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道于天 第68节

  今次夏祭里谁有这般境界?

  凡是目睹这一幕的考生,连思考都没来得及,识海中便浮现出了两个字。

  ——顾濯。

  紧接着,那些考生的脸色骤然大变,连忙打量四周寻找岩体。

  他们不知道顾濯为什么折返,不知道这位最被看好赢下今次夏祭的天才人物为何动怒,但有一个事实是他们可以直接确定的。

  在顾濯停下来的那一刻,必然要有雷鸣般的一击随之而来,届时很有可能直接引发一场恐怖的雪崩。

  如果他们不提前做好准备,很有可能要葬身在那场雪崩当中,直接失去一次重考的机会。

  想到这里,数不尽的脏话从这些考生的嘴里喷薄而出。

  很有意思的是,这些脏话没有一句落在顾濯的身上。

  ……

  ……

  一道宽约三十余丈的裂缝前。

  李若云收回望向地底幽暗的视线,心有所感,抬头望去。

  那颗细碎的流星就此映入他的眼里。

  只是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因为他认出了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紧接着,顾濯这两个字出现在他的脑中。

  这非但没有让他得以平静,反而带来了更多的不解与困惑,以及极致的愤怒。

  按道理来说,那个长洲书院的小姑娘败在他手上的事实,不应该也不可能被顾濯知晓。

  这也是他当时毫无顾忌直接出手的缘故。

  然而事实与他的想象出现了极大偏差。

  顾濯在即将通过第三关的时候,毫无预兆地折返速降下山,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有人突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谁有资格做到这件事?

  这只能是那些负责监考夏祭的秦人。

  “难怪秀湖前辈当年不愿意参加夏祭。”

  李若云面无表情,再次确定秦人果真无耻,不择手段至极。

  在他看来,这分明秦人就是驱狼吞虎的手段。

  顾濯出身望京,为神都权贵所不喜,而他则是大秦之外诸国中最了不起的天才人物。

  故而某位考官特意把那个小姑娘被淘汰的消息留下来,等到顾濯即将通过第三关时不经意地告诉他,让这位天才选择折返行报复之事,从而拉下在夏祭中的进度。

  这般想着,李若云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他前往神都之前,便做好了遭受不公待遇的心理准备。

  “一刻钟……”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颗细碎的流星,确定自己剩下短时间后,开始布阵。

  以身前这道宽至三十丈的裂缝为城墙。

  南齐李家以符箓阵法立世,他作为李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天才,在这方面自然有着相当不错的造诣,最是擅长借地势成阵。

  “……不对!”

  李若云霍然抬头,睁大了眼睛,发现对方的速度居然还在继续加快。

  ……

  ……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一幕,等待着那场注定的相遇。

  无论苍山,还是神都。

  于是。

  这一刻到来了。

  神都那面光幕上,伴随着那两粒光尘的相遇,画面开始切换。

  苍山上,考生们小心翼翼地从掩体后探出头,望向那处战场。

  山间一片平静。

  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苍山的考生们只见那道流星由动转静,褪去神秘的外衣。

  神都的人们看到一袭黑衫横跨三十余丈,右手正在慢慢紧握成拳,挥出。

  砰的一声轻响。

  紧接着,是接连数十声的轻响。

  如银瓶乍破。

  每一声的轻响,都代表着李若云临时补下的阵法正在瓦解。

  风雪骤急。

  考生们以为雪崩到来的前兆,不敢再看,连忙躲起来。

  李若云睁大眼睛,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看着那个正在不断靠近自己的身影,看着那个不曾停滞片刻的拳头,心想就算你确实要比我更强,但你凭什么这般轻易就破了我依地势而成的阵法?

  这没有道理。

  没有任何道理。

  伴随着阵法的破灭,李若云的脸色极速地苍白了起来,身体也开始了止不住的颤抖。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强行按下即将涌上咽喉的那口鲜血,不顾留下后患调用真元,凝于掌心,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顾濯已然掠至李若云的身前。

  拳与掌相遇。

  结果与李若云不久前的那次战斗没有区别。

  只不过被摧枯拉朽的人……是他自己。

  拳头上蕴藏着的真元,轻而易举地击穿了他的防御,毫无保留地进入了他的体内。

  早在阵法被破坏的那一刻,李若云便已负伤,而且是重伤。

  当这一拳轰在他胸膛上,发出一声闷响后,这场战斗便直接结束了。

  李若云倒了下来,胸口微微凹陷,

  顾濯平静收拳。

  他闭目片刻,缓解这长途奔袭后带来的沉重负担,轻轻呼了一口气。

  为了避免自己的折返带来一场雪崩,让别的考生无故遭罪被淘汰,他在最后一刻逆转真元由动转静,以至于负了轻伤。

  一团热雾随之而现,转瞬又被寒风吹散。

  李若云睁着眼睛,看着渐渐模糊起来的世界,摇头说道:“没道理。”

  是的,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借地势所布之阵为何那般不堪一击。

  在他看来,这理应是一场僵持的战斗。

  或许自己最后会落败,但绝不可能败得如此轻易,绝不可能败在对方的一拳之下,连第二拳都撑不到。

  顾濯没有解释,因为对方不是自己的师弟,更不是自己的朋友。

  李若云右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挣扎着站起身来,盯着顾濯的眼睛,痛苦不甘厉声喊道:“顾濯,你知不知道自己就是被别人利用了?你现在就是被人当成了一块抹布来用,被别人用来擦掉那些看不顺眼的东西,仅此而已!”

  顾濯转身离开,一言不发。

  李若云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厉声喝道:“抹布用完是要被丢掉的!”

  顾濯头也不回,说道:“你想多了。”

  李若云眼里布满血丝,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讥讽道:“是吗?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我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你就是一块被人随便搬来搬去的踏脚石!时间会证明我说的都是对的!”

  顾濯对此置若罔闻,再次跨越那道裂缝。

  李若云的笑容里多了些许得意。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很好奇,这些话能让你不被淘汰吗?”

  李若云的笑容僵住了。

  下一刻,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溅而出。

  ……

  ……

  神都很安静。

  在战斗真实开始之前,几乎没有人能想到这一战会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强如李若云竟然没有半点还手的机会,败的如此干净利落。

  飞舟上的诸宗强者同样很意外,但他们意外的不是结果,而是顾濯在这场战斗中展现出来的对自身真元近乎极致的掌控。

  每个人都以为他不断提高自己的速度,为的是蓄势,却没想到他最后竟然舍了那势头。

  这一动一静间的转换看似寻常,实则极没有道理,更没道理的是顾濯最终只为此负了轻伤,随后又让李若云败了个一塌糊涂。

  有人忍不住赞道:“虽然我现在还是没看懂,但此人此举可以无双称之。”

  人们互相交换眼光,更加确定了不惜任何代价抢下顾濯的决心。

  ……

  ……

  最高处那艘飞舟。

  裴今歌唇角微微牵动,在阳光下露出一抹微笑,心想这一拳倒是有我几分风采。

  娘娘眼里的那些古怪已经消失,仍旧沉默。

  ……

  ……

  皇城深处,景海。

  太监首领睁大了眼睛,神色错愕。

  皇帝陛下静静看着不再晃动的鱼竿,忽然笑了起来,感慨说道:“上次鱼儿脱钩大概是在多少年前来着?”

  太监首领回忆片刻,声音里满是苦涩:“约莫百年。”

  唯有与皇帝陛下极为亲近之人才知晓,这位当今人间的最强者掌握着一门大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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