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霆一脸晦气，“有的时候人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周铁衣笑了笑，自己猜对了。
相较于提出兼爱理论的墨家，在传承上公输家的隐患大得多。
就自己了解的历史，六环机关城在建造的千年中确实没有被外力攻破过，但是却因为内乱破城过两次！
这是公输家自己的问题，周铁衣不便多提，也不便多管，他转回公输霆刚刚说的事情，伸出手掌，一轮明净的月轮缓缓升起，即使在白日，周围的人也能够清晰感受到‘光辉’照耀到心神之中，让周围嘈杂轰鸣的机械声远离，让心神归于平静。
公输霆仔细感受了一番，随后感叹道，“三百年后，机关术再次迎来了变化！”
他说的三百年前机关术的变化，是那位墨家提出墨石机关阵图的巨子。
周铁衣微微摇头，“变化可能没有您想得那么多，我这轮【化月】起源于天后化月入幽冥，也起源于神孽的太虚幻境，而无论是幽冥，还是梦境，更加注重的是精神上的变化，而非肉体上的变化，而墨石污染是精气神全方位的污染。”
对于精神污染，还是肉体污染，周铁衣都在行，不过他现在只敢展现出【化月】这个天后展现过的能力。
公输霆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笑道，“仅仅只是精神上的治疗已经够好了，每一点技术的进步，都在推动时代的发展，我相信今日不能够完全解决墨石污染，来日也能解决墨石污染，墨家节制使用墨石，才是阻碍发展的根本！”
······
太行山一块古老的神国碎片内。
这块神国碎片不属于任何神祇，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独立自在，因此被用作太行山内神祇密会的场所。
一道道神光隐秘的通过水镜之术降临在神国之内，显化出相应的形象，其中以十八路窑神为主，又有各自的属神。
等所有神祇都降临就座之后，一位身材高大魁梧，正气凛然的神祇看向这次密会的召集者，“洞真，你这次召集我们来，有什么事情？”
洞真窑主脸色没有轻松写意，而是神色凝重，“周铁衣来了太行山。”
听到周铁衣三个字，刚刚问话的神祇骂了一声，“晦气！”
他资历很老，是当初那位太行神女的属神，乃是二品‘易玄机’的大神，不过当初魏武诛神，太行神女陨落，神庭坠落的时候，他也跟著一同死亡。
等他通过后手复活之后，自己一切记忆完好，唯独少了当初太行神女的姓名，实力也倒退回三品。
本来太行神女复苏之事，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而现在周铁衣来到太行山，自然让这里平添了几分变量。
另外一位神祇声音阴冷，开口道，“他来太行山是查墨石案的，是他们人族内部狗咬狗。”
洞真窑主讥讽道，“蛮兽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脑子！”
被称之为兽尊的神祇人脸上长出一根根黑色的狼毫，眼神变得危险无比，“你说谁没有脑子？”
与会多次的神祇对著这一幕见怪不怪，虽然如今太行山神祇多数以底层窑工信仰为基石，但其中也分化为两派，一派神祇本身是人类演进，所以即使成神，也更多站在人类的角度考虑，在承认自己神祇身份之上，也承认人类身份，所以以收拢，庇护窑工为主。
但是有人类身份的神祇，也有异兽身份的神祇，祂们本来就被人类打压，奴役，猎杀，成神之后，更是以获得人类的恐惧为信仰基础，也就是神祇之中的‘凶神’，‘恶神’一派，而蛮兽尊就是其中的代表。
蛮兽尊的跟脚具体是什么大家不知道，但是从相处之中，诸位太行山的神祇大概推论出蛮兽尊是矿兽的后代，是那种介于理智和疯狂之间的第一代，所以让蛮兽尊有一定的能力，能够转化矿兽为眷属，在地底掀起一次次矿灾，获得相应的信仰。
很多时候洞真窑主都想要将蛮兽尊的信息卖给诛神司，让诛神司帮助自己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好了，洞真，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一位浑身笼罩在兜帽之中，露出白骨的神祇开口。
洞真窑主也顾不得和蛮兽尊争吵，而是先恭敬地对其行礼道，“骨祭司，我在白芷山矿脉的眼线传来消息，周铁衣掌握著解决墨石病的办法。”
“不可能！”
洞真窑主话音刚落，几个窑主就开口反驳，“他才武道七品，怎么可能掌握解决墨石病的办法？”
“墨石病如果那么好解决，也不会限制墨家和公输家发展了！”
······
一位位窑主神色激烈，宁愿不相信周铁衣有解决的办法。
因为底层矿工们之所以信仰他们，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能够让陷入疯魔状态的矿工恢复理智。
洞真窑主露出几分苦笑，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骨祭司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主动透露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如何证明他确实能够解决墨石病？”
洞真窑主表情夹杂著苦笑说道，“确实是他自己透露的，其中还有很多细节，就比如他向山铜府很多官吏展示了他的武道天赋，那是一种名为‘七十二般变化’的恐怖天赋，至今想来，仍然让我不寒而栗啊。”
“如何个恐怖法？”太行神女的属神狱门神主问道。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他一个天赋就有七十二般变化，每一般变化应该都对应著他从别人身上学到的力量，就比如他的第一般变化【化月】，以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观大夏皇后以身化月入幽冥，得了相应的变化，所以他的神通能够镇抚神魂躁动。”
在场神祇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
七十二般变化，每一重变化都能够模仿天下顶尖修士的天赋，道统。
那等周铁衣真的将七十二般变化修成，那天下还有谁治得了他？
过了许久，骨祭司才低声说道，“周铁衣实乃我神道如今第一等大害，不得不除！”
第355章 棋局中的劫
狱门神主看向骨祭司，他存在古老，自然知道周家和荒古九神生死帝君之间的纠葛。
本来这种事情他是不想要参与其中的，但周铁衣的七十二般变化即使他听闻，都内心震颤，这种种灵天赋怎么可能出现？
当真是天道要灭绝他们神道吗？
“他的种灵天赋应该有其他的弱点吧？”
一位神祇低声问道。
洞真窑主摇了摇头，“如果他没有在这件事上撒谎，那么他唯一的弱点就是现在还很弱小，以他的心气，肯定不会愿意模仿那些简单的术法，天赋作为自己的变化，一定会瞄准最顶级的天赋术法。”
听到洞真窑主的分析，周围的神祇下意识地颔首表示认同。
末了，洞真窑主补充道，“所以现在是我们除去他最好的时机。”
“其实除去他有另外一种方法，不一定要我们出手。”
一位声音柔软的女性神祇开口道。
“霞光窑主，你有什么高见？”
霞光窑主轻声说道，“也不算是高见，只不过我想，他天赋如此恐怖，用旷古烁今来形容也不为过，那位想要修道长生，想要争夺圣人之位的大夏皇帝能够忍得了他？”
众多神祇眼前一亮。
是啊，若大夏皇帝不想要修道，只想要当治世明君，那么不仅能够忍周铁衣，恐怕还会花费举国之力培养周铁衣。
但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事，如今大夏皇帝修道，即使道家对于气运的需求最少，但是站在生性多疑的大夏皇帝角度来看，他一定不会允许其他人有触碰圣人之位的机会。
谁敢触碰，谁就是比他们神道更应该诛杀的人！
骨祭司开口道，“这是一个方法，其实我们荒古九神神脉已经讨论过了。”
众多神祇看向骨祭司，兵冢之战后，即使白帝帮助周铁衣掩盖了他发挥的关键作用，但仅仅只是唤醒白帝，同时以七品的实力隔空镇压降临的三品神祇，也已经足够神道下杀心了。
其中一个借刀杀人的方法自然也被提了出来。
不过经过分析之后，神道认为大夏皇帝确实准备了制约，甚至诛杀周铁衣的手段，但一定不是用在现在。
“当年众人布下的一手手闲棋，如今已经组成了一个‘劫’了，反倒是给他了一缕生气，死中求生，莫过于此。”
骨祭司带著几分感叹地说道。
他们生死帝君一脉最信奉的就是绝对的死亡之中孕育著最纯净的生命，生死相互转化，轮回往返，构成完美的世界。
在场其他神祇听到这番话，露出思索。
围棋之中的‘劫’指的是双方互相围困住对方的棋子，相互牵制之下，会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反而让这片区域的棋子都暂时‘活了’过来，需要下棋的人从更大的范围布局，来消减这个死结。
他们神道几百年前留下周家一脉，作为闲手。
三百年前大夏太祖又利用周家的活死权柄制造帝尸，一方面另类求长生，一方面增强大夏底蕴。
五十年前，诸子百家，乃至神道选中周家作为困住道家鱼龙的‘池塘’。
二十五年前，如今的大夏皇帝即位，奠定了这落子的最后一笔，形成一个困龙局，将周鱼龙困在天京之中。
今年，大夏皇帝宣大明宫主进宫讲道，开始修行道家之法，同时借助周铁衣这位道家鱼龙之子制约百家。
一环环下来，这是一个困龙局，也是一个劫，这就是困而不杀的原因。
杀了周铁衣，那么眼前的劫就会巨变，影响整个棋局的输赢，对于大夏皇帝最坏的一点，莫过于道家鱼龙很有可能就脱困而出，衍生出风云变化之威。
而如果杀周铁衣的同时又杀周鱼龙，那么道家必然猛烈反扑，到时候配合儒家，兵家，法家，大夏皇帝即使有佛家全力支持也扛不住，至少在修道求长生这件事上绝对没有再成功的希望了。
所以即使大夏皇帝要杀周铁衣，杀周鱼龙，也只能够选择在他最接近圣人之位，拥有掀开整个棋盘力量的时候，不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大夏皇帝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中借刀杀人之计，更何况周家身上影响的可不只是道家，还有其余诸家的闲手，算计之复杂，即使让棋手都难以抉择，所以让周铁衣这个‘棋子’四处乱撞，却有了活棋生机。
“如果能够将他拉拢过来，或许对我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位神祇低声说道。
不过说完之后，祂自己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只要大夏皇帝没有对周铁衣真正动杀机，只要一片君臣和睦，甚至衍生出六千里外赐御酒的佳话，周铁衣凭什么投靠神道？
这不是给大夏皇帝诛杀九族的理由吗？
骨祭司伸出手掌，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或许有可能。”
众多神祇惊异地看向骨祭司，不过骨祭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向另外一个话题，笑道，“他倒是个有抱负的，若不是大夏窃贼，我倒是想要将他收拢入麾下，即使暴露自己天赋，加重大夏皇帝心中的杀意，也想要救助那些底层矿工。”
众多神祇恍然，怪不得周铁衣要暴露自己的天赋，他的【化月】天赋如果想要救治底层矿工，就必须要以月轮展现，这是无法隐藏的事情。
洞真窑主迟疑了一下，问道，“他会选择如大夏皇后一般以身化月？但恐怕即使他天赋再恐怖，恢复的可能性也很小吧？”
兵冢之战祂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却从神道内部的消息中听到了大概的过程。
大夏皇后以大宏愿之法，加上承接大夏皇帝之力，短暂爆发出了接近圣人的力量，配合白帝射出的箭矢，才能够从太虚幻境内撞断梦境之中的玉京山，并且以此为基础，演进月轮，重新锚定自我意识，从与天道相融的过程中逆转恢复过来。
周铁衣即使掌握【化月】神通，救治一两个矿工还行，若想要长年累月救治整个太行山三州的矿工，只能够固定住一轮明月。
但当初天后能够成功化月回归，是因为有太虚幻境一部分神庭作为基础，有天后大菩萨修为作为加持，而且都是九死一生，抱著必死的决心才有一线生机，若周铁衣真的效仿天后，先不说他如何得到剩下的太虚幻境神庭，而他本身的实力也让他在意识回归的过程中比天后更凶险百倍，千倍，可谓是十死无生。
骨祭司听闻，呵呵一笑，“这恐怕是大夏皇帝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周围的神祇微微颔首，确实。
若周铁衣以自身宏愿化月而死，那么大夏不仅解决了一部分开采墨石的问题，让国力大增，同时周鱼龙和道家还没有办法怪罪到大夏皇帝身上。
甚至不少人在想，恐怕现在大夏皇帝已经在通过种种谋划想要促成这件事了吧。
反倒是他们神道必须要阻止这件事。
洞真窑主思考了片刻，说道，“他应该不会那么傻，在自己化月之前，他应该会做准备，只有万般无法，他才会做出相应的尝试，我听说他想要和墨家研究出一种能够固定在矿洞之上的明月机关，以此来取代以身化月这一步，他一天前就离开了山铜府白芷山，因此我才召集大家前来，商议对策。”
“明月机关？”
骨祭司的声音微微高亢了几分，他看向在场的一位神祇。
这尊神祇乃是一尊盘坐的菩萨，只不过这尊菩萨不似活人，浑身显化出木质，身后一只只手掌化作圆满的宝轮，佛掌的关节处，能够明显看到机关构造。
“善木菩萨。”
被骨祭司喊出自己的名字，善木菩萨眼神，表情没有一点变化，本身就像是木雕一样，用极为陈述的语气说道，“若是机关，那么自然人人都可以操纵。”
听到善木菩萨的话，刚刚还忧心忡忡的众神略微舒缓了一口气，甚至不少人露出了笑容。
如果他们能够得到这明月机关，获得操纵权柄，那么好处就太多了。
骨祭司说道，“你们西方极乐世界如果早和我们沟通，上次刺杀也不会无功而返，还弄出那么大的漏洞，让他得到‘空性’。”
骨祭司说的是上次西方极乐世界欢喜天以神胎刺杀周铁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