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院墙,隔住的不止是两种生活阶层,还有隐私和安全感。
这条巷子里除了宝蛟县的大户们自己居住的院子外,还有一些专门建造出来的别院,用来供给从外地辗转过来的行商歇脚。
外租七八日或者半个月,便是几百两银子的价格。
古象门在虬龙府虽算不上顶尖的大门派,但也算是老牌势力了,家大业大,不缺这点钱。
赵传祖这次过来宝蛟县住的就是锦绣巷的一户两进的大院子,院子里的一切家具设施,全是极高的规格,就连擦脸用的毛巾,都是上好的丝锦,更别提屋里点着的炉香,一根就要价值普通农民劳作一年的收入。
赵传祖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胸膛不住起伏,双手运功,搬运血气,在朝着体外逼着断肠草的毒性。
此时。
为了帮助赵传祖逼出肠胃当中的断肠草,那位随他来到宝蛟县的马夫粱实,也在其背后用功,手指连弹连点。
这是只有玄关境界才能施展出来的手法。
半盏茶之后。
赵传祖“哇”的吐出来一口黑色毒血,腥臭难闻,落在了早就准备好的铜盆当中。
呼~
在背后帮助自家少爷推功活血的粱实,看到铜盆内的黑血,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
“少爷的九龙合璧已经小成,再加上老奴帮你运转了血气,这一口血吐出来,你体内的毒性至少消失九成,剩下的一成,只要好好服药调养,接下来几天不要动气运功,三天之内,就能好转了。”
说完,就蹲下身去,端起那铜盆,要出门倒掉。
背后却传来赵传祖咬牙切齿的声音。
“梁叔,我咽不下这口气。”
粱实佝偻着身躯,转身默默望向自家少爷,道:
“少爷,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很大委屈,放心吧,接下来伱只要好好养伤,老奴回一趟府城,多带几个人过来,为你出这口气。”
“我一天都等不了!”
赵传祖伸手使劲抹去嘴角毒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手狠狠地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五指用力。
嘎吱!
将那太师椅的扶手捏出了一圈指印,木屑簌簌掉落。
“我不能接受,一个破县城的泥腿子,竟然让我丢这么大面子,赔了一间铺子不说,若不是我今天在他面前装个样子,他只怕不是要逼死我,逼着我去穿火靴?”
梁实沉默无语。
他同样也无比吃惊于今日陈苦的表现。
自家少爷分明已经是提前准备,居然吃不住对方不说,还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但他也的确佩服自家少爷。
便温声劝道:
“少爷,一时胜负不足为道,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就凭着今天少爷那番表现,来日必成大器。
赵传祖眸光冷漠:“你说得对,能屈能伸……我白天屈了,今晚就要伸回去。”
“今晚?”
粱实迟疑道:
“今晚是不是太……如果那陈苦出事,只怕药王堂第一个就会怀疑在我们身上。”
“怀疑?怀疑有什么用?药王堂又算什么?”
赵传祖深深吸气,道:
“论势力背景,我古象门要怕他药王堂是吗?这个世界上,只有活人才有资格说话,死人……只要人一死,便什么都不算了。”
“真的不等老奴回家去带人过来……”粱实再次确认道:“今晚就要他的命?”
“没错,就今晚,报仇不隔夜。”
赵传祖闭上眼睛:
“再有,我今天丢了这么大的人,如果只想着回家去搬人,那门里的那几个盯着我位子的人,怕是要高兴坏了,反之……我白天丢了面子,如果晚上就能把他杀了,事情传回去,就算是门里,也会默认我做得对,没给家里继续丢人。”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和门里的那些家伙,吃亏可以,但很快就能找回来场子,那就完全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既然少爷这么说了,那老奴明白了。”
粱实微微点首,盘算了一下,道:
“这就去把那陈苦的首级给少爷带回来。”
一个内气小儿。
他二境玄关境的修为,摸到家里,神不知鬼不觉,就能给抹了脖子。
“我等梁叔的好消息。”
赵传祖挥了挥手,眸光闪过冰寒。
如不是他身上还有余毒未清,不能动气运功,这个仇他一定亲自报。
粱实折回另一间屋子里准备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翻身出了院子,才出院子不久,忽的感觉到鼻头微微有些凉意……
不由微微抬头。
“咦,下雪了?”
他看着衣衫上的白色雪粒,轻叹一声:
“好雪。”
他却未能注意到,就在刚翻上院墙之后没多久。
此时的夜空极高极高之处。
陈苦立身于金睛白玉雕的脊背上,通过夜眼和金睛百里,将粱实的一切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尽收眼底。
“这个人,是赵传祖白天身边的那个老仆,他穿这么一身衣服出门干什么……”
他看着粱实老人翻身出了赵传祖的院子,下意识的皱眉,道:
“这么晚了还出门?”
陈苦也是才到赵传祖屋子的上空,正在等待机会,没想到正好被他看到这一幕。
可下一秒。
当他看到那老人翻身而去的方向时。
脸色就是猛然一变。
“那个方向……这老东西……是去杀我?”
几乎是电光石火间。
陈苦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想法,也同时敏锐的捕捉到了赵传祖的想法。
尽管今天白天赵传祖屡次对自己生出杀意,让他觉得此子必不可留,这才导致了他于今夜准备提前出手,将此子扼杀在摇篮当中……
却没想到,对方白天笑嘻嘻,居然准备晚上就干掉自己!
一时间。
陈苦脑子里疯狂转动。
从那远去的老人身法上已经判断出来了,对方的实力,至少也是和柯炎生师傅一个层级的境界。
第二境玄关境界!
这样境界的一个高手,准备在今夜暗杀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提前出门。
没有准备之下……
陈苦全身冒汗。
但他同时也对老人远去的身影生出寒意,不行……
“得想办法把这老东西也做掉。”
这一刻。
面对远去的老人和留在院子内的赵传祖。
陈苦眸光微闪。
便已经有了定计。
只见,猎猎寒风的夜晚。
陈苦于高空之上,从背后取出来了那口柴豹赠给他的五千斤紫金天狼弓,张弓搭箭,在三千米的长空外,瞄准了那大堂内坐在太师椅上的赵传祖。
三千米高空,这个距离,是陈苦试验过在自己的大力和弓力加持下,准度不会有太大差谬的极限距离。
再远再高,气流影响干涉之下,准度就不能保证了。
即便他还没有学会天鹰八箭的任何招式,也没学会穿心魔弓劲,但这样的高度,即便是一颗小石子落下去,都能在恐怖的坠落速度加持下砸死人,何况是陈苦几万斤力气配合五千石大弓射出去的一箭!
不用技巧,不用招式,只有……
大力!
高空!
张弓!
搭箭!
伴随着陈苦于三千米高空之上,眼神之内寒芒一闪,瞄准了赵传祖在太师椅上的方位,两指猛然一松,然后接连发箭!
呼啦~~
夜空之上都炸出了一道道气流,似道一道从天而降的彗星,亘直的呼啸而去!!
大厅当中。
赵传祖吐掉了毒血之后,嘴巴还是不太舒服,就想着喝一口茶水,再漱漱口,却就在他才举起桌子旁的茶杯一刻。
呜啦啦!!
骤然,只觉自己的院子上空响起了一道‘哨箭’般的破空爆鸣。
“嗯?”
赵传祖下意识的抬头一看。
嗖!
屋顶的砖瓦和梁木瞬间破开洞眼,数支寒芒箭矢只是入眼一瞬,就在赵传祖眼中瞬息长大!
噗!噗!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