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莫愁强行转换话题:
“就怕青山那几人不安分,就如那个肖染,她虽不敢触怒陛下,但因‘萧家’的事,显然怀有憎恨,尤其她此番入宫,必要见萧贵妃……又是一桩麻烦,要不要,派人将萧贵妃带出宫去避一避。”
徐贞观轻轻哼唱着春神谣,今日的她格外慵懒闲散。
她抬手一招,地上一片片粉嫩的桃花给一股风吹卷起来,聚拢于她掌心:
“她要见,便见吧,也是个可怜人。”
莫愁迟疑道:“陛下仁厚,只是……”
“放心,你能想到这些,赵卿肯定也早想到了,这些事,交给他折腾吧。”徐贞观缓缓躺倒在软塌上,不多时,传来轻轻的鼾声。
莫愁张了张嘴,无奈地放低脚步,退出御书房,等关上门,不禁吐了口气,满眼狐疑:
“陛下这段日子怎么回事……”
“喵——”
忽而,莫愁注意到远处几名宫女用石头,投掷屋顶上一头高高竖起尾巴的橘猫。
伴随着低低的吐槽:“该死的猫,又叫春了。”
……
……
武功殿。
海公公自去休息,赵都安给一群太监簇拥回来后,立即享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一名名供奉各种谄媚言辞,令他飘飘欲仙。
“行了行了,靠嗑药出的一刀,再吹捧我可生气了。”
赵都安老神在在坐在堂内的太师椅中。
身后、双腿、双臂……共有六名太监给他捏肩、捶腿、揉臂。
若非时辰不对,恨不得给他端来热水洗脚。
热情谄媚的让赵都安极不适应,“大内高手”的冷酷霸道滤镜破了个稀巴烂。
谁能想到,神秘而强大的皇族供奉,私下里是这般姿态?
恩……倒也合理,供奉归根结底是从太监中选拔,哪怕实力强大,也留下了伺候人的烙印……不过,突然有点明白,为何皇族的武夫一代不如一代了。
六百年前的“十常侍”不是与老徐一起打天下的,就是收编的强者……而后几百年,四海升平,皇帝越来越废,镇不住真正的桀骜的强者,自然也会将供奉驯化成绵羊……
导致的恶果就是,哪怕有皇族的资源支撑,武功殿的供奉放在外头,也的确算一流高手。
但与青山相比,却已是凋零,仅靠活了一两百岁的海春霖撑场子,后继无人。
“我要的密切监视那三人的事,安排下去了么?”赵都安眯着眼睛询问,享受按摩。
猢狲模样的宋进喜站在一旁,应声道:
“已安排人盯着了,大人是怕那个七夜不甘心,有小动作?”
赵都安摇了摇头,睁开眼皮,说道:
“给我盯着肖染。”
肖染?
那个持细剑,话不多,看谁人都一副冷漠模样的女子?
供奉们面面相觑。
……
傍晚,夕阳染红了西天,余晖洒落宫墙时候。
肖染戴上斗笠,握着细细的佩剑,避开了皇宫重地,以隐秘身法,越过了重重“关卡”,出现在了皇宫角落,一座偏僻冷清,少有人迹的宫殿外。
女侠抬起脸庞,凝视着冷宫挂着铁锁的门扉,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中。
“姑姑……”
——
ps:今天陪家人去医院复查,明天多更新一些字数。
第442章 传本官命令,将她拿下(5k)
春日的夕阳悬在宫廷屋檐翘起的角上,打在肖染冷漠的脸庞上。
“冷宫……”
对于“姑姑”被打入冷宫,肖染并不算意外,当年玄门政变,萧家谋反,举族斩首。
相较之下,身为“贵妃”的姑姑能留下性命已经是不错的结果,更不可能奢求保留优渥的生活。
然而心中有这个预期是一回事,此刻亲眼目睹破败冷清,好似被整个皇宫遗忘在角落的冷宫,又是另外一回事。
肖染深吸口气,没有去斩断门扉上的铁索,而是纵身一跃,便越过了冷宫的围墙,落在了院内。
冷宫的院子一如既往的荒凉破败。
与赵都安上次到来时不同的,只有地面泛起的青绿,以及院中树木上抽出的嫩芽与花骨朵。
肖染没有吭声,布靴踩着覆着灰尘与细小石子的、凹凸不平,破败的石板地面,朝最醒目的主建筑走去。
拐过屋子转角,她脚步猛地顿住,视线落在屋檐下的一道女子的身影身上。
痴痴傻傻的萧贵妃穿着一身素雅的宫女裙,正孤独地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
她并拢双腿,用腿缝夹住一支桃花,正神态痴痴地凝视着桃花,用有些脏污的手,一瓣又一瓣地摘花。
每摘下一片,口中就咕哝出字句:
“回来。”
“不回来。”
“回来。”
“不回来。”
……
她极为专注,连肖染这么个大活人走近都毫无察觉。
她身旁的台阶上,已经洒满了一片片桃花,还有一根根被她折断,摘的光秃秃的桃花枝。
肖染怔怔看着女人憔悴而呆傻的面容,凌乱的头发,宽大并不合身的衣裙。
她尝试将眼前的女人与记忆中那个雍容华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做对比,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两者形象重叠。
“姑姑……?”
肖染眼眶先是蒙上雾气,继而蓄满泪水,近乎哽咽地喊出了这个久违的称谓。
这时,萧贵妃终于将最后一片桃花摘下:
“回来。”
然后,这个痴傻的女人笑了起来,扭头看向不速之客的肖染,很开心地说:
“他会回来,会再回来……”
肖染走到近前,缓缓蹲了下来,手中的剑鞘放在地上。
她轻声呼唤:“姑姑,你不认识我了吗?”
萧贵妃开心地说:“他会再回来……”
肖染怔了下,试探问道:“他是谁?”
“简文……我的孩子……”萧贵妃如同一个机器人,被触发了关键词,梦呓一般说道:
“我梦到他了,他回来了……”
然后神色又低落下去:“但他又走了,梦醒了……”
肖染心头一颗心沉了下去,她伸出手,擦了擦泪水,将萧贵妃的肩膀扳向自己,红着眼眶道:
“姑姑,是谁将你变成这样的?是那个徐贞观?还是谁?”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萧贵妃没有回答她,而是如孩童一般,试图挣扎,但失败了,她顿时有些惊恐:
“放开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拉扯之间,她宽大宫女服的衣领被扯开,露出脏兮兮的身体上,隐隐的暗红痕迹。
肖染面色一变,用力将上衣扒下来半截,看到那本该如羊脂美玉,如今却瘦削粗糙的女人脊背上,是一道道红痕。
以肖染的眼力,只一瞥,就判断出是有人用细竹竿或相似的木棍殴打而留下。
她一张脸迅速阴冷下去,眼神近乎喷吐怒火:
“姑姑,是谁打的你?你跟我说,跟我说。”
萧贵妃只是挣扎,突然间,冷宫外传来“邦邦”的敲击声,有人在靠近大门。
“她来了……来了……”
萧贵妃如同应激,露出恐惧眼神,瑟瑟发抖。
挣扎地想跑,又似乎不敢的模样。
肖染凌厉的视线扫向紧锁的大门,听到了开锁的声音。
而后门开,一个面色阴鸷,眼距很宽,眉目极窄的年长宫女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从其身上的衣裳看,赫然是“尚膳局”下属的宫里人,俨然是从负责给萧贵妃送饭的宫中最底层的奴婢。
宫女看到肖染的时候,明显愣了下,继而眼孔撑大,朝后退了几步,就要大喊:
“有贼……”
下一秒,一柄剑抵住了她的喉咙。
戴着斗笠的青山女侠眼神冰冷:
“你敢叫,我就敢杀你抛尸。”
宫女汗如雨下,双腿颤抖,就听这个胆大妄为的“刺客”忽然问道:“谁准你殴打萧贵妃?”
宫女一惊,下意识甩锅:
“不是我要打她,是上头的女官吩咐……前,前些日子,陛下来了一趟,而后下令责罚了管冷宫的女官……所以……”
她不知这刺客来历,怕死之下,竹筒倒豆子般吐露。
她口中的上头,实际只是皇宫庞大的奴婢体系中的一个底层女官,连莫愁的面都见不到的小人物。
上次赵都安和徐贞观来此,见萧贵妃衣裳住处太差,女帝随口吩咐身边人改善些许,便没再留意。
而女帝这句话,经过一层层宫里人的传达,到了底下,便成了责罚。
被责罚的奴婢们心怀怨恨,以为是疯癫的萧贵妃向女帝告状,故而殴打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