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李长风,高昌人士。这位是在下好友洪七。我二人练就武艺,欲报效朝廷,却又受不了军法拘束,遂前来一品堂投效。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西极龙王欧阳锋”的大名,如今在西域可是流传甚广,西夏与西域商贸往来十分密切,欧阳锋的名号,说不得就在西夏一品堂挂了号,所以便取了个“李长风”的假名。
“小可赵士贤,一品堂客卿。”
账房先生微微一笑,看看欧阳锋那线条宛若刀削斧凿,有着明显西域特征的面庞,倒也没怀疑他的来历,或者说,他压根就不在乎欧阳锋的来历。
一品堂历来传统,就是什么人都敢收。
“原来是赵先生,失敬了。”
欧阳锋拱手一礼,说道:
“加入一品堂之事,还请赵先生不吝赐教。”
说着,取出一枚金锞子,塞到了赵士贤手里。
西夏如今重文轻武,曾经威风赫赫的一品堂,如今也沦落成了缉盗、捕私、剿匪的治安衙门。既不受重视,那衙门得到的拨款肯定也不会太多,缉盗捕私剿匪或能赚些外快,但这种活计也不是月月都能有。
因此,欧阳锋觉着,用钱敲门应该没错。
果然,赵士贤接过那约摸一两重的金锞子,掂掂重量,又用指甲掐了一下,笑容顿时变得更加和善:
“两位兄弟一心报国,一品堂断不会冷了二位的拳拳之心,请随我来。哦,李兄弟的马可以拴在门房外边,没人敢在这里偷马。”
欧阳锋依言将马捡在了门房外的拴马桩上,之后便和洪七随那赵士贤进了一座偏厅,先在一个姓韩的主簿处登记造册,之后又象征性地演练了一番武功。
欧阳锋自是施展了几招刀法,洪七则打了一趟“逍遥游”掌法——他这逍遥游掌法,乃是他少年时机缘习得,倒是跟逍遥派无关,只是恰好都有逍遥二字罢了。
尽管两人都有所保留,可展现出来的功夫,还是令韩主簿与赵士贤大赞二人功夫了得。
之后那韩主簿便现场给二人各造了一枚腰牌。
腰牌乃是木制,上面有韩主簿亲笔书写的二人姓名与相貌特征。
交给二人腰牌时,韩主簿解释道:
“两位兄弟初入一品堂,只能佩木腰牌。等二位兄弟立下功劳,将来便可换铁腰牌、铜腰牌、银腰牌,乃至金腰牌。佩的腰牌越好,地位和待遇便越高。”
又给二人说了一番木腰牌的待遇,俸禄果然甚是微薄,只能将将混个温饱。另外并不提供住处,需要二人自己解决住宿。
办好入职手续,欧阳锋又借口道谢,请赵士贤、韩主簿去酒楼吃酒,找了家大酒楼,点了琳琅满目的好酒好菜,待至酒酣耳热,便不动声色地打探起一品堂高手的消息。
“我与洪兄以后要在一品堂做事,练武之人,难免气盛,说不得就要与同僚起些冲突,就算不会生死斗,也难免会动手切磋,争个高下。敢问赵先生,不知现在这一品堂中,都有哪些人物,是不好招惹的?”
“呵,如今这一品堂,老实说,真没几个人物了。”
赵士贤喝了口酒,叹道:
“今上重文轻武,连军费都连年削减,更别提一品堂了。没钱又没势,哪有真正的大高手愿意来?来一品堂的,多半是幻想着通过一品堂接触到某位贵人,好一步登天……”
他酒意已然不轻,说话有些罗嗦,东扯西拉说了一大通,才转回正题:
“要说高手,以我老赵之见,李兄弟的刀法、洪兄弟的轻功和掌法,在如今的一品堂中,除了毒砂掌富大海、双刀林通、飞龙上人,以及秦岭五虎之外,倒是不必再忌惮任何人。唔,尤其是那秦岭五虎,个个功夫不弱,又向来共同进退,惹一个便是惹五个,比其他人更难缠。”
欧阳锋与洪七对视一眼,颔首道:
“多谢赵先生提点。对了,不知赵先生方才提到的那些高手,如毒砂掌富大海、双刀林通、飞龙上人、秦岭五虎等,形貌特征为何?各自住在何处?盼先生告知,我兄弟也好心中有数,免得不慎惹了麻烦。”
赵士贤本就没有保密意识,这会儿又已喝得醉醺醺,欧阳锋一杯酒敬过来,当场就大咧咧说了起来:
“这个好说。那富大海长得白白胖胖,弥勒也似,非常好认,住处就在……”
他一一道来,很快,就说到了秦岭五虎的形貌特征以及住处。
第45章 45,林朝英
不知不觉,已至掌灯时分。
欧阳锋在酒楼开了客房,把马留在酒楼之中,又和洪七将喝得烂醉的赵士贤、韩主簿送回一品堂衙门。之后二人把一品堂的腰牌往腰带上一挂,朝着赵士贤透露的秦岭五虎居住的民坊行去。
行至中途,欧阳锋耳廓忽地微微一动,低声说道:
“我们被人盯上了。”
洪七一怔,功聚双耳,仔细聆听,却并未听到任何动静。
再看欧阳锋,见他一副确信无疑的模样,顿时明白,欧阳锋年纪虽比自己小了两三岁,可内力修为恐怕已远超自己。
而那暗中盯上自己二人的,恐怕也是个轻功卓绝、内力深厚的大高手。
要不然,他洪七也不可能在得欧阳锋提醒后,依然一无所觉。
“走这边。”
欧阳锋又低语一声,牵马拐进了一条巷子,洪七也连忙跟上。
到了这狭长幽暗的小巷中段,欧阳锋停下脚步,看向巷道左侧,一座比巷墙高出丈余的屋脊,淡淡道:
“阁下一路尾随我二人至此,不知有何赐教?”
话音一落,那屋脊上传来一声轻哼:
“一品堂的走狗,耳朵倒是机灵!”
听到此声,洪七顿时面露惊奇,因这声音,分明是个清冷动听的女声。
这世上,居然还有轻功高明到自己都无法察觉其尾随的女子?
正惊诧时,就见那屋脊之上,现出一位身段修长,手提长剑的女子。
那女子二十多岁年纪,容颜精致,气质清冷,眉眼之间,隐含一抹凌厉锐气。
她丝绦束发,身着银白长衫,腰扎鞶革,以一对皮护腕束紧袖口,配上其眉宇锐气、手中长剑,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她屹立屋脊,沐浴月光,居高临下俯瞰巷中二人,视线扫过二人腰间一品堂腰牌,又瞥了欧阳锋一眼,见他五官有着西域特征,便未加理会,只盯着浓眉方脸的洪七,冷声道:
“堂堂汉儿,年纪轻轻,便贪图富贵,甘为西夏走狗,不觉令祖宗蒙羞么?”
洪七两眼大瞪,面红耳赤地争辩:
“俺不是……”
一着急,连山东乡音都冒出来了。
那女子性子似有些急躁,打断洪七话头,冷声道:
“还想狡辩?当我没看到你们那一品堂的腰牌么?废话少说,束手就擒,还可少吃些苦头!”
说罢纵身一跃,身形好似一缕轻烟,自屋脊疾掠而下,也不拔剑,单掌挥出重重掌影,罩向欧阳锋与洪七。
这女子不仅轻功奇高,出手亦是奇快,洪七只觉眼前一花,掌影便已到了头顶。
洪七不及解释,只能左掌画圆,右掌直探,施展降龙十八掌中纯守势的“见龙在田”,格挡女子那瞬间不知拍出多少下的掌击。
欧阳锋也在女子掌势打击范围之内,见其掌势绵密,宛若罗网,不禁心中暗忖:
“天罗地网势?”
思忖之时也不拔刀,直接抬起右手,以一招极尽飘逸轻灵的掌法一圈一拨,那罩向他的掌影顿时偏移,悉数擦着他的身躯掠过,直如人体描边一般。
女子击向洪七的快掌被他以“见龙在田”悉数格挡,击向欧阳锋的又被欧阳锋以“移花接玉”拨开,一套快掌打下来居然徒劳无功,心中不禁微微诧异。
她这“天罗地网势”主打一个掌势快疾,绵密如网,招式虽然精妙,劲力方面则稍嫌薄弱,杀伤不足。
不过即便天罗地网势并不长于杀伤,可以她功力,等闲武人,也断然接不下她这一招,却没想到,这两个看着才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居然能还算轻松地接了下来。
女子一沾即走,未再继续出手,轻盈飘退数丈开外,皱眉看着二人,问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以这二人的年纪、武功,很可能是出身名门。即便自学成才,也可成为一方豪雄,何必来投效日薄西山的西夏一品堂?
“俺是丐帮弟子。”洪七连忙解释:“姑娘莫要误会,我二人并非一品堂走狗,我们假意投效一品堂,乃是为了追查几个恶贼。”
见洪七急急忙忙自揭老底,欧阳锋不禁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从那女子的年纪、相貌、轻功、掌法看来,她九成就是林朝英。
而林朝英据说武功与王重阳不相伯仲,功夫还在其他四绝之上。
欧阳锋很想试一试,自己如今的武功,和林朝英比究竟如何。
可惜,林朝英没出重手。只打了一招基本功级别的天罗地网势,固然展现出了其高深精妙的掌法造诣,可她真正的功力、剑法都未有展示。
欧阳锋本来还想跟她再过几手,甚至拔刀逼她出剑,可洪七这家伙已经说出真相,接下来怕是打不起来了。
果然,听了洪七解释,女子眸中冷意消减几分,问道:
“你是丐帮弟子?”
“是,我叫洪七。”
女子点点头,又看向欧阳锋:
“这西域少年又是谁?”
欧阳锋道:“在下欧阳锋。”
女子奇道:
“西域人也有姓欧阳的?”
欧阳锋道:
“我父是中原汉人。”
女子闻言,眼中冷意再去几分,道:
“我是林朝英。伱们诈投一品堂,想要追查的恶贼,莫非是那秦岭五虎?”
果然是林朝英!
欧阳锋心中暗道,看一眼洪七,却见他并无异状,一副没听过这名字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不过转念一想,林朝英武功虽高,但似乎还真不怎么出名。
其他四绝估计也是在认识王重阳之后,才渐渐得知林朝英的存在。
以洪七现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恐怕还没有结识王重阳,不知林朝英倒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是林女侠。幸会!”
洪七对着林朝英抱拳一礼,“我二人正是追查那秦岭五虎。林女侠也是在找秦岭五虎?”
林朝英微一颔首,说道:
“不错。我此行兴庆府,正是为了诛杀那五个恶贼。之前见你二人佩着一品堂腰牌,便跟了上来,想擒下你们拷问那五人的下落。”
洪七笑着说道:
“林女侠找上我们,倒也算是找对了人。我这欧阳兄弟一番设计,已然打探出了五贼下落,我二人现在正是要去找他们。既林女侠与我二人目的相同,不如同去?”
林朝英颔首应下,当下欧阳锋、洪七在前,林朝英跟在二人十步后,与他俩保持距离,显然并未彻底信任他俩。
欧阳锋对此并不介意,只想着事后找林朝英切磋,乃至请她带自己去找王重阳较量。
洪七生性磊落豪迈,也不介意林朝英的防备,笑呵呵说道:
“有林女侠同行,以林女侠的轻功,今夜那五个恶贼定当插翅难逃。”
林朝英道:“你二人年纪轻轻,武功也甚是高明。洪七是丐帮弟子,武功有着师承渊源,小欧阳你又出身哪个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