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窃神权 第452节

  周铁衣再次说出了一个论断。

  这个论断不亚于炸弹,在众人心中炸开,因为这好像从另外一方面解释了,为什么古往今来的神尊,圣人们没有一直永驻世间,祂们虽然是不生不灭的存在,但是也会有生灭的过程。

  “所以道家有太极之说,反而较佛家的空性之说更贴近事物的本质,阴阳相生,负阴抱阳,相互对立,又相互转化。”

  “因此我得出一个结论,矛盾是不灭的,相互对立,相互转化,永恒运动,同时存在于一切事物的发展变化之中。”

  道部的众多道人都露出得意的笑容,不过他们也没有过多高兴,纵观周铁衣的变化,从祂转世为人,炼出了太极阴阳镯可以看出,他更加偏向于道家学说。

  但是也不能够说他就一定赞同道家学说,不然玄都山的离山道人也不会现在和周铁衣还在太乙观上对峙了。

  道部之中山景道人与周铁衣最熟,于是开玩笑说道,“周侯一贯是先抑后扬,我道家太极阴阳周侯已经见得,今日来讲,肯定要说‘矛盾’与‘太极’的不同之处。”

  周铁衣倒是没有如同胜利者的骄傲,而是就事论事,认真点头,“佛家求空,作为一切问题的最终解决方案,道家虽然不像佛家一样只看见空,但也想要找一个所谓的最终解决方案,这就是道家学说的局限性。”

  众人都皱眉,这就是周铁衣今天讲圣道和众人理解中的圣道最大的区别。

  以前所有人,无论是哪一家,都想要有一个‘最终解决办法’,这个办法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反而是周铁衣这位‘证过’圣道的神尊,在讲圣道的同时,反驳了‘最终解决办法’。

  这让御座之上的大夏圣上和天后都眉头皱起,甚至让大夏圣上一时间心神都出现些许松动,手掌微微抓紧了御座的龙首。

  周铁衣不管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只要将目的瞄准在所谓的‘最终解决方案’上,一定会和佛家所言,求而不得,矛盾可以统合为一个整体,有其普遍性,但又要承认矛盾的特殊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不是永远的固化的循环往复,而是不断变化的螺旋发展,今日与昨日纵有相似之处,但要承认今日并非昨日,因此未来才有无穷变化,这个世界才值得我们期待。”

  周铁衣伸手一招,指向殿外,玉京山下周府之中,正在盘坐修行的周鱼龙心有所感,她手上戴着的太极阴阳镯受到了某种召唤,化作两条憨态可掬的阴阳鱼,黑白相间,从周府上空飞出。

  这两条阴阳鱼旋转腾挪,但是却不永远禁锢在一地,而是不断攀升变化,因此从外观上来看,就展现形成了一座凌驾于阴阳之上的长桥,这长桥以人间为起点,形成长虹,起于阴阳太极,但不桎梏于阴阳太极,而是不断发展变化,螺旋上升,因此才能横跨世间种种,另外一端搭建入冥冥虚空,不见其踪。

  大殿之中,群臣见到此景,瞬间醒悟过来,这一点周铁衣绝对没有骗他们,至少这是周铁衣证的圣道变化。

  “不是循环往复,而是不断变化的螺旋发展,怪不得太极阴阳之上能够有长桥横空,怪不得圣道之路通向不可知之地,杳杳无踪,但却又现实存在,因为我们所有人,时时刻刻都处在圣道变化之中!”

  周铁衣自身的光辉也在那横贯众生与未来之间的金色长虹照耀下越发光彩夺目,让整个略显幽暗的金銮殿熠熠生辉起来,就像是从中诞生出一轮红日。

  整个大殿长久的沉默了下来。

  大家对比了一下佛家所谓的空性,道家所谓的太极,相较于周铁衣的圣道,明眼人都发现,这好像确实是更适合众生的圣道。

  因为这段表述中虽然没有解决所有的问题,但解决了绝大多数的问题,包括众生究竟有没有资格追求圣道,圣人为什么需要众生。

  王明义首先对着周铁衣一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群臣也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因为相比于周铁衣这番圣道的论述,王明义找到的小吏贪腐问题确实不值一提,甚至他们中不少人有些奇怪地想到就是因为那些贪腐小吏,今天才能够听到这番高论。

  周铁衣阐述完矛盾论的主要论述,然后笑着说道,“这样一来,回到刚刚王专事提出的问题,那就很好理解了。”

  “平津渡的小吏贪污确实存在,与平津渡的改革发展并生,两者是矛盾的关系,是阴阳对立的,完全泯灭小吏的贪污不现实,甚至一些小吏为了能够收取更多的好处,他们一定会积极参与改革,促进改革,毕竟没有改革和发展,他们想贪都没有地方,所以我们要抓住主要矛盾,就像是太极阴阳鱼中太阳与少阴之间的关系。”

  “现在的主要矛盾就像王专事所说,那一定是平津渡民生改革发展为主,只要能够让平津渡改革迅速,让人民生活变好,那么我们可以容忍一定程度的小吏贪污,但同时我们也不能够忽略这个矛盾。”

  “因为矛盾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是发展的,如果完全忽略这个问题,那么次要矛盾也会转化为主要矛盾,到时候就太阴包裹少阳,平津渡的贪污大于平津渡的改革发展,那就不是上升阶段,也会出现下降阶段,因此我们要定期清理贪污,让小吏们不敢将手伸得太长,做到整体的吏治廉洁,确保螺旋上升的态势不会被打断。”

  “至于具体该怎么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王专事一定比我有发言权。”

  周铁衣毫不在意将话题权重新交给了王明义。

  但大家都明白,无论之后王明义的策论再好,在周铁衣这番矛盾论之前,那真的是明珠如何与皓日争辉!

  御座之上的大夏圣上和天后也接连发出两声轻叹,这叹息声情感复杂,既包含了对听闻一次圣道见解的喜悦之情,也包含了要如何与这样的圣道争夺天下主导权的无奈之情。

  大夏圣上和天后对视一眼,都只想到了一个办法。

  就如周铁衣所言,圣道是不灭的,是贯穿众生的道路,但是圣人之位是可以变化的。

  无法消灭周铁衣的圣道,那么利用这圣道让大夏更加富强已经是必然,但同时可以找到办法,消灭周铁衣的圣道之位,再让他进入入灭涅槃的状态!

  至于王明义,他身上的儒圣余晖在周铁衣赤红色的光辉下只能够当做陪衬,王明义要说完全没有气馁之感肯定不是,但他是那种知耻后勇的人,周铁衣以道理之争今日胜过了他,他输的心服口服,但自己也要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至少要为平津渡的变化贡献自己的力量。

  王明义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遏制小吏贪污,自然是以吏治为主,不过之前的吏治以罚为主,但臣经过实践,觉得应该学罚兼重。”

  随后他对周铁衣说道,“当日周侯送我八字‘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今日愿以此八字解之。”

  周铁衣第一次将负着的手放下,认真地拱手道,“愿闻其详。”

第574章 心为物之始,物为心之用

  金銮殿上,王明义侧过身,不敢受周铁衣全礼,而后开口说道,“古之圣人言格物致知,谓之一草一木皆有理,明知即为得道,因此能治天下。”

  王明义同样从儒家的圣人言论开始分析,而后他说出了自己的困惑,“不过圣人却未说出‘理’为何物,我当日得了周侯八字,也尝试过格物,观院中之竹,想要得到其中的道理,用来治理天下。”

  “但观之越久,实际上越发困惑。”

  王明义微微皱眉,言辞神色配合身上的浩然正气,竟然形成一道道竹影虚像,将殿上众人带入他困惑的场景之中。

  因为这涉及到儒学新的改变,所以作为太学院祭酒的张事忠没有置身事外,反而循循善诱地问道,“可是无法明晓其中的道理?”

  他作为太学院祭酒,对于这篇《大学》‘格物致知’当然不陌生。

  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诚意在格物。

  这几乎囊括了儒家对于个人修行的所有要求。

  但教了半辈子的书,在教授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了最大的难点,就是如何给学生们解释‘格物’,这近乎是一种唯心的说法,类似于佛家的顿悟,道家的入道,有的学生看一眼,就能够明悟竹子的道理,让自身浩然正气产生变化,有的学生即使看三天三夜,也无法获得一点感悟。

  “恰恰相反。”

  王明义露出些许自嘲的笑容,“或许赖于天幸,相比于其他人,我反而领悟了许多道理。”

  他说话间,周围以浩然正气形成的竹子虚影产生了变化。

  “我首先结合儒家经典,明白为什么要以竹喻君子。”

  群臣微微惊诧,一方面感叹王明义天资出众,竟然真的能够‘格物’,另外一方面也很好奇,王明义第一句起论就说明白了为什么以竹喻君子,这会不会太自满了。

  很多儒家天赋出众者,格竹子,也不过从中领悟出刚毅,有节这些理念。

  但王明义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的浩然正气幻化的竹林确实发生了变化,首先就是原本虚幻的‘炁’有种绵绵若存之感,就像是竹子的生长不息。

  董行书和张事忠等儒家学者伸手触碰到周围的‘竹子’,都忍不住微微点头,确定了王明义真的格物成功了。

  在场的兵家之人甚至调集自身气血之力,砍向浩然正气形成的竹子,但下一刻,被砍断的浩然正气就如同竹子一样快速生长起来。

  因为王明义的浩然正气除了普遍性,确实加入了竹子的变化,相比于其他人,恢复力变得更快了,能够做到这一步,实际上已经无愧于儒家的教导。

  董行书开口问道,“为何要以竹喻君子。”

  王明义自信笑道,“无它,利于教导世人。”

  “君子相对于普通人的区别,就算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学者有时间能够读完这些书,但田间的农夫,灶下的厨妇,启蒙的蒙童能读完吗?有时间读完吗?”

  “但他们一定接触过竹子,而且天下绝大多数人都喜爱竹子,至少不讨厌,因此我们以竹喻君子,先让天下人喜爱,再从喜爱之中激发他们学习君子的欲望,因此以竹喻君子,非是君子如竹,而是世人爱竹,所以爱君子。”

  “因此我们才将竹子身姿挺拔比作君子不畏强权,竹子作用繁多比作君子利于百姓,此为儒家心愿,以竹教化天下百姓,故百姓格竹,能成君子。”

  “上善!”

  “此言大妙!”

  “王生已非格物,实乃真正明晓教化之意!”

  一位位儒家学者出声赞叹道。

  王明义这番解释的道理,就是对《大学》进一步的阐述,解决了《大学》没有讲清楚的一个道理,为什么要格物,为什么格物可以修身。

  因为对于绝大多数启蒙者而言,讲太大的道理他们无法客观的理解,所以需要用他们周围的事物来阐述,来说明,来让他们喜爱学习。

  随后众人得意地看向周铁衣。

  周铁衣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不错。”

  见周铁衣称赞,王明义继续说道,“所以我从‘格物’之中又深化了一层道理,那就是欲使人格物,必先使人‘心动’,心动为格物之始,心为物之始。”

  众人不约而同点头,但这次周铁衣却没有点头。

  如果有自己的提点,王明义也只理解到心为物之始,即使顺势演化出心外无物的学说,那也不过尔尔,依旧是走错了路。

  见周铁衣没有点头,即使是众人都点头了,王明义也没有继续讲下去,而是笑着说道,“周侯可是觉得我之后会以佛家的空空之说为皮,以儒家的以己心代天心为骨,讲究心外无物的个人道德修行法门?”

  被王明义问了一句,周铁衣神色越发凝重。

  前世同样研究‘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的那位圣人终究没有逃脱出他的时代局限,最终将他的学说立足于个人道德修行之上,期望通过个人道德的修行,来实现天下大同的理念。

  这看似是一个很美好的期望,但结合实际就可以知道,即使那位是圣人,他也没有教出圣人的徒弟来,也没有改变社会发展的进程,无法有效指导社会的发展,只能够局限于指导个人的道德修养。

  这就是那位学说最大的弊端。

  若今天王明义能够打破儒家‘以己心代天心’的学说,那么才真正算得上是立下了新儒!

  见周铁衣神色开始凝重,王明义笑容越发灿烂,“心为物之始,但物为心之用。”

  王明义提出了自己观点的第二层。

  众多儒家学者还在思考这么说的原因,周铁衣已经知晓其意。

  用白话文的翻译就是,意识是认识物质的开始,物质被有意识的利用,因此产生了人类的实践认知过程。

  周铁衣再次出声,“好。”

  见周铁衣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群臣包括诸如董行书之流的顶尖儒家修行者都在思考,王明义再次意识到周铁衣为什么能够快天下人不止几步了。

  他当然不只是要让周铁衣知道,他今日提出来,就是要让新儒学的理念被天下人知道,因此继续解释道。

  “诸位,世人爱竹还是爱黄金?”

  王明义这个提问让思考的群臣抬起头,他们想要张嘴,但是却欲言又止。

  因为如果承认了世人爱黄金甚于爱竹,那么不就是赞成了周铁衣那套人欲说吗?

  但不承认这点,好像又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

  倒是董行书最先理解过来,王明义这番论断要解释儒家学说一直没有解释清楚的一点,那就是为什么道德在利益之上!

  他早就有了决心,所以这个时候也不介意用自身老脸来当王明义的垫脚石,因此开口说道,“自然爱黄金者众。”

  王明义继续说道,“对于普通人而言,竹子可以编织成篮子,可以做成板凳,可以纳凉,竹笋还可以食用,但黄金却又笨又重,为什么世人还爱黄金多于爱竹子?”

  王明义自问自答道,“无它,因为有黄金可以买竹子,可以买到竹子所能够做到的一切,还能够做到竹子所不能够做到的一切,所以世人爱黄金。”

  王明义这么一点,群臣自然理解到了原因。

  所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这就是物为心之用。”

  王明义点头道,“正是,因为事物能够被人有意识地利用,所以才能够影响人的生活。百姓爱黄金非是因为他们是小人,而是因为黄金能够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从心而论,无所过。”

  但论述到此,王明义仍然不满足,浩然正气的竹林晃动,化炙热为幽深的竹林意境,发出沙沙的舒爽的声音,林中竟然传出《大学》清幽的朗诵声,但《大学》之后,又有《农典》。

  王明义继续说道,“我刚刚只是结合儒家的经典说我明悟的道理,而后我又结合其他家的经典来格竹。”

  听到王明义说完这句话,所有人才恍惚对视。

  在之前,他们以为王明义说出再精妙的策论,对比周铁衣的‘矛盾论’也不过是明珠比之皓日。

  但现在听来,这策论纵然还比不上周铁衣的‘矛盾论’,但至少也是明月之光,能够与皓日并行于天,超出自己等人多矣。

  不过王明义说自己从其他经典上读出‘道理’,这似乎也表示王明义不局限于儒家学说,至少不局限于现在的儒家学说!

  这不免让人产生联想,王明义和张三办理的报纸称之为《新学》,现在看来,恐怕不是新学,而是新儒!

  王明义不理会其他人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结合农书,得到了竹子生长的道理,知道一亩之田如何栽种更多的竹子,这些竹子又如何用来编织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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