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都安看着那两口失去动能的飞剑撞击在金钟罩上,溅起两团火星,勉强将金钟罩撕碎,便跌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另外三口飞剑也同时坠地。
“咚咚咚……”失去敌人的拨浪鼓也掉在地上,停止躁动。
“呼哧、呼哧……”
公输天元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桃弓丢在地上,胖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先是有种被抢了风头的沮丧,随即又骄傲起来,朝着金简竖起大拇指:
“师妹好样的,没跌份!”
赵都安解除维持金钟罩的手印,神色平静地看着四周。
战斗结束,浪十八与霁月各自在休息,海棠和张晗才缓过神。
身后落在后头的诏衙锦衣们一个个拔刀持弩,呼啦一下冲上去,将倒地昏厥的卢正醇包围,小心翼翼绑了起来,并用对付术士的“禁魔锁”刺穿其丹田,以此封印起力量。
这时候,前方的道观中,也缓缓亮起了瑰丽的,五彩斑斓的地光,将整座道观笼罩其中,美轮美奂。
“进入搜查一番,将道观内其他人都绑过来,然后随本官回城。”
全程没有动手的赵都安平静吩咐。
“遵命!”
侯人猛等锦衣如狼似虎冲向道观,不多时里头传出女子们惊恐的求饶声。
……
……
奉城,金福客栈。
夜色下,整个客栈灯火通明,却没有半个正常的客人。
客栈大堂内,知府栾城已经喝了足足五壶茶水,上了十次茅房,却依旧不肯离去,而是每隔一会,便站起身,站在门口望着外头大街望眼欲穿。
捕头张俭则坐在大堂角落,默默用绢布擦拭他一长一短的两把刀。
“栾知府,吃些东西吧,我叫后厨送过来吃食?”
金牌影卫书生从楼上走下来,看到这一幕,颇为无奈。
说着,又递了个眼神,给同样在大堂中抱着长剑,戴着半张面甲的同僚红叶:
“你去厨房……”
红叶翻了个白眼,没动弹:
这个坏事的知府又不是自己的上司赵大人,她才懒得服侍。
身为影卫,她对于这个第一天就闯进客栈,将影卫辛辛苦苦打造的据点一下干报废的知府可谓是讨厌的要死。
恨不得一剑砍过去。
“不必了,”栾成苦笑着摇头:“赵大人至今未归,安危还不知几何,本官如何吃得下?”
是啊,你吃不下去,但你茶水可没少喝……上辈子属茶壶的吧……红叶撇嘴,两条大长腿搭在条凳上。
书生咳嗽了两声,缓缓走过来,微笑道:“赵少保何等样人物?栾知府也该听过他的传闻,岂会做无把握之事?”
栾成摇头,认真道:
“赵少保能力本府并不怀疑,但他只怕不了解奉城的情况。
那卢正醇绝非寻常道人,非但自身修为高强,乃是江湖中可称宗师的人物,更在整个滨海道,乃至于周边的地域,都极有人脉。
更不要说还有先帝御赐的身份,此等样的人物,岂是随便就能冠以逆党,抓来审问的?这将会造成何等样的影响,你们或许低估了……”
书生微笑道:“赵少保只是去问话而已。”
你家有带着大批兵马去问话的?栾成深吸口气,强行按耐与这影卫辩论一番的冲动。
他颓然坐在条凳上,沮丧说道:
“况且,本府真正担心的,还是那逆党庄孝成。
今日本府受假情报欺骗而来,说明赵少保的行踪和底细,只怕早已被逆党掌握,那庄孝成何等奸猾人物?
那卢正醇若与逆党无关也还罢了,无非是得罪一番,大不了本府去说和,想必那卢正醇也会卖本府几分面子,可若紫霄宫真有问题,那赵少保此去,只怕入了龙潭虎穴……”
书生与红叶被他一通吓唬,也有点心中打鼓:
“不至于吧。”
这时候,突然,安静的街道远处传来嘈杂的马蹄声,众人同时起身,对视一眼,走出客栈大门。
远远就看到黑压压的手持火把的骑兵队伍缓缓行来。
为首一骑,似是先行回来通报的,早于大部队,赶到金福客栈门口。
骑马送信的,赫然便是梨花堂一名锦衣校尉,其瞥了眼知府,淡淡道:
“传我家赵少保的话,紫霄宫上下通敌叛国,勾结逆党,现其匪首卢正醇已被逮捕,紫霄宫道观上下二百余人或死或伤或抓,已悉数带回。
恩,栾知府既已在,便不必去府衙传信了,且在此稍等,少保大人稍后便至。”
第426章 间谍的任务
夜凉如水,月光从云层后头洒下来,照亮了清冷的街道。
金福客栈大门口,知府等人怔怔听着梨花堂锦衣的叙述,神色各异。
书生与红叶无声松了口气,嘴角上扬,露出笑容:这才该符合他们对赵少保的印象。
手段奇诡,心思缜密,强大无需解释。
栾成知府神色呆滞,脑子一阵木然:
紫霄宫被灭了?!
就这区区两三个时辰?卢正醇被捕?这座在整个滨海道绿林江湖中,名声颇大的道观,就这么被那个男人抹除了?!
“请等等,我……”
知府抬手虚抓了下,那名锦衣却压根没理会他,调转马头,再次离开。
“知府大人,等赵少保回来您亲自问吧。”书生微笑。
栾成沉默地点了点头,却没动,杵在门口等待,片刻后远处的火把才逐渐逼近。
可以看见大群骑兵走在前头,牵引出一条条绳索,绳索的末端,绑缚在一名名衣衫褴褛,鞋子都几乎踩坏的道士双手上。
如同遛狗。
再后头,还有摆放尸体与一个个大箱子的板车——紫霄宫敛财多年,道观内财富相当可观。
赵都安只取了一部分价值最高的,带回城中,并留下一小队官兵,留守道观,继续看管。
再往后,是一辆辆马车,抖动的车帘里,是莺莺燕燕,哭的梨花带雨,瑟瑟发抖的一群女冠。
赵都安一行核心人物,是在队伍后头压阵的。
“栾知府,你在这里正好,”赵都安骑马,在火把光辉中来到客栈门口,翻身跃下,说道:
“这些道士,都参与袭杀官军,具体如何处置,该由你这个知府来做。
至于后头板车上的箱子,一部分是从反贼处缴获的财物,还有紫霄宫的账册,须以封条封禁。
等这边事情了结,须将贼赃送往京城入库,至于后头那些女子嘛……
据本官调查,乃是这些年被卢正醇威逼利诱,拐入宫中玩弄享乐之信女,也交给你调查,若与逆党无关的,遣回原籍或留在紫霄宫让她们自己选。
恩,那座道观乃是先帝所赐,拔掉卢正醇,但没必要废掉道观,改一改,本官瞧着,改成个朝廷官办道场,也很好。”
栾成怔怔听着,下意识点头,眼睛却在大群官兵队伍中寻找:
“那卢正醇……”
“砰!”
脑门上贴着一张封印符箓,沉睡不醒的卢正醇被公输天元丢在地上。
栾成倒吸一口凉气,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又飞快追问了细节,等了解经过后,神色变得异常复杂。
“赵少保……好手段。”
这一声,却是情真意切。
甭管这个手段,看着怎么粗糙鲁莽,但你就说结果是不是好的吧……
“下官这便去安排。”栾成在惊愕后,神色透出兴奋,身为一地知府,他对于紫霄宫这个势力,无疑是不喜的,如今被拔除,他自然喜悦。
“等等,还有一件事,”赵都安忽然拦住他,在后者茫然的目光中微笑道:
“劳烦栾知府以你的身份,在城中贴出官府告示,列数紫霄宫敛财、诱拐女子、勾结逆党等罪状,并将于七日后,将卢正醇以及其弟子,当众斩首示众。
恩,记得,一定要将这个消息,散播的越广,越人尽皆知才好。”
栾知府愣了下,他下意识想说:
官员不经朝廷通报,没有资格行刑斩首。
赵都安却仿佛看透他所想,将手中离京时,女帝给他的御赐金牌塞入知府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
“只管听命行事就好。”
路上的时候,他就尝试要撬开卢正醇的嘴,获取庄孝成的情报,但失败了。
哪怕是公输天元的“狐仙”,也没法对付世间高品的紫衫道人。
“卢正醇啊卢正醇,你不开口,就以为本官没办法用你钓出庄孝成那条老狗了么?”
赵都安负手,眺望夜空繁星:
“庄孝成,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我一样礼物,本官又岂会吝啬,不予回礼?”
……
……
紫禁山庄。
那座悬崖峭壁上建造的楼阁内,国士风范的庄孝成盘膝于地,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毯,正在煮酒。
亭子四角悬挂灯笼,远处整个山庄都点缀着灯火。
一派祥和。
“咕噜噜。”
庄孝成捏着一只铁钳,翻动铜盆中的猩红炭火,看着沸腾的黄酒,说道:
“赵都安进城了,知府栾成也蠢呼呼撞了上去,奉城内我们的人送来消息,说他白日里调兵进城,又出城去了,去的方向,似是紫霄宫处。”
亭子里,坐在太傅对面的,是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兜帽盖住脸孔的身影。
黑袍中探出一只骨节匀称,养尊处优的白皙手掌,捏起酒器,筛了一碗酒出来,喝了口,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卢正醇暴露了?”
庄孝成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