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两道圣力是周铁衣的保命符,但是大夏立国这么多年,包括儒释道三家,乃至最强的兵家,法家,都有一些解决圣力的手段,只不过谁来做出牺牲的问题,同时即使解决了周铁衣,但却绝对不能够无声无息,在这之前周铁衣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次日,好不容易在家清闲一下,等著股票这股风继续发酵的周铁衣见周铁戈行色匆匆地走进来,正在处理一些文书的他将公文放在一边。
“有事?”
周铁戈认真点头,“宫中今日开放了北门,坤宁宫传召,召集了新录取的同进士,太学院学生进宫编撰《农典》,想要在‘圣谕’上刊载。”
周铁衣听后,手顿了顿,继续问道,“宫里面传来消息,这是特例还是常例?”
周铁戈苦笑道,“虽说是特例,但我看和常例也差不多了,这编书哪有一日之功啊,而且今日写了《农典》之后还可以写《道典》,《佛典》,《女典》之流,而且这次都是新人,我瞧了一眼,大多数年龄都在二十五岁上下,同进士,太学院学生不是重点,重点是足够年轻,身上包袱少,还能够接受新鲜事物!”
“天后娘娘这是要取士啊。”
周铁衣重新拿起文书,上面是如今中央银行制定的官员体系,这些都要经过他自己覆审和决定,恐怕今天他落笔之后,这篇文书就会先拿到坤宁宫去研究。
治国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即使是周铁衣也一样,他在传播这些先进知识的同时,必然会让这些先进知识被敌人掌握。
和自己上次与儒家斗法一样,看似不声不响的天后同样在自己这次和大夏圣上对抗的过程中获得了最大的好处。
之前天后虽然垂帘听政,但一方面是出于对皇权的敬畏,另外一方面是担心外朝百官的反对,所以从垂帘之初,天后就如同一个象征性的吉祥物。
即使说话,也多是调和几方矛盾,甚至帮周铁衣说了几次话,这让原本的外朝对天后放松了警惕,所以这一次天后同样也获得了最大的利益。
在周铁衣越发权势滔天的时候,就像是当初兵家想要用周铁衣来制约天后一样,如今诸子百家虽然欣喜于周铁衣能够让皇权自束,但也需要有人制约周铁衣。
所以当大夏圣上下《明己诏》,同时让天后拥有接待外臣权力之时,本应该闹得沸沸扬扬的诸子百家外臣这次却鸦雀无声,就是想要看看周铁衣怎么应对。
“这变化还真是快啊,本来想著中央银行的位置至少能够稳住一两年的局势,看来这次能够稳住半年就已经是天幸了。”
周铁衣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大夏圣上能够让天后接待外臣,赋予这么大的权力,天后一定也和自己当初一样立下了‘军令状’。
所谓的军令状,自然是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自己现在对大夏最大的‘威胁’或者说‘功绩’,就是正在创建的中央银行,普通人即使想要弄清楚中央银行的运转和流程,至少需要三年左右的时间,这已经算是天资聪颖了。
但是对于天后,肯定不能够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待,半年抑或是更短的时间,只要中央银行的框架搭建好,天后就能够悟出自己没有讲明的道理。
同时对于国家而言,一件事物的运行不需要最好,但需要最安全。
所以大夏圣上和群臣对于中央银行在天后手中的要求和在自己手中的要求一定不同,天后有试错的空间,不需要像在自己手中做的那么完美,只需要整体不弄出大乱子,慢慢发展,那么大家都会鼓励权力从自己手中流向天后。
而天后现在最需要的时间反而是培养他手底下的这些新召见的学士,让他们接受自己的这一套理论,并且有能力在罢免自己和自己一系之后,能够全盘接收中央银行。
天下离开了谁都能够运转,这一个道理放在周铁衣身上也成立。
周铁衣转头看向兄长,“老哥,你五品‘锻兵’修行得如何了?”
本来还面色略带担忧的周铁戈听到周铁衣的提问,伸出手掌,撸起衣袖,只见他手臂稍微一用力,露出的肌肉呈现如同玉石一般的光辉,玉石的光辉之中,还有泛著金光的骨骼,整个人就像是一座掩藏在金石之中的矿山。
锻兵的修行分为两步,一步是锻造自身,让自身血肉坚固,如同神兵利器,本来就有玉精米相助,随著桃都翁的实力增强,周铁衣获得了大量顶级的血肉结果,这些果子的效果并不比玉精米小多少。
资源堆砌之下,这半年周铁戈已经完成了内锻,而且还是最圆满的内锻,这如果放在以前,是足以夸耀的事情,半年完成五品的修行,放在谁身上都是天资聪颖。
只不过和周铁衣对比,显得周铁戈的进步平平无奇,甚至就算有人知道了周铁戈半年突破五品,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甚至还可能被暗中看做是没有认真用功。
这当然也是周铁衣原本就计划好的,他不是要周铁戈走的慢,自晦,那对于眼前的局势没有帮助,他需要自己走得快,从而掩盖住周铁戈的光辉,这样才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王车互换。
“内锻已经完成了,而且外锻因为参与了你那件兵器的原因,已经有了根基,尽管并不圆满,但想要突破的话,并没有太多问题。”
周铁衣将手掌放在案宗上点了点,“下个朝会,你以周家牵连墨石案为由,请辞羽林军副统帅的职位。”
周铁戈放下袖子,在心中一叹,果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羽林军作为皇帝的心腹,掌管著禁军调动的权力,之前大夏圣上在天京无敌,所以羽林军更多的职能是选拔军队中的骨干,同时也是天子的仪仗队,如今大夏圣上从圣位之上跌落,同时周铁衣和大夏圣上的矛盾群臣皆知,所以这个羽林军副都统的位置,周家是绝对保不住的,与其被别人赶下来,还不如自己请辞。
“怎么舍不得?”
周铁衣笑道。
“哪里是舍不得,只不过没想到世事变化居然这么快,半年前才因为这个位置不得不和天后相争,从而引出你的变化,没想到半年之后你权势滔天,我们还是保不住这个位置。”
周铁戈颇为感慨地说道。
“保不住是一个原因,但同时我也不能够让大哥你继续在这个位置上蹉跎,兵家四品‘军魂’在羽林军这个位置上可修不成的。”
锻兵之道还可以靠一个人的清修苦练,靠资源的堆积,但是军魂之道,一定是前线一场场战争锻炼出来的。
周铁戈好奇地问道,“朝廷能够放我外出领兵?”
如今周家最难沾染的权力就是兵权,周家之主周擒龙可是在大夏境外,夺了妙善城,凭借当年愚和尚舍利,才能够勉强保住自己的军权,但凡他在境内,即使在前线,周围有部队能够替换,兵家也一定会开始削弱周家的兵权。
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相比于一个三品将军,周铁衣和大夏圣上的斗争更为严重,所以兵家更要束缚住周铁衣的手脚。
“不过是自领一军罢了,会有机会的。”
周铁衣自信地笑道。
天后可以利用他掌权,他自然也可以利用别人掌权,就比如这个寒冬忍不住的佛教。
西方佛国叛乱,已经是近在眉睫之事,到时候自然要大军前去平叛,只不过这次大军的钱粮调度,还要看周铁衣的中央银行中转。
同时周铁衣和大夏圣上虽然在众多问题上已经生出间隙,但是两人在佛教的问题上一直都是一样的态度,所以在这件事上君臣两人仍然可以戮力同心。
而掌握钱粮的周铁衣在平叛的时候,将自己有前线作战经验的大哥安插进去,做一个偏将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西部诸省道,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因为夏季干旱减产,秋季北边又渊蒙进犯,大量粮食需要先调集到前线,之后才能够考虑赈灾,所以今年的流民自然是往年的几倍。
寒风之中,难民们裹著填充稻絮的布衣瑟瑟发抖,同时在衙门前等著救济的官粮。
后方府台之中,钱粮主薄对知县说道,“今年的灾情实在是太严重了,如果朝廷再不调集粮食过来,府内的粮食已经快要见底了。”
这任知县也愁眉苦脸,“今年各个地方都闹灾,救济粮即使批下来,恐怕也要等到来年开春之时和粮种一起下来,如今之计该如何是好啊?”
听到询问,钱粮主薄说出了心中的计策,“我县旁边有一座寒山寺,历来香火鼎盛,百姓捐赠良田不少,今年即使大旱,和尚们也收成不少,不若县长大人去书一封至寒山寺,让僧人们慈悲为怀,先救济灾民?”
第464章 火爆
冬季北风呼啸,但是却架不住如今天京交易所的火热,从交易所开市之日,一连五天,每日都人潮如流。
虽然几两银子一股的价格对于其他地方的大夏百姓遥不可及,但是对于天京这个地方,仍然是大家能够承担得起的价格。
普通百姓家庭,在这个年代本来就没有将银子存在钱庄的习惯,都是攒著当家底,以应对不时之需,如今交易所的火爆,即使只吸引了天京普通百姓十分之一的存款,仍然将狂热的股市往上更推了一层楼。
首先就是最著名的火车商会,每股从发行价的一两银子一股已经飙升到八两银子一股,而且大家预计就在这一两天的时间内,就可以突破十两银子一股,让整个火车商会价值两千万两白银。
而且这两千万两白银还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价值,普通百姓这个时候在犹豫,反倒是稍微有一些有学识的人已经眼睛通红。
如果不是最近几天,周铁衣压著各大世家再抛售了二十万股出来,价格早就涨到天上去了,仅仅只是七天的时间,十倍的收益,而且是一场全民参与的狂欢,大夏从建国以来,就从来没有这样的好事。
再加上报纸的推波助澜,除了天京,六环机关城两地,已经有各地的富商们带著大量的银子前来购买股票了。
天京交易所的火爆,最直接影响就是旁边一整条街,原本火车站和天京交易所都设立在朱雀城城郊,周围的瓦房民居多是自用。
但天京交易所内不提供茶水,火车站也不提供茶水,因此就衍生出了茶摊一条街。
特别是午后,交易所如今出了新规,员工休息一个时辰用餐,也让挤在交易所的百姓们蜂拥到周围觅食,大家最喜欢的就是找一家带著饺子或者面铺的茶摊一边看著今天的报纸,一边又高谈阔论著自己新买的股票,各家报纸甚至因此催生出了午报。
“《天京报》增刊,墨石案落地!”
今天的午报因为特殊的原因,所以百家报纸都没有抢这个头条,连报童在贩卖的时候,也被警告过,只需要吆喝墨石案的事情,不能够提起另外的事情,因为上面关乎到大夏圣上的《明己诏》。
墨石案?
已经习惯了购买报纸,如今又财力大增的诸多炒家们先是订购了一份报纸,然后拿起上面的增刊开始阅读。
“《明己诏》?”
当百姓们看到这一版之后,忍不住微微惊呼。
诏书这个格式天下只有一人能够发出,那就是当今大夏圣上,而自从《天京报》刊登以来,即使有圣谕板块,但多是天后代笔,上面也多写一些养花之流的杂谈。
如今第一份诏书下达,以‘明己’命名,不得不让人多想。
满街的笑意被一份报纸收拢,这个时代,大家对于皇权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
等所有人读完整篇诏书,先是有些茫然,因为这篇明己诏好像是大夏圣上自责的话语,虽然上面的文章并不是用白话文,而是用如今推行的新古文,显得有些晦涩,不过百姓们还是看懂了最重要的一句。
“朕之过,实乃三年不问朝事,罔顾天下百姓,懈怠朝政,以至群臣傲慢,擅权为争,今登闻鼓一响,天降灾祸,实乃罪责朕身。”
这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当初李剑湖弄出的大事,敲响登闻鼓,引出了墨石案,当时墨石案公讼之时,最后李剑湖胆大包天,从山铜府的一个小世家问责到周铁衣乃至于大夏圣上,当时天京百姓们本来就对李剑湖不对付,认为此子不识好歹。
但今天大夏圣上的《明己诏》一出,好像是坐实了这件事。
带著这种想法,众人继续阅读后面的报纸,上面简述了墨石案的起因,过程,判罚,从圣上的《明己诏》到兵家各个大将的问责诏书,再到地方世家贪污人员的抓捕抄家流放,涉及人数数万人,收缴钱财六百万两白银,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白银未被追缴,以对方的实业作为抵押。
一项项判罚下来,涉及方方面面,即使没有像以前一样大开杀戒,但是每个涉及的人员都有判罚。
最为重要的是墨石案在后面写出了解决方案,对于绝大多数的百姓而言,这就是已经能够接受的结果了。
很多时候百姓们争一个对错,不是说要精确到每个人担几分责任,天下事太复杂,没人能够准确把握好这个度,但百姓们仍然希望天下有一杆无形的,公正的道德标尺,能够赏善罚恶。
现在墨石案结案,从上到下,大夏圣上连自己都没有包庇,周家连嫡长子都因罪请辞,这就是最好的标注,有的时候他们仅仅只是需要上位者一个态度。
“陛下圣明啊!”
有老学究读完文章,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对著玉京山的方向叩首。
他这一拜,顿时让周围人唏嘘不已,大夏圣上能够醒悟自己的过错,这对于百姓而言,已经是极好的事情,更何况在后面还有周铁衣这种贤臣给出解决方案,并且有效实施。
对于这一点大家毫不怀疑,如今天京交易的几支股票,都和太行山的煤,铁,墨石有关,百姓们从中现实地得到了利益,这就是对这个案子最好的结案,远比杀几千上万人更来得实惠。
“这天下到底是要出圣人啊。”
天京交易所一处围起来的小院,张三摇头晃脑地喝著酒,听著外面的人高呼圣明。
他的对面,一位身穿著青色同进士服的年轻士子打断道,“张兄,是圣皇。”
张三看向对方,嗤笑道,“你科考的时候不懂咬文嚼字,所以只是同进士,怎么在我面前倒是学会了咬文嚼字不成,我可没官赏给你!”
身穿同进士服的士子天庭广阔,眼窝深凹,眉弓略带困相,听到张三的话,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人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冲。
“这科考对于我等不过是敲门砖,我已经进入了门内,张兄在门外,还在意进士和同进士的区别吗?我今日是来引你入门的。”
高文灿反唇相讥道。
这也是大夏朝廷的常态,虽然进士比同进士出身要好上一级,但是历来担任宰府的人,反倒是同进士比进士更多。
后来儒家也专门研究了其中的道理。
得出的结论有两点,第一就是同进士录取的人数是进士的十倍。
第二就是进士一般都是直接进入学部作为编修,起点高的同时也容易好高骛远,希望候补到天京周围的实权官职,反倒是同进士,只要有地方空缺知县,都会填补上去,而儒家修行与安民之法息息相关,一个学部编修反倒是比地方知县修行得更慢。
不过即使这样,进士们仍然鄙夷同进士的出身,同时不愿意纡尊降贵,即使候补知县,也会尽量选择天京周围的县,而不会选择穷乡僻壤之地。
当初张三狂妄,连自身儒家修为都可以舍弃,自然也没有参加今年难上加难的科考,所以被高文灿讥讽。
张三骂道,“怎么?在门内的狗拿著块骨头也要让我门外的人来抢吗?高文灿,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冥顽不宁!”
高文灿冷漠地站起身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本来就对今天招揽张三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把握,本著在这交易所相遇,所以就试一试,结果这人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识好歹。
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高文灿忽然顿住了脚步,转身说道,“本来以为你创办《新学报》,是有胆子和他争的,但没想到你连和他争的胆子都没有!何论狂士之名。”
两人都是聪明人,从宫中开北门,天后选拔同进士,太学院生,立翰林院编修《农典》,就意味著天后的权力真正实质性伸向了外朝,而天后能够得到圣上和百官的默许,当然不是因为外面报纸上写得君臣同心,事实上和百姓们见到的恰恰相反,在大夏这场权力斗争中,双方一刻都没有停息,周铁衣不断地创造出新的权力岗位,这些权力岗位不断增强大夏国力,所以大夏圣上不能够简单的废止,只能够让人不断地接手这些权力岗位,给了周铁衣喘息的机会。
而周铁衣就像是被整个大夏的国家机器不断架著奔跑的人,一旦停下脚步,就是他被国家机器碾碎的时候。
张三不屑地笑了笑,这个时候还想要用激将法,“狂士这个名头我早就丢了,若你想要,送给你又何妨?至于你说的胆子……你有本事在我面前吠叫,是因为你背后有主人,但你真有胆子吠叫,此时就应该在你口中的‘他’面前叫唤了!”
高文灿深深看了张三一眼,“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