背靠林苑司的关系，铸造司的几位司匠愿意给面子，却不会给太多。
董松昌也清楚这一点，连忙拱手作揖：“属下并无其它意思，请司匠大人恕罪。”
“一点小事，婆婆妈妈作甚。”俞茂明道，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此时的降临，已经将生铁填进炉中，同时思索着。
一个时辰对他这种几乎和正式铁匠没区别的人来说，是绝对够用的，可对真正的学徒来说，却非常勉强。
铁匠营的考验虽严厉，但应该不会专门跑来为难学徒。
两道题目说起来有难度，实际上应该还是会放点水。
尤其是锤炼技艺，大多数学徒连淬火都没学过，想完整铸造一把兵器基本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真正铸造一把兵器，那么如何确定通过考验呢？
思来想去，无非是看兵器的胚子。
也就是说，在指定时间里，兵器胚子能大致成型，并在这个过程中展示出自己的锤炼技艺，应该就算通过了。
想明白这一点，江林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就有了计划。
出点风头是应该的，起码得在司匠大人心里留点印象，省的总被董松昌使坏。
同时又不能出太多风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适当藏拙并非坏事。
如何拿捏其中的度，就得看个人理解了。
如此一想，江林目光陡然锐利许多。
他从手边铲了几大块炭填进去，风箱猛踩，炉温以极快的速度飙升到了一千五百度！
剧烈的高温，让旁边的学徒都有些无法忍受，目光骇然的看着江林，心想这家伙莫不是疯了吗，这么高的温度如何能控制好火候？
第20章 拿出真本事
袁高蒿倒是有意关注江林的表现，看到他将温度提到如此高的程度，不禁扬眉问道：“赵岩魁，你这个徒弟似乎有意表现，火温如此之高，他能控制好吗？”
赵岩魁拱手道：“回袁司匠的话，江林在烧火技艺上，天赋异禀，无人可比。眼下并非他的极限，前些日子，他曾一人掌控四个火炉，同时烧制八块生铁。”
这话一出，不光袁高蒿露出讶然之色，连俞茂明都看了过来，目光炯炯。
“赵岩魁，你可莫要诳人，同时控制四个炉子？”袁高蒿道。
“属下不敢胡言乱语，此事董松昌以及众多铁匠也都亲眼所见。”赵岩魁道。
见司匠大人也将视线移了过来，董松昌虽然不想承认江林的优秀，却也不敢撒谎，只能干笑着道：“这事赵岩魁倒没有撒谎，确实亲眼所见。不过烧火烧的再好，也代表不了什么，铁匠最重要的还是锤炼，淬火，开刃三项。”
董松昌此言自然是在刻意贬低江林的天赋，俞茂明开口道：“烧火烧的好，说明其思维敏捷，是个可造之材。”
董松昌连忙赔笑道：“司匠大人说的是，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只不过究竟如何，终究还得看锤炼天赋。”
俞茂明淡声开口，问道：“赵岩魁，你这徒弟锤炼天赋如何？”
赵岩魁拱手道：“极好。”
董松昌下意识要嗤笑出声，但仔细看了看俞茂明的表情，还是悻悻的闭上嘴。
只在心里想着，任你如何夸赞，只在锤炼区十来天，又能学到什么。
几人说话间，江林已经将生铁从炉子里夹了出来。
熟樱桃一般的亮红色，看起来极其显眼，不管烧火区的学徒还是锤炼区的学徒，都冲江林露出羡慕嫉妒之色。
袁高蒿不由赞叹道：“最少一千五百度以上的火温，否则难以这么快便烧制完成。赵岩魁，你这徒弟的烧火天赋的确顶尖！”
赵岩魁回礼后，悄悄看了眼俞茂明，见司匠大人并未吭声，却仍望向江林，便知他在等江林展现锤炼技艺。
赵岩魁也跟着看向徒弟，心中暗暗期待江林能表现的更好一些，说不定可以在司匠大人这得到些好处。
作为第一个烧火完成，来到锤炼区的学徒，江林拎起锤子时，俞茂明便看出了端倪。
“那锤子隐约入品了，谁打的？”俞茂明问道。
赵岩魁露出谦逊笑容：“回禀司匠大人，属下当日收他为徒时，亲手打造一套八件铁器。许是祖师爷保佑，竟都入品了。”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八件铁器全部入品，这可不是寻常铁匠能做到的，即便是其他大师傅也很难完成。
毕竟这是凡铁，想入品需要对锤炼技艺掌握的非常精深才行，通常只有副司匠才有这样的本事。
董松昌满眼嫉妒，他的天赋一般，综合实力不比普通铁匠强多少。
和赵岩魁这样的“技术人员”相比，差的更是不止一筹。
当即表达了不满道：“司匠大人，赵岩魁此举等同于作弊。用入品的铁器去打造兵器，无论效率还是结果都必然好于普通学徒，未免太不公平了！”
赵岩魁立刻针锋相对道：“江林才来锤炼区几天，你就把他报进名单里，又何来的公平可言？”
“来一天也是锤炼区学徒，我将他放进名单无错！”
“你自己什么心思，路人皆知！”
眼看两个大师傅吵了起来，袁高蒿瞥了眼俞茂明，见其不打算开口，便明白了。
“赵岩魁，此套铁器可是江林独属？”袁高蒿问道。
“自然是。”赵岩魁答道。
“那还有何好争的。”袁高蒿手一挥，道：“铁匠营规矩，独属铁器，无论何等品级都不为过。江林有这样的铁器助阵，是他的福分，也说明他有个好师父。但是否不浪费这套铁器，还得看其如何使用。”
袁高蒿发了话，意味着两位司匠都是这样的想法。
董松昌知晓，铸造司的人对他一直有意见，只不过平日里看在林苑司那位副司匠的面子上没有表现出来而以。
他也不好再去过多纠缠，只能嘟囔道：“什么好师父，不过一个投机取巧之辈罢了。”
赵岩魁懒得理他，一个水货，怎能通晓铁匠营的真正风气。
此时的降临，已经举起锤子。
铛——
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他开始锤炼了。
这声音引来许多学徒下意识的注意，自己的生铁才刚开始烧，那边都开始打铁了，怎么比？
嫉妒归嫉妒，他们倒没有认为江林有作弊，毕竟这位的烧火技艺，确实无人可比。
但锤炼嘛……
几个锤炼区的学徒心中不以为然，任你烧火如何快，锤炼却是比不上我们的。
龟兔赛跑，你先跑二里地也未必能赢！
以江林此刻的技艺水平，半个时辰就能打完这件兵器，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慢悠悠的，时不时还要故意歪一锤。
总体来说，只是一般。
他打到一半的时候，其他锤炼区学徒也陆陆续续过来。
叮当之声络绎不绝，有这只领头羊在，其他人也都奋勇争先，动力十足，发挥的比往日还要好一些。
赵岩魁看着徒弟打铁，眉头微皱，这小子搞什么鬼？
他哪里看不出，江林是在故意歪锤。
昨天都能百分百命中，没理由今天就歪了，显然是故意藏拙。
赵岩魁心里又气又急，是不是傻，司匠大人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把所有技艺表现出来，白白浪费这次好机会！
俞茂明忽然道：“赵岩魁，你徒弟的锤炼技艺就这样？”
赵岩魁苦笑道：“这小子许是怕出错，所以……”
俞茂明面无表情的道：“你去跟他说，若只如此，算他不过。”
赵岩魁啊了一声，下意识想说这怎么能行。
江林现在的表现中规中矩，完全符合学徒的标准，凭啥不给过啊。
袁高蒿冲他使了个眼色，赵岩魁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才跑过去冲着江林吼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