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威势,无论是枯骨还是凤鸣师兄,都远远不及!
大袖笼罩而下,季惊秋视野与感知悉数陷入了绝对的黑暗,直到一点波光亮起,无声无息,渐次增多,如一尾尾游鱼相继跃出河面,带着时光的清辉,扰乱了周遭光阴。
黑暗一点点倒退,那只探下的大袖就像倒放般返回。
季惊秋倒吸了口凉气,这是赫师出手了,倒流时光,让对方这一击回返到尚未出手时。
赫东煌抬手,光阴长河奔腾汹涌,一把涵盖了长河轮廓,似波光凝聚的长刀从河中跃出,落入他的掌心。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握住刀柄,信手一刀斩出。
无尽刀光绵延而去,沿着滔滔长河而下,于不同时空斩向某处,好似无数个赫东煌在不同时间节点,同一“地点”,问道对手!
目睹此景,季惊秋心中震撼,这就是真圣之上的交锋吗?
于光阴长河中交手,遍布各段历史,每一瞬间都可能引起诸多时间线变迁,造成某个文明的灭亡、又在下一瞬间被他们重新拨回正确轨道。
历史上的文明、生灵,在毫无察觉的前提下,可能就已经灭亡,又复活了过来。
这是真圣领域的手段,还是更高层次?!
季惊秋心中快速询问吾周与海拉。
“你搞错了一点,他们影响的不是‘光阴’,而是‘光阴长河’,这在某种程度上,是截然不同的意义。”
吾周缓缓道:
“幽界的特殊不用我重复,在界海中的大多数界域,光阴与命运长河只相当于初入真圣层次,因此真圣就能轻易逆流光阴长河,改变过去,但这也意味着一点——”
“只相当于初入真圣层次的光阴与命运长河,无法影响更高层的生灵,古老者就能彻底摆脱弱光阴与命运长河的影响。”
“寻常真圣在这他们面前,根本没有还手的资格!哪怕是无上阶位,也就是多撑几刀!”
海拉眉宇扬起:“赫东煌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这才是他的全力?”
吾周审视片刻,道:“他目前占尽了这座光阴长河,应该是那门【一炁化三清】,这座光阴长河就是他的主场,有此威能并不意外,反而是他对面这位……”
吾周顿了下,低沉道:
“对方,很有可能是一位真正的……超脱者!”
季惊秋开口道:“他口中的‘光阴反噬’是什么?”
就在他们交谈间,天地间像是贯通了数不清的纪元,一条条光阴长河的支流开始合并。
立身于长河中,赫东煌的身影显得缥缈而朦胧,如远隔千山万水。
他手持玄一,刀光贯穿了幽暗长河,延伸到不同节点,与对方展开了看不见,却凶险异常的厮杀。
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不同时代,引起光阴长河中浩大的涟漪,最终又被抹平。
海拉冷笑道:“他们交手引起的长河动荡,都是‘代价’,最终都要赫东煌来扛,对方就是故意消磨他的道行!”
“以道行论,对方明显还在赫东煌之上,幽界中真有完整的超脱者?”吾周自语,“当年赫东煌突破失败,有部分原因就是天地不容,诸祖留下的界海公约仍在生效……”
季惊秋敏锐捕捉到了吾周透露的信息。
诸祖留下的界海公约,还在约束后世超脱的诞生?!
哗啦啦——
水声响起,清濛的虚幻长河中,一尊赫东煌出现在季惊秋面前。
光阴长河中的战争并未停止,赫东煌却抽出一具化身来见季惊秋。
“赫师!”季惊秋拱手,目光灼灼道。
“你不该在此时归来。”赫东煌言简意赅道,“命运长河里那位,已经盯上了你。”
“他到底是谁?”季惊秋追道,“为何会盯上我?”
“有些消息,你也有资格知晓了,这座界域是昔日幽府的残骸所化,而幽府……”
赫东煌并未急着回答,反而为季惊秋介绍起幽界的来历。
“赫师,这些我都已知晓了,包括那位幽府之主的事迹。”季惊秋郑重道。
“哦?”赫东煌有些意外,“是姬天行告诉你的?”
季惊秋摇头:“我至今没有与姬帅打过正面。”
赫东煌眯起了眼,他丝毫不意外姬天行会去见季惊秋,但姬天行至今没见季惊秋,反而让他有些意外了。
沉默片刻,赫东煌忽然道:
“有些事,其实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知晓,例如幽界是一座囚牢,我与命运长河中的那人,皆是幽主的转世身。”
季惊秋怔然当场。
因为太过震惊而沉默的,还有吾周与海拉,二人瞳孔骤缩,陷入了沉寂。
“赫师是幽主的转世身?”季惊秋喃喃,再次确认道。
“严格来说,只是三魂七魄中掺杂了那人的一魄。”赫东煌顿了顿,“现在是七魄了。”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幻,似乎怎么样其实都无所谓,他并不在乎这一点。
“七魄?”季惊秋略显茫然。
“姬天行干的。”赫东煌淡淡道。
季惊秋脑海中猛然勾连成真相图,他喃喃道:
“七帅……各自代表着那位幽主的一魄?木师也是如此?这么说来……联邦是幽府的传承者?”
他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比如秦帅曾经说过——
他们确实亏欠了张天成背后的道脉,但没准备还。
亏欠了什么先不谈,七帅皆带着那位幽主的一魄,说是转世身可能勉强了些……
但硬要说,也是无妨!
以这个角度论,就算亏欠了张天成代表的幽府一脉,又能如何?
谁是正统,可不好说!
“感情我们也是幽府一脉?我这算不算正统嫡系,二代子弟?”季惊秋喃喃道,“咱们联邦算是正统吗?”
等等……
无妄山山顶,似观非观,似庙非庙的门匾上的“烧香”二字是联邦文字,也与此事有关?!
季惊秋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豁然贯通!
第483章 灵山莫外求
“所谓势力,不过是以一位强者为中心向外延伸的产物。界海中的超脱门庭,不过是那些超脱者的依附,没什么好在意的,你也用不着去琢磨幽府的事。”
赫东煌语气平淡,
“我们七人当年都或多或少知晓了些真相,但没人把幽府当回事,那时觉得凭我们的本事,日后将联邦打造成新的幽府,又有何难?”
“我们也从不认为自己就是那位幽主的转世,三魂七魄,主导者是三魂,别说只有一魄了,便是七魄皆在又如何?”
“那位幽主于七魄中残留的记忆吞没不了我,所以我依然是赫东煌。”
季惊秋心中喟然,不愧是赫师。
他突然想起了归真路上的见闻:“我记得,人死后转世,天地二魂皆归天地,只剩人魂和七魄转世,那位幽主是否也在此列。”
“在。”
赫东煌点头,抬手指向虚空某处,在那里同样一条长河的轮廓若隐若现,
“天命长河中的那家伙,身怀的就是那位幽主的人魂,也即是命魂,所以他一直都想要吞噬我们七人。”
季惊秋皱眉道:“他盯上了我,就是想借我来威胁赫师?”
赫东煌淡然道:“这样是威胁不了我的,他与我为敌多年,很清楚这件事,所以他盯上你,是另有所图,至于究竟为何,我也不知道。”
听了前半句,季惊秋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叹气。
“幽界是一座囚牢。”赫东煌再次重复道,“他关住了我们,在等待我们之间决出一个胜负,葬海中的那位则是监督者,这就是幽界的真相。”
“葬海中的……监督者?”季惊秋喃喃。
赫东煌突然冷笑道:“后者自己是这么说的,但真相如何,谁又知道呢?”
季惊秋默然,当日他于天王证得大道祖,葬海中的这位冒着暴露的风险对他出手,同样不知其真正目的。
且此人,疑似与那位大道祖万千秋有关。
他在归真路上没见到这位,却见到了他的两位“弟子”。
“我去了界外后,每到一处,大部分的人都很友好。”季惊秋轻语,“没想到幽界,我的故土却对我似乎不是很友好。”
赫东煌呵呵道:“那句话是这么说来着——等你强大后,身边都是好人,如果有坏人,只能证明你还不够强大。”
季惊秋深以为然,道:“弟子最近在尝试心证彼岸,却始终不得法,赫师可有指教?”
“你不是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吗?”
赫东煌看了眼季惊秋,眼中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波动,他道,
“惊秋,你很早就走在了这条路上,只是你尚还不自知,所以你只需要继续走下去即可。”
“彼岸是自己的彼岸,也是众生的彼岸,用木释天的话来说,就是灵山莫外求。我唯一能给你的建议,就是去多看看这座世界。”
“灵山莫外求……”季惊秋轻语重复,他很早前就走在了去往彼岸的路途?
是何时何地?
“木释天没告诉你这点?也对,它没告诉你,是因为它没看出来,心猿再是如何相像,也终究不是本尊,未曾见过真正的彼岸,又怎能为你指引前路。”
“你用世尊一脉的法门,或许可以看到彼岸,但你永远无法真正抵达那处。”
季惊秋凝眉,赫师前半句是何意?他此前所见的苦海中的木师,不是本尊是心猿?
“苦海中的木师……”
赫东煌打断了他:“木释天早就死了,以真圣之躯镇封苦海万年,岂有侥幸苟活之理?”
季惊秋心中一沉,果然只是……心猿?!
他侧目望向幽界的某处,语气平静道:
“葬海中的那位,不论他是出于何等目的,他绝然不愿看到苦海在现在出世,所以在某人摆出玉石俱焚的姿态后,他接下来不会对你出手。”
“但同样,你要做好四守星发生任何事的准备,届时无论发生什么,都无需惊讶,这是木释天于万年前在人世间最后的落子。”
“至于天命长河这位,暂时也有我的牵制,你可以在此时间内做你想的任何事,这也是我们为你最后的护道。”
“季惊秋,你已入天尊,该渐渐成为别人的高山了。”
季惊秋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明白了,多谢赫师。”
明白了吗?赫东煌不置可否,但他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