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满月即将盈空,但是却被一层云雨遮挡住了光线。
山雨之中,胡文郎一边向著山顶而去,思考著今天晚上的实验,同时与墨妃沟通。
“墨家巨子会不会看穿你的跟脚?”
这是他担心的问题,如果墨家巨子可以看穿墨妃的跟脚,那么他宁愿让开始的实验慢一点,甚至出错,也不会轻易动用墨妃的力量。
墨妃在胡文郎心神中道,“我已经是孤魂野鬼了,还有什么跟脚?”
“看不出来?”
胡文郎惊喜道。
墨妃笑道,“很多东西不用看出来,可以猜出来的,文郎怎么这时反而糊涂了。”
胡文郎在心中苦笑一声,确实。
墨妃没有跟脚,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自己在外人面前可以将墨妃装扮成为书中精灵,但是这绝对瞒不过墨家巨子的眼睛,而墨妃没有跟脚在墨家巨子眼中,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看来这次不能够借助你的力量了。”
“即使不用借助我的力量,以文郎的天资,配合公输家,墨家相助,顶多一个月,就能够试验出真正的明月入梦之法。”
胡文郎神色兴奋,“他还真是没有骗我啊,当初给我说小说家道统的时候我还将信将疑,如果明月入梦之法成功,真正做成了他口中的‘月相系统’,即使他占据大头,但剩下的力量也足以支撑我入三品,甚至是二品了。”
“但天下哪有这么多便宜的事情啊。”
墨妃的话语突变,如同一盆冷水泼向胡文郎。
她用略显感叹的声音回复道,“你想要忘了前尘,我甚至都做好抛弃旧躯的准备,但前尘又哪是这般容易被斩断的啊,兜兜转转,我们最后还是回来了。”
胡文郎沉默了一会儿,“你是感受到了什么吗?”
“不。”
墨妃的声音又忽然带笑,“我只是好奇文郎你最后会怎么选,眼前这一切究竟是你当初就做好的布置,还是说这一切超出了你当初做好的布置。”
随著墨妃话语落下,一本由墨字竹简汇聚的书籍从墨妃手中抛出,落在胡文郎心神之中。
最外面墨字印入胡文郎的心神。
《魏武诛神传》。
胡文郎看向这本书籍,书籍整体是用一种他不知道的竹简制成,竹简特殊,好像能够直接落在心神之中。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这本书本身。
小说家五品‘显圣’,可以与书中故事人物融合,从而短暂获得书籍中故事人物的力量,小说家力量越强,获得的力量也就越强。
当然如果这种融合的时间过久,那么小说家就会分不清楚谁是真正的自己。
而除了小说家实力本身外,其实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小说家和故事中的人物越契合,他们能够获得的力量也就越强,而没有什么比自己前世更加契合的人物了吧。
胡文郎泛起苦笑。
当然这也就意味著这种融合会让自己分不清楚前世,此世。
对于其他小说家而言,他们能够融合的故事人物也不过是故事渲染出来的三品罢了,而自己将要融合的乃是五帝血脉,一品之上,亚圣之尊。
特别是这个故事还被传颂天下四百载,从四百年前积蓄力量,发生到现在此地太行山!
这或许是自己前世,从四百年就安排好的一个局,他料到转世之后,新的‘自己’可能无法接受前世,所以布下一颗颗暗子,促成今日的局面,让自己不得不选择显圣。
这也是他从四百年前显圣至今日,所以他才能够被称之为魏武帝。
······
安排李剑湖去平津渡,完成自己无法在明面上完成的事情之后。
九月十五夜晚,周铁衣的心神沉入梦境之中,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进入太虚幻境,而是通过一个个梦境先离开汤州府府城,然后凭借着自己已经掌握的【潘阳湖湖神】的权柄,找到了潘阳湖的方位,遁行数百里,来到潘阳湖上。
找龙脉对他来说太麻烦了,特别是隐藏在一个二三十万人县城之中的龙脉,他有更加简单的办法。
现在已经确定知道了明月系统本身会影响龙脉变化,那么在明月入梦的时候,自己在墨城和潘阳湖之间创建稳定的联系,自然能够更深刻地影响到两地之间平津渡的龙脉变化,从而让龙脉自己出来。
第389章 月分云雨八百里
子时时分,太阴最盛,六环城一盏盏地灯接连熄灭,绝大多数百姓们如同往常一样,早已经进入梦乡,即使是机关城常年不断地机关轰鸣声在这一刻也已经静了下来。
巨大的城市螺旋状盘踞在山峰之上,鳞次栉比的住屋在夜色中勾勒出起伏的轮廓,就像是山头盘起身子的巨蟒。
忽然,一道光辉从相望的另外一座山头升起,光辉起初明澈,在微微秋雨之中,如同掀开的薄纱帘幕。
一轮光辉升起之后,紧接著又是第二轮光辉升起,第三轮,第四轮,直至最黯淡的第八轮光辉升起。
八座充盈著著太阴之力和地脉之力的神国抬升至墨城上空,即使此时风雨如晦,太阴光辉也强横到了极致。
纵深不见底的机关室内,墨家巨子田父抬头看向天空中巨大的八轮明月,他用手捏著玳瑁眼镜抬了抬。
下一刻,无形的连接以‘太阴’为纽带,让太空中百万里外那轮卫星与八座神国产生了直接联系。
墨家一品‘兼爱’,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当天地万物构成一个整体,在‘天志’的管理之下,那么人和人之间可以做到交相利,物和物之间同样可以做到交相利。
就像是水会往低处流淌,热量会往冷处传递。
这中间需要有一个路径,一个引导,那就是天志和兼爱。
月光在此时本来就是最为强盛的时刻,又在一位田父这位墨家一品引导下,一条明月形成的光柱从墨城上空射穿苍穹,露出上空那圆满无暇巨大的月轮。
浩瀚的太阴之力首先因为牵引,聚集在八个月轮之上,无形的力量轻易排开数十里厚重的云层,一瞬间完全扭转天象,让风雨消歇,让明月朗照。
苍蓝色巨大的月轮如同刺穿了黑色夜幕组成的画布,像是要直接从空中垂落下来。
田父捏著眼镜的手指略微发白,他就像是一根杠杆,借助明月系统,撬动日月光辉,但太阴光辉如此聚集,如果不快速疏导,会立马酿成大祸。
他脚下一层层白霜蔓延开来,这白霜结成六角形的冰花,顺著山雨带来的水汽,从山顶向著林海奔腾,将红枫染得霜白,覆盖一座座山峦。
公输霆那掏空的左眼,虚数眼不断旋转,六环城内那熄灭的地灯只是为了聚集更多的能量,恐怖的能量传导入六环城的中枢。
这里,十二位公输家三品神色紧张,坐在一个巨大,古老的,有著无数铭刻的黄金圆轮之上。
“地脉之力导引成功。”
“力量传输完毕。”
“虚数鬼市已经封闭成功。”
“已经连接虚数鬼市。”
“开始架设虚数之桥。”
“桥梁架设成功,连接六环城梦境世界。”
虚数之桥是不存在的桥,就像虚数空间一样,这是在现实中无法表现的空间,要表现这个空间,就需要去借用现实。
就像‘有’证明‘无’一样。
公输家制造的虚数鬼市,实际上就是阳间和幽冥之间的夹缝,这个鬼市之所以能够客观存在,是因为它借用了阳间和幽冥一部分的守则,让两者守则在虚数空间里面体现。
所以整个机关城鬼市除了固定的通道之外,会不受控制地与大量阳间,幽冥的裂缝相连。
因此在虚数空间面前是没有封闭这个概念的,无论是再精密的空间,再完善的机关,都一定与虚数空间相连,就像‘有’需要‘无’来验证一样。
而虚数之桥就是利用了这个特性,能够将现实与虚幻相连,能够将物质,能量导入精神,即使虚幻的梦境在虚数面前,同样有一座看不见的桥。
公输霆看向胡文郎,对胡文郎微微颔首。
胡文郎如当初的周铁衣一样,踏上了一座看不见的桥,而他身后,那八轮变化的明月,在太阴伟力的推动下,也缓缓坠入了梦境。
梦境对于胡文郎这位小说家而言根本不陌生,绝大多数的梦境就像是海浪中的泡沫,一瞬间就会完成生灭,即使一个普通人在一晚上,有时也会经历多个梦境,梦境本身根本无法固定,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概念,与虚数类似。
只有如太虚幻境这种,借助荒古九神神国碎片,借助无数人对一个事物统一的印象,梦境才能够稍微固定下来。
这一点无论是小说家,还是神道,亦或者是诸子百家中其他几家都成功论证过来。
而这个固定的印象,墨家和机关城已经通过这几天的报纸创建在了百姓心中,让他们在无意识间已经牢记了这点。
率先进入梦境世界的胡文郎轻声说道,“明月。”
这就像是催眠师的一句暗语。
墨城,六环机关城,以胡文郎进入的梦境为中心,一个个如同泡沫般的梦境景象在改变。
这些梦境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都浮现一轮明月的轮廓,而有了轮廓之后,胡文郎开始导引此时已经聚集到极致的太阴之力,通过虚数之桥与这一个个梦境连接,让梦境本身有足够的能量维持自身,不会立马湮灭。
这些如同泡沫般的梦境,在真实的太阴之力灌注下一个个团聚,慢慢组成瑰丽,巨大的泡沫,八轮月相贴著这枚巨大的泡沫,缓缓沉入,给了这些梦境时空基础。
而有了时空基础,这巨大的瑰丽梦幻,环绕著八轮月相的泡沫又不断吸收更多的梦境进入,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霎时间,无数六环机关城,墨城百姓的梦境之中,八轮巨大的明月印入梦中,让他们一瞬间从梦境之中清醒过来。
八轮明月演绎阴晴圆缺,缓缓旋转著,巨大的月影在太阴之力的投射下,如同一层白霜覆盖在人们心神之中,让疲惫不堪的精神得到补充,让如此美景,美梦不断削减平日里积攒的紧张,愤怒之情。
机关室内,田父看到胡文郎的动作微微颔首,虽然胡文郎的速度不快,但是胜在稳健,唯一一点不妥的是他能够坚持多久。
田父抬头,借用如此巨量的太阴之力对他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而更要命的是胡文郎短时间无法将这股力量有效导引宣泄出去,这就需要让他承受压力。
“你还能够坚持多久?”
旁边的公输霆问道。
“一刻钟……”
田父话音刚刚落下,忽然变量出现。
天空中那巨大的,通天彻地,连云雨都排开的太阴光柱,似乎受到了另外一种力量牵引,形成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一柄明晃晃的利剑,穿过八百里云层,向著潘阳湖的方向而去。
田父和公输霆瞬间警觉眼前的变化,他们锐利的目光看向洞庭湖的方向,有人在借用这股强大的力量!
“周铁衣?”
经过最初的变量之后,公输霆品鉴出了不同,对方不是靠外力夺取,而是通过他与明月系统本身的联系,而能够做到这点的就是周铁衣。
就像是明月系统开了一个小孔,将积聚的太阴之力导引出去,这会削弱田父借来的力量,但同时这也会减轻田父带来的压力,帮助田父控制借来的太阴之力的总量。
“是他。”
田父肯定地说道。
公输霆神色重新放松了下来。
但公输霆神色放松了下来,天下无数人却紧张了起来。
“师父师父,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间普通的算命馆内,相师被弟子急匆匆叫醒,他睁开眼睛,眼神警惕严厉,“今天不是让你们守著命灯吗,难道命灯出了问题?”
“不是,师父,您看外面便知。”
“外面?”
这位相师略感疑惑,他走出卧室,目光穿过屋檐,看向外面。
下了半夜的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停了下来,但天空中仍然漂浮著厚重如棉絮的阴云,此时一道光从西至东,从上至下,横贯整个天幕,形成一条银白色的光带,这条光带左右,是凹凸不平,层层叠叠,或银白,或浅灰,或暗蓝的云朵。
因为这条光带的形成,更大的太阴之光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就像那些传说故事中敞开的天宫国度,那国度之内,巨大的苍蓝色的月轮半隐半现,拨开云雨,半是朗照八百里山河。
如此景象,相师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他旁边的弟子好奇地问道,“师父,这天象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