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窃神权 第267节

  李剑湖心神前所未有地放松了下来,他到现在才看清了。

  自己从头至尾的状告案。

  都是天京朝政攻讦的延伸。

  他的正义不可笑。

  可笑的是这正义从头至尾都在被别人利用!

  士农工商不是划分人高低贵贱的理由。

  不是下民不能够状告上官的原因。

  阶级本身的压迫才是。

  想要打破这点。

  就必须要让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士’,前提是要拥有打破阶级的勇气和愿意为之付出代价的觉悟!

  所以这点应该从自己做起。

  即使自己最开始只是为了父亲的葬身钱,但演进到如今局势,自己不应该只看到父亲的葬身钱,应该看到整个过程中,百官对于百姓的操弄。

  自己在这里,应该替天下百姓说出这件事!

  想清楚了这点之后,他沸腾的浩然正气不再灼烧心神,重新安定了下来,化作一层莹莹宝光,在云层投下来的阴影中熠熠生辉!

  “哈哈哈!”

  周铁衣笑声如雷,经久不息。

  他看向左右。

  看向脸色如同打翻染料缸一样精彩的左右陪审。

  末了,他止住笑意,对总宪邓振全,刑部尚书崔万霞说道,“他这份状告可不轻啊,也难办,两位说如何办吧?是我们都回避此案,还是说将这刁民拖下去严打一顿,让他理清楚思路再来告状?”

  周铁衣话语落下,就像是一道刺,直接刺穿了大夏朝最本质的一些东西。

  此时围观的百姓们没有再为周铁衣叫好,他们此时也隐约醒悟过来。

  他们和周铁衣是乡党,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身份。

  “好!”

  张三听完李剑湖新的状告之后,第一个喝彩道,他举起酒壶就想要饮,这时候才发现酒壶的酒已经喝完。

  崔万霞深吸一口气,看向‘胆大包天’的李剑湖,他也不知道这新的‘状书’重新要送给谁审理。

  若真的重新送到圣上面前,让圣上亲自审理,但好像圣上也是被状告的一员。

  他无声自叹。

  这是他一辈子审过最难的一案了。

  而且他估计,自己若审不好此案,那么日后自己法家道途也就从此中断,再无寸进。

  邓振全紧握的手掌松开,轻声叹道,“案总要人来审,不如从下往上,一层层审。”

  周铁衣看向邓振全,“那审到最后该如何审?”

  邓振全目光凝然,“我自去与圣上分说。”

  周铁衣看向沉默不语的百姓,笑道,“我既然是裁判员,自然不能够单独让伱这个陪审去分说,也自当去分说一番!”

  崔万霞想了想,对周铁衣拱手道,“周侯大义。”

第313章 让忠臣查忠臣

  明德道宫。

  椒兰焚烧形成的青烟云山雾海。

  当诛神司中,李剑湖由下至上,说出了他今日为何会站在这里之时,当李剑湖那沸腾燃烧的浩然正气重新稳定,洗尽铅华之时,柯黯然微微颔首,“真种子也。”

  大明宫主轻笑一声,“之前来了个梅清臣,现在又出个李剑湖,儒家越是步步紧逼,陛下就越是著急,这天下急的何止是陛下和周铁衣啊!”

  柯黯然收回目光,重新落到棋盘上,不知不觉间,眼前这盘棋两人已经过了中场,到了收官。

  所谓‘官子’,大局既定之侯,能够稳定整个棋局优势,划分疆域,避免得而复失。

  到了这一步,即使以两人的棋力,都小心翼翼,一子子落下,计算得失。

  末了,柯黯然看向面前棋局,拱手笑道,“宫主果然不愧为棋绝。”

  大明宫主微微一笑,看向面前棋局,柯黯然确实输了,不过输得也不多,算上黑子需要贴的子数,也不过输了一目罢了。

  “不过是活得久些,所以见的局多些罢了。”

  对于大明宫主如此谦虚的话,柯黯然笑道,“您这样说,清微道长恐怕不服。”

  大明宫主冷哼一声,“他,臭棋篓子,再下三百年,也还是臭棋篓子,一到中局,看不到胜机就只会拖!拖到别人不想和他下,或者他想到胜机为止!”

  柯黯然与清微道人下了十年的棋,自然知道大明宫主说的在理,他说道,“这也是不胜之胜。”

  思忖了一会儿后,柯黯然将手伸入衣袖之中,从中取出一张青签纸。

  “宫主,在下现在一介白身,需要有人进宫将此策献与陛下,思之良久,请宫主献之。”

  大明宫主看到青签纸,即使以他的城府也略微一愣,然后莞尔一笑,接过青签纸,当著柯黯然的面展开。

  《请天圣民三才感应策》。

  细细读完此策,大明宫主含笑叹了一句,“世人皆说世事无常,为何到了贫道这里,竟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柯黯然细思了片刻,问道,“宫主可是在说当初周侯献诗一事?”

  现在世人皆知,梅清臣上书《乞罪表》,逼迫圣上临朝,而后周铁衣至明德宫中,借大明宫主之手,上书《梦游紫霄道宫登三十六重宝殿叩见日月大道尊授我长生后有感》。

  这也是周铁衣真正步入政坛,改变朝局,影响天下的开始。

  而现在确实极为相像。

  儒家又出一位真种子,以墨石案逼圣上纵容党争之祸,自己也至此,想要借大明宫主之手献策。

  大明宫主看向柯黯然,反问道,“你虽然见了天象,但是你这策论上来,来日肯定想要掉头儒家,贫道为何要帮你?”

  柯黯然又思忖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听闻西方诸省道,与蛮夷百国之地,有一佛家流派,称口诵阿弥陀佛,死后即可登西方二十四重极乐世界,谓之世人皆有佛性,一念即成。”

  大明宫主眼中轻松写意消退,目光深邃内敛。

  柯黯然继续说道,“此法虽愚,但天下愚者何其多也,如今大世之争,宫主不得不防啊。”

  大明宫主重新看向手中的《天圣民感应策》,冷笑一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天下愚者不知几许,如何防?”

  柯黯然笑道,“既然道家鱼龙之子在紫霄道宫梦见了日月大道尊,那么口诵其号,自可得见三十六重天,胜过那西方二十四极乐世界一筹。”

  大明宫主默然。

  柯黯然说的事情并不小。

  乃是复当初天一道脉故事,而且比之以符箓立道的天一道脉还要更甚!

  西方极乐世界的事情已经是大夏的心腹大患,圣上会同意让道家也与神道沾染吗?

  柯黯然继续说道,“宫主如果担心圣上,大可不必,毕竟天圣民三才感应,圣上在天之道宫为道尊,降人间世事为帝王,百姓口诵圣上,即口诵道尊,至此天下道院,儒院皆立圣像,百姓得以教化。”

  大明宫主眼中阴翳消退,“伱想要贯通儒道神三才!”

  柯黯然拱手道,“还请大明宫主引之,否则天下皆颂阿弥陀佛之时,悔之晚矣!”

  大明宫主没有呵斥柯黯然胆大包天,他思忖了片刻,“周铁衣那边该如何解?”

  大明宫主没有问其他人,就只是问了一下周铁衣。

  因为在他眼中,其余诸人,不足为虑!

  柯黯然认真思忖了一下,再次说道,“天有三十六重,紫霄最高。”

  大明宫主抚掌而笑,“此法甚妙!”

  见大明宫主同意此事,柯黯然准备起身告辞,他还要去司民府一趟,不过看了看棋局,他又忍不住问道,“宫主,当初周铁衣与你下这一局棋,可否胜了?”

  他难得问出这番话来。

  天下人都知道,大明宫主棋绝,两百年未尝一败。

  这几乎是天下公认之理。

  但周铁衣已经打破了太多天下公认的道理,所以柯黯然很好奇那场闭门的棋局,究竟结果如何?

  若周铁衣输了,输了多少子?

  是不是只输了半目?

  大明宫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捡了捡面前的棋子,然后拿起一枚黑棋,落子天元。

  柯黯然皱眉,这是什么棋路?

  大明宫主笑道,“他啊,臭棋篓子,中局就被贫道屠了大龙,如何与你相比?”

  柯黯然没有显露高兴之色,反而做出了失态之举,“此言当真?”

  这番问话,已经极为失了格局。

  但他真的想要确定这件事。

  大明宫主没有被柯黯然质问动怒,而是笑道,“你若是不信,自去与他下一局,贫道如何会诓你!”

  柯黯然离开了大殿。

  大明宫主笑容收敛,目光看向落在天元的黑子,忽然叹道,“此局真是难解啊。”

  这局从来就不在棋内,而在棋外。

  他之所以问柯黯然周铁衣那里该如何解,那是给柯黯然最后一次机会。

  若他悟得透这天元一子,就还有救。

  不然天圣民三策就算成了,也不过为他人作嫁衣罢了!

  ······

  十二重楼牌上,巍峨叠嶂的皇宫之中。

  宣法殿云山雾绕。

  不过到了今日,大夏圣上已经不用宣大明宫主进宫讲道。

  这道,他已经修得,自然不用人再多讲。

  除了不用宣大明宫主进宫讲道之外,大夏圣上还将御书房内的奏折搬到了宣法殿看。

  与世人想像的不一样,临朝的大夏圣上不仅没有收回三司在承恩殿注疏的权柄。

  反倒是与圣上二圣临朝的天后悄无声息隐退,不再为圣上执笔,由掌印薛明浩代行了天后之事。

  即使在炎炎夏日,如今大夏圣上也穿著一件玄色鹤氅,他盘坐在中央云山处,薛明浩用极为轻缓的声音念诵著一篇篇奏折和其中三司注疏。

  如果是对的,那么大夏圣上就不会动声,按照三司注疏来办。

  如果是错的,那么大夏圣上就会睁开眼睛,薛明浩立马将这奏折放到一旁,等到朝会的时候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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