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不在其中。
求知很好奇,但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严肃胖脸,他着实没有说话的勇气,唯有隔着一湖鲜血远远观战。
……
……
十丈已至。
擦的一声轻响。
一根柳枝与王默擦肩而过,在他的耳垂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鲜血还未来得及从中渗出就已经被风吹散,不留半点痕迹。
紧接着,他的衣裳上也出现了裂口。
都是柳枝留下的痕迹。
在这种距离内,王默的拳头再如何快,终究不如剑来得快。
哪怕那不是真的剑。
王默对此早已有了准备,不曾奢望于毫发无损,只求护住自己的真正要害,仅此而已。
他做的很成功,十丈至五丈这距离当中,顾濯在极短时间内连出七剑,他的身上便也多了七道伤口,但都是无关紧的伤。
五丈将至。
这对寻常人而言并不短暂的距离,在王默拳势已然攀至巅峰的此刻,却是转瞬间的事情。
不再是轻喝。
一声怒啸自王默唇间喷涌而出。
磅礴真元狂暴地从他体内骤然爆发出来,尽数汇聚凝聚于他的拳头当中,然后有仿佛无尽的光明如水般从他的指缝间流淌至长堤上。
夕阳尚未入山。
此间却像是升起了一轮新的朝阳。
与无限光明一并到来的还有一道沉重的气息,瞬息之间将方圆十丈笼罩在内,降下如山般的压力,空气变得粘稠了不知道多少倍。
身在其中,不要说来去自如,就连迈步都成为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这毫无疑问是王默当下所掌握最为强大的手段,也是那位被誉为羽化之下第一人的人间骄阳纵横天下的倚仗,已有几分神通之雏形。
光是人世间最快的事物。
人在光明中,如何能躲得过去?
这是躲不开避不过,唯有正面硬接的一击。
没有风,没有雨,就连景色也都被光明所淹没。
顾濯眼前的世界被这一拳全部占据。
若是开战之初,他还可以凭借折雪与这一拳争锋,攻王默必救之处,逼迫其不得不退。
但现在他手中已然无剑,即便再行折柳之事,柳枝递出瞬间恐怕也会直接被燃烧殆尽,不留分毫。
王默看着顾濯,没有说话,因为来不及。
但他要说的话已经在这眼神当中,无需付诸于口。
——认输吧。
顾濯看懂了这个眼神。
于是他平静地伸出了手,最后折下了一根柳枝,以此作为自己的回答。
这一次他没有再把柳枝掷出,而是握在手中,如剑,刺出。
五丈已过。
王默出现在顾濯的身前,落拳。
拳头与那柳枝相遇,柳枝开始寸寸断裂,带着燃烧的痕迹飘飞。
胜负似是已分。
这一刻,叶依兰的眼里都是担心。
然而下一刻,小姑娘却骤然舒开眉头,再无半点忧愁。
一幕难以置信的画面出现在所有旁观者的眼中。
最后那根柳枝破碎的瞬间,原先没入泥土中的数十近百根柳枝,于这瞬间骤然颤动不休,直至破土而出。
嗡!
嗡!
嗡!
数十道相同的声音一并响起,最终混杂凝就形成一道响彻长堤的剑鸣声。
剑鸣声中,那近百根柳枝终于有光芒生出,刺目至夺人心弦。
然后。
它们以剑锋再一次刺向王默,任由身躯在进入那五丈之内开始燃烧为灰烬,仍不停歇,前赴后继。
画面极尽绚丽。
远远望去,每一根柳枝的逝去,都是一朵烟花在细小的绽放。
王默的眼神变得极尽凌厉。
他手中的光明变得更加磅礴,得寸而进尺,笼罩四野。
顾濯隔着这片光芒,看着王默眼睛,嘴角忽然牵起一抹笑意。
不等王默做什么,他主动把手中柳枝往前一递。
柳枝瞬间粉碎。
拳势随之而顿减。
顾濯顺势并拢双指,为剑。
一道剑光自他指尖生出,刺向那个即将势衰的拳头。
两者就此相遇。
一声轻响。
不再是如雷般的轰隆。
因为早在此之前,已有十余根柳枝突破那光明的疆域,刺破王默的衣袍,刺入他的身体当中,刺穿了他的穴位所在,截断真元流转。
强弩之末的不再是顾濯,而是他。
在先前一刻,近百道与最初威势全然一致的剑光,轰然袭向他的背后,他的拳头再如何了不起,也不可能抵得住这如潮不绝的剑势。
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濯看着王默,想了会儿,安慰说道:“你很不错。”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地拨开了那个粗粝的拳头,以剑指。
一道鲜血喷溅而出,洒落在漆黑的长堤上,来自一个曾经带着无限光明的拳头。
“我输了。”
王默颓然垂落受伤极重的右手,感受着剑芒贯穿身体带来的强烈痛楚。
他沉默片刻后,抬头望向顾濯的眼睛,声音颤抖而认真,问道:“这门功法到底叫什么名字?”
第172章 天地衡
顾濯温和一笑,说道:“你很幸运。”
王默怔了怔,很认真地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来幸运何在。
他神情凝重说道:“请指教。”
顾濯说道:“我直到今天才想到该叫他什么名字。”
王默闻得此言,心情变得很是复杂,沉默不知何所言。
证我绝学,你也算是与有荣焉?
所谓幸运难道如此吗?
顾濯不顾他所想,继续说道:“但你也很不幸。”
王默更不解了,心想难道不是与有荣焉,而是死得其所吗?
若真如此,这是否太过了一些?
那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顾濯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给它起了什么名字。”
王默沉默了。
半晌过后,他动作缓慢地点了点头,认真配合地唏嘘了一声,说道:“这确实很不幸。”
顾濯挥了挥手,剑意散尽。
王默的身体骤然轻松,鲜血从身体里缓缓渗出,如泪水打湿衣衫。
这时候的他模样看上去凄惨,情况却要比先前剑意封堵穴位要好上太多,只不过是些休养几天就能缓过来的轻伤。
至于为剑指所伤的右臂,伤势的确要重上一些,但也不成太大问题。
他取出一枚丹药服下,让体内紊乱的真元开始平复。
与此同时,得以在最近距离观战的小姑娘,恰好在两人结束谈话后出现了。
叶依兰没有说话,认认真真地打量了遍顾濯,确定自家师兄没有受伤,这才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看了一眼王默,想着对方不久前说过的那些话,最终还是放弃开口嘲弄回去,因为那做不太淑女,但她最终还是故意哼了一声。
王默明白她的意思,平静说道:“虽然我输了,但这不代表我的看法是错的。”
叶依兰呵呵一笑,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说正因为你输了,更加证明我师兄老气横秋,就是个老东西啊?”
王默想了想,说道:“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叶依兰睁大了眼睛,心想这话多少有点儿不要脸了吧?
思前虑后,她决定抿住嘴巴不说话,免得给对方更多机会。
顾濯从小姑娘手中接过手帕,婉拒代劳的提议,擦去手掌上的污渍,说道:“走吧。”
胜负已然分出,何必久久逗留。
就在这时候,王默却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契书,递了出去。
“虽然战书上没有说,但我不会赖账。”
他看着顾濯说道:“这份契书上写着何前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