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道于天 第72节

  这场对战就此开始。

  这也是今年夏祭第一场洞真天才之间的对战。

  ——顾濯与李若云那次不算。

  ……

  ……

  此时神都已然夜深,民众们多少都有点儿疲惫,仍旧对这一场对战迸发出了难得的热情。

  不只是因为对战的双方都是洞真,更是因为这两人的复杂身份,无论谁输谁赢,都能衍生出无数话题。

  最高处的那艘飞舟上。

  裴今歌几分感慨。

  她先前曾对娘娘说,林挽衣寻求破境,为的是与顾濯并肩而立。

  事实已经证明她的看法是错的。

  她唏嘘想着,自己难道真的已经不理解年轻人了?

  下一刻,她很自然地否定了这个念头。

  因为顾濯也是年轻人。

  便在这时,下方传来一阵声浪。

  是林挽衣受伤了。

  画面上显示得很清楚。

  她的左肩被那把铁枪直接捅了个对穿。

  紧接着,白浪行的腰部的衣裳也多了一个裂口,鲜血从中溅出,伤及筋骨。

  谁也没有想到。

  这场战斗居然来得如此直接,双方直接以伤换伤,不做任何避让,战得如此笨拙。

  ……

  ……

  娘娘早已返回御书房。

  该有的那些政务不会因为夏祭的到来而消失,只会随着时间而不断堆叠,越来越高。

  在这静谧无声的环境里,她如往常般处理着这些事情,不曾厌倦。

  某刻,她的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不是欣慰。

  而是自得。

  她心想,你终究还是我的女儿,不至于愚蠢白痴到沉浸在无聊的情爱当中不能自拔。

  ……

  ……

  这一战没有持续上太长时间,但终究是要比顾濯与李若云那一战来得更为持久,更能让人为之兴奋。

  令人遗憾的是,这一战的最终结果还是像绝大多数人事前推测那般,不曾有奇迹的出现。

  白浪行赢了。

  在第二十六次枪与剑相逢之时,他凭借着更深的积累,更为丰富的战斗经验,成功抢在剑锋抹过自己咽喉之前,把枪尖送入林挽衣的心脏里,结束了这场战斗。

  林挽衣受伤极重。

  哪怕按照今次夏祭的规矩,那位长公主神乎其神的手段,让她在落败那一刻身影如云烟散去,再次出现之时已然完好,铁枪曾经留在她身上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更不要提她近乎完全衰竭的心神。

  然而没有谁因此而对她有感到轻视。

  相反,考生们对她唯有敬佩,再无半点嫉妒。

  就算知道自己不会被淘汰,不会因此而死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战斗中表现得如此决绝的。

  白浪行仰起头,感受着寒意不断从伤口涌入体内带来刺骨痛楚,他的眼神非但没有因此黯淡,反而更加的明亮了。

  他看着已是手下败将的林挽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开口。

  因为他的下一位对手来了。

  这场擂台赛的规则是半个时辰内无人挑战,又或者连胜三次,前一个过程已经被林挽衣打断,而考生们不可能再为他等待半小时,有人挑战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伤势看着便来得沉重,无论是腰部那道可见白骨的伤口,还是不断淌血的持枪手臂,以及脸上的那道伤口,都会让考生们觉得他存在被战胜的可能。

  神景天女不曾下场。

  她站在林挽衣的身旁,默默守着这位朋友,以及思考一个令她深感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李若云会被直接淘汰?

  如果以伤势沉重论,那林挽衣也伤了个彻底,为何没有被直接淘汰?

  要知道李若云当时还有重来的机会。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顾濯能够直接淘汰掉他?

  ……

  ……

  “濯啊,你认识那小姑娘已经输咯。”

  “输得可惨了,被别人一枪给心脏都捅穿了呢。”

  “不过这一架打得挺好看的,总算是没那么无聊了。”

  “哦,对了,你之前问咱们那个事情……那事儿真给不了你答案。”

  “为什么给不出?”

  “你想啊,自从她不过来这边之后,这头天天下雪,乌云蔽日的,我们都没法和太阳老兄打招呼了,谁还有那闲心思记时间。”

  “那时候的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当时的心情比平常要好上不少?”

  “这里有没有让我们觉得特别的人?”

  “这还要问的吗?”

  “当然是你啊!”

  在另一处擂台上,无人可战的顾濯已然与这方天地闲聊了起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怎么擅长和同辈中人聊天,很关键的一个原因就是平日里的他习惯了倾听,不需要去寻找任何话题,便能有一个聊不死的天。

  比如这时候,这方天地万物就自发地换了一个话头。

  “说起来,我们之前帮你淘汰那个李什么,那应该算是替你作弊吧?”

  “啧,怕了?”

  “……别说,还真有点怕。”

  “没事儿,她走的时候又没叮嘱我们不能动手脚,真要出问题了,那也是她没交代清楚的问题。”

  “对哦。”

  顾濯听着这些话,不时开口回应,默默思考着已知的事实。

  白南明最后一次来苍山的时间不明确,但距今不算太久,而那时候她的心情不错,并在当天为今年的夏祭做好了准备。

  整个过程十分清楚。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被自己遗漏的问题,无声认真问道:“最先登顶那人的奖励是什么?”

  大秦之所以能把夏祭推及至整个人间,与强大的国力有关,但更关键的是那些让全天下年轻人为之心动的奖励。

  奇珍异宝、神功秘籍、古老传承、权势地位……乃至于亲自与当今圣人见上一面,得其亲口指点迷津。

  这些都是让年轻天才们趋之若鹜的东西。

  今年夏祭难度之高过往从未有过,大秦朝廷又不惜行内定之举,不必深思也能猜到,这次夏祭头名的奖励将会超乎想象。

  顾濯之前从未问过这些。

  因为不在乎,故而不关心。

  他争夏祭头名,为的只是名正言顺地进入白帝山,这座帝室陵墓所在之山,截取盘桓在其中的万物霜天真意,仅此而已。

  此事关乎他的生死。

  生死之外,一切不过等闲事,何必在意?

  万物莫名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濯的心湖才再次迎来声音。

  “这事……我们的确是知道的。”

  “但这好像不能说吧?”

  “白痴,不是好像,是真的不能说。”

  “对不起,这个没办法告诉你。”

  “我们最多只能告诉你,那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东西,你一定要争气点率先登顶。”

  万物传来的声音叨叨絮絮,藏着许多不好意思的味道,但态度始终坚定。

  顾濯没有追问。

  半个时辰已经到了。

  石坪之上,数百星火倏然明亮,烧得此间光明如昼。

  苍山风雪骤停。

  一道远超顾濯此刻境界的强大力量,降临在他的身上,如若一道看不见的天光将其接引飞升,直至云上。

  直至顾濯的身影彻底消失,场间众人才是收回目光。

  然后他们错愕发现,余笙已经站在那里。

  那根松散的麻花辫在风中摇曳。

  她负手而立,渊渟岳峙。

  自有宗师气度。

  ……

  ……

  云上的世界并未明亮,星光依旧黯淡,漆黑一片。

  顾濯往前一步,来到这昏暗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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