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今日想要将周铁衣请出去,恐怕少不得付出一番大代价了。
幸好自己已经通知了七皇子,自己只需要拖住周铁衣一会儿,等七皇子过来,就可以交差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让周铁衣赢几把,哄著他开心,别让他掀桌子就行。
想到这里,颜真脸上的笑容不变,“当然能赢,我天宝楼开著,就是为了让诸位客人满载而归。”
“不知道今天周公子想要玩什么?”
周铁衣看著颜真,笑道,“就玩个简单的,骰子猜大小,你坐庄,我来猜。”
三炷香之后。
当七皇子李昊赶到天宝楼,发现一楼最大的赌桌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所有的赌徒就像是疯了一般,连声喝道,“开,开,开!”
如潮水般的喝声,让整栋楼都似乎在颤抖,灼热的气浪从每个人心中升腾,再传导向四周,连七皇子李昊都觉得有些闷热。
他身边的护卫排开人群,让身穿锦衣的李昊能够走到赌桌前。
怎么会这样了?
你颜真不是说自己能够处理好,拖住周铁衣,直到自己赶来的吗?
怎么才三炷香,你就成这个样子了!
巨大的赌桌两端,只坐著两个人。
周铁衣身穿一件兰花刺绣青衫,墨色长发披到肩上,一只飞凤发箍将顶发一侧箍好,另一侧自然搭下,不遮挡眉眼。
他姿态随意,一手撑著下巴,一手玩著堆积如山的银子,“四五六,大,颜管事,你倒是开骰啊。”
另外一边,颜真脸色阴沉,一点都没有刚开始的轻松写意。
今天这局,单独为周铁衣而开,目的当然也很简单,那就是给周铁衣送银子。
但送多少银子也有说法。
一开始的节奏也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周铁衣最开始也只下了一两银子,赢到上百两银子之后,每次都只下注赢到的一半。
接下来就是有输有赢地来回拉扯。
不过当周铁衣赢钱的总数上了一万两,局势就突变!
一万两之后,每次周铁衣都是全部下注,而且每次都能够精准猜出自己要的骰子点数。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自己是五品风水师,风水一道起源于易学,五品名为‘变卦’,可以借助外力,一定程度上改变环境,从而引导不同的结果。
掩饰和改变骰盅内的骰子对自己轻而易举,当周铁衣开始打破两人的默契,自己也尝试过利用风水之力掩饰骰盅,按理来说,就算是四品修行者,只要不是精通易学的流派,也不应该轻易看穿自己的骰盅。
而周铁衣却以八品之能做到了!
那么自己就只剩下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改变结果。
在周铁衣知道结果的前提下,破坏两人默契,破坏守则,改变结果!
这样的话,周铁衣就会将今天才赚到的银子全都输过来。
只不过结果是周铁衣输了他带来的一两银子,而自己作为天宝楼的大管事,却坏了规矩!
赌大小,最大的规矩,就是可以掩盖天机,让别人猜结果,而不是摇两次骰子!
对于常人,这规矩坏了也就坏了,反正别人也没有能力和天宝楼叫板。
但今天面对的是周铁衣!
自己坏了规矩,周铁衣会不会以此发难,拿自己来立规矩,从而引起更大的变量?
颜真已经在心里起了几卦,但连卦象都立不稳,周铁衣身上牵扯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大了,根本不是自己这个五品风水师能够看穿的。
他看了看周铁衣桌上已经赢了的十六万两白银,这一把若是遵守规矩,然后输了,一共可就要输三十二万两出去了,就算他是天宝楼的大管事,还能够输几轮?
第175章 儒墨之争
就在颜真犹豫不决的时候,传来了七皇子李昊的声音,“这一把我来开。”
颜真赶忙起身,对著李昊拱手说道,“七殿下。”
周围赌徒们癫狂的呐喊声也随著这声‘七殿下’消退了下去。
就算他们再想要让天宝楼输银子,但也不敢当著七皇子的面喊出来。
权力对于金钱的制约,可见一斑。
周铁衣站起来,对李昊抱拳道,“见过七皇子。”
李昊笑了笑,相比于四皇子李静,他五官更为锐利,鬓角发丝更浓密,类似的眉眼,李静总是一副桃花泛滥,酒醉未醒的样子,但放在李昊身上,却更多的是果决和少年英气。
李昊走到骰盅前,手掌按在骰盅上,问道,“周兄弟,不如我们再赌一局?”
周铁衣的性格已经被天京各大权贵反复分析了一遍。
除了周铁衣善于隐忍,善于算计,好美色珍宝之外。
大家还发现了一个周铁衣不算缺点的缺点。
那就是好赌!
周铁衣喜欢赌,不局限于普通人的赌桌。
他真正腾飞以来,先是和车文远定下十年之约,又和梅清臣定下一年之约。
这都是赌局,关乎天下的大局。
善泳者溺,善赌者自然输。
作为天宝楼和天下的庄家之一,七皇子李昊对于这句话十分赞同。
周铁衣喜欢美色,喜欢珍宝,喜欢赌。
这对自己而言是好事,是大喜事。
因为美色,珍宝,赌局,这三个自己都可以给周铁衣!
至于自己的四皇兄,虽然有几分忍耐能力,不过争天下可不能只会忍!
不然为什么不叫忍天下,而叫争天下呢?
所以自己要争,首先要将周铁衣这位大将从四皇兄手中抢过来!
周铁衣看著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的七皇子李昊,露出微笑。
自己今天来天宝楼,可不是为了这几十万两银子的。
自己一开始并不知道颜真会不会觉得自己行,不通知七皇子李昊。
所以估摸著时间差不多了,自己才开始让颜真下不来台,目的就是将李昊逼出来。
别看自己手里握著《天京报》可以压服众多商会,但这张虎皮其实对于七皇子李昊并不管用。
李昊的母亲是华妃,母族是左将军江守城。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左将军江守城的权柄,实际上还在右将军尉迟破军之上。
特别是如今大夏圣上从‘圣人之境’跌落,那么掌管北部五洲省军事的左将军位置就越发微妙起来了。
圣上想要求长生。
其实被削弱最狠的是太子!
尽管他一件坏事都没干,但在这次变局之中,他就是最大的输家。
天下就算有七十载的太子,难道有五百载的太子?
所以现在这太子之位,真的是狗都不当。
圣上修长生成功,没有你太子什么事,但一旦出问题,只要还没死,他心中猜忌,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到太子头上。
有心人稍微挑拨一下,接下来几年,太子就是出气筒,什么锅都可以往他头上扔,所以风雨湖中,自己才肆无忌惮地打压太子,圣上却没有替自己的儿子说话。
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修长生,第一不满的是儒家,第二不满的就是太子!
既然打压太子成为了政治正确,那么对于圣上也一样。
想要拉拢左将军,那简单,恩宠华妃,抬高七皇子的地位,打压太子!
甚至越关键的时刻,越要这么做。
让自己的儿子制约儿子,互相斗起来,免得大儿子和七儿子在自己关键时刻生出不好的心思。
左将军这个优势,是李静没有的。
就算李昊有这个先天的优势,但周铁衣还是不觉得李昊会赢,除非李昊能够说动左将军江守城,搞军事政变,像李世民那样上位,然后再拉拢诸子百家。
但这条路也太难了,李昊暂时还没有表现出这个能力。
当然他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机会,毕竟他也才十七岁。
不过自己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巴结七皇子的,而是来得罪七皇子的!
现在大夏圣上对于左将军,除了拉拢之外,猜忌也肯定少不了。
所以这个时候,自己这个圣上的‘孤臣’更不可能往那边靠!
今天来逼七皇子李昊出来的目的,就是让他知道分寸,别给自己来礼贤下士这一套,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若他真的是聪明人,那么今天之后,就应该和自己势如水火,但却留一线余地!
“不赌。”
听到周铁衣的回答,李昊脸上的笑容一僵。
周铁衣笑道,“七皇子,开盅吧,今天这一把,我可是要把以前输的都赢回来!”
他之所以放在大堂赌,就是要借机告诉所有人,我来这里是为了报仇的,以前在天宝楼输得多,因此现在得势了才想赢回来。
这个理由简单,直接,符合基本的逻辑,这就够了。
就像自己在风雨湖中,赢了七皇子的玉佩一样,两人结仇有因,如今只是扩大这个因,承上启下,不会突兀。
李昊脸上愠怒之色一闪而逝,直接扫开骰盅。
四五六,大。
“既然周兄弟不愿意再赌一局,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李昊顺势下达了逐客令。
周铁衣得意地一笑,对著周围人喊了一声,“来个人去周府,告诉他们来搬银子,有赏!”
李昊拂袖而去,等上了天宝楼的顶层,屏退了他人,他脸上的愠怒之色才消退,露出几分深思。
他想要争天下,当然不可能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