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金乌飞刀本就轻盈,赵都安获得后,日日盘在手中。
如今不说如臂指使,但悄然发刀,已不在话下。
“这飞刀……”
顶着黑眼圈,举止懒散的躺平青年沈倦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这极品法器,似看出什么。
便是手持大陶瓷茶缸,端详邸报的郑老头也收起散漫姿态。
看了看李浪,又看了眼赵都安。
忽然意识到,自己等人对新缉司的判断,可能出了些差错。
欺下媚上?
不……或许,是无法无天才对。
“赵……赵都安,你想做什么?!”
收回右腿后,感受着飞刀不再逼近,纨绔公子李浪三魂七魄回归,终于意识到,发生何事。
一股邪火,猛地窜出。
更多的还是被以下犯上的愤怒与难以置信。
在他眼中,女帝豢养的小白脸,无疑是皇家的一条走狗。
那么,自己身为皇室子嗣,理所应当,算半个主人。
天底下,哪有敢朝主子狺狺狂吠的走狗?
这是他敢怼赵都安的底气。
至于敌视的原因,倒也不完全基于跋扈性格。
更多的,还是赵都安与女帝的关系,令他联想起,生母云阳公主的那些野男人。
身为公主的儿子,本该是地位尊崇。
但倘若母亲是个放荡的,父亲是个敢怒不敢言的。
长久下来,心理多少会有些偏激。
加上一条走狗,竟空降成为顶头上司,要他来迎接……心头不满,这才予以下马威。
却不想,对方的反应,远比他预想中更猛烈。
“记住你的身份,”赵都安神色平静:
“在这里,你是下属,我是缉司,我说的话,你必须听。
否则,便是藐视上官,以下犯上,据我所知,武官最忌以下犯上,诏衙亦是禁军,若按军法,该如何处置?”
这熟练的大帽子压上来,顿时令李浪吃了苍蝇般难受。
但冷静下来后,他亦笃定,赵都安不敢真的伤他,当即恼火道:
“你这条走狗,才叫以下犯上!”
眼睛瞥见手中,半截鸟笼里,那已死无全尸的名贵鸟雀,眼睛登时红了:
“你敢杀我的鸟!卖了你全家都赔不起!”
情绪激动下,大声道:“给我把姓赵的拿下!”
然而四名锦衣,却都没动,只冷眼旁观。
他们几人,只是搭伙同僚,当然没什么感情。
不愿在这节骨眼,触怒赵都安。
李浪怒了,指名道姓:
“侯人猛!伱不是自吹,敢砍大官狗头么?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陛下怪罪下来,我扛着!”
抱着胳膊,浓眉大眼的刺头懒得搭理他,反而饶有兴趣看戏。
“钱可柔!去把马阎叫过来,我若伤了,看他如何跟我娘交代!”
李浪换了個好欺负的。
清澈愚蠢的女官差无所适从,哭丧着脸,既不敢得罪李浪,又怕被刀。
“好了,不要叫魂了,本官话放在这里,今日,我不收刀,谁敢迈出一步,莫怪本官不留情面。”
赵都安幽幽道:“至于你……”
顿了顿,他缓缓站起身,哂笑道:
“本官就站在你身后,你有胆子,便转过身来啊。”
李浪脸皮涨红,就要拧身。
可头颅刚动弹,便觉刀锋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试图后退,可金乌飞刀却如跗骨之蛆,始终死死抵在他眉心,令他不敢乱动。
“你看,又急。”
赵都安轻轻叹了口气,一副关怀语气:
“让你动,你又不敢动,不让你走,你却偏要走。”
纨绔公子脸色发青,吼道:
“你有本事,挪开这破刀,别躲在人身后,与你浪爷堂堂正正打一场。”
赵都安脸色古怪,仿佛看个蠢货:
“我占着先机,为何要与你堂堂正正厮杀?你也配?”
李浪语塞,骂道:
“卑鄙小人!你敢伤我,等我禀告陛下,定要你……”
赵都安摇头,眼神愈发失望:
“本以为好歹是公主养育的,再蠢也有个限度,但你让我很失望。”
权贵子弟中,大多数都不简单。
手腕眼界,武力双商,都远超小门小户。
但凡事总有例外,如李浪这种,便俨然是养废了的。
无怪乎被丢在梨花堂,大概除了身份背景,全无一样拿得出手的。
白白重视了,还以为是个厉害角色……赵都安摇头。
转身抬手,忽地从武器架上,拿起那条两端用熟铁箍着的木棍。
似有年头了,类似供惩戒使用的“戒尺”。
但已许久不曾动用,覆了浅灰。
赵都安单手拎着棍子,慢条斯理,走到李浪身旁,望着庭中梨树,说道:
“方才的话,你还没回答我,藐视上官,按军法该如何处置?”
李浪兀自破口大骂,不曾回答。
赵都安自顾自道:
“看来也是个草包,连军规都不记得,那本官便告诉你,按照《律疏》,军中藐视,辱骂上官者,视情节,轻则廷杖一百,重则发配流放。”
顿了顿,他道:
“当然,本官胸襟大度,不与你计较太多,发配流放便免了吧,只许你廷杖之刑,你可愿意?”
四名锦衣瞠目结舌,被赵都安的无耻嘴脸惊呆了。
而李浪更是愣住,心头窜起强烈不安:
“赵都安,你敢……”
“啪!”
一声清脆声响,蓦然响彻众人耳畔。
旋即,钱可柔等人才惊愕发现,赵都安手中的棍子,已敲在李浪的右腿腿弯处。
轻微骨裂声。
这位细皮嫩肉,从小不曾受过苦的纨绔子弟,登时脸色一白,“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旋即才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
“闭嘴,不然按喧哗公堂处置,掌嘴一百。”赵都安淡淡道,又补充道:
“这才第一杖,还有九十九下,莫急。”
说着,第二棍闪电击出。
“噗通!”
左腿也跪了。
李浪竟真的止住了喊声。
不是意志力强大,而是赵都安这次打了经脉,令他浑身发麻,短暂失声。
赵都安掂量着棍子,转回身,站在他正对面,便好似接受叩拜,居高临下道:
“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你说你,何故偏要引火烧身?公主子嗣很了不起么?有本事你改姓徐啊。”
他将棍子压在对方右肩膀上,蔑视道:
“你一个外姓人,装什么皇亲国戚啊。”
……
……
诏衙大门外,马车上。
莫愁闭目养神许久,却迟迟不见动静,不禁狐疑起来。
按她估算,这么久了,赵都安理应已入梨花堂。
而以“李浪”为首的刺头,大概率要给新上司一个下马威。
双方对上,其余人不谈,以李浪的出身,赵都安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必定忌惮。
“难道,姓赵的真与李浪混在一起了?臭味相投?融入其中?这才用不到我。”
“但这样一来,他这个缉司岂非有名无实?还有什么意义?”
莫愁脸色变幻,放心不下,略一思忖,道:
“去梨花堂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