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睡觉吧。”女帝忽然说道:“你可以尝试多观想六章经,以消耗多余的精力,便可入睡。”
“好。”
赵都安吹灭暖厅的蜡烛,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唯有月光从窗纸洒进来。
一男一女,结束交谈,各自尝试入眠。
然而这次,却是轮到徐贞观睡不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多了多久,可能是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
床上的女帝忽然膀胱胀痛,被一股尿意憋醒了……
恩,世间境的修士又不是神,依旧需要每天吃喝拉撒,仙女也会起夜。
甚至卧房内,就在她床铺底下就有夜壶,往日里起夜直接就用夜壶解决了。
但今天有点不方便。
徐贞观翻了个身,下意识去抓夜壶的手猛地顿住,一双眸子直勾勾看向帘子对面躺在暖厅中的某人。
少许困意立即消散。
黑暗中,她的小眉毛缓缓皱了起来。
“……麻烦……”
强行憋着?好像不大容易……但哪怕有一道帘子隔着,她也不可能脱掉亵裤小解,这事想想就不可能。
“喂……你睡了么?”徐贞观迟疑了下,轻声呼唤。
她想让赵都安出去一会,等自己解决再进来。
没有回应,暖厅中只传来男子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真睡着了啊?”
徐贞观一张脸皱了起来,突然有点后悔,告诉这家伙进入睡眠的方法了。
作茧自缚了属于是。
当然,身为天子她可以粗暴地将他唤醒,但她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没这么做。
好不容易睡着……就别将他吵醒了吧……
趁机小解?不行!
哪怕不考虑嘘嘘声的问题,就算布置一个隔音结界,但这依旧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似乎只能自己出去一趟了……大冬天的晚上出去起夜,哪怕以女帝的修为不惧寒冷,但也属实不是什么良好体验。
“唉。”轻轻叹了口气,徐贞观无奈地将被褥中抽出双腿,将晶莹雪白的脚丫暴露在空气中。
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进入暖厅。
一双黑亮的凤眸俯瞰着地上仰头闭目轻轻酣睡的赵都安,她看了好一会,确定这家伙的确睡着了后,才轻轻踩着地毯,越过他,走到门边。
随意穿了一双鞋子,轻轻推门走出了房间,去往不远处的茅房。
房间中只剩下赵都安一人。
然而女帝都不知道的是,此刻看似沉睡的赵某人,在经历了好几次观想,并再一次被裴念奴掀开头盖骨丢出“六章经”后,意识飘飘忽忽,在识海中游荡,眼前出现了一株青莲。
“青莲?这就是世尊赐予的那个?我怎么看到它了……”
赵都安迷迷糊糊,思维也不太清晰。
神魂呆愣楞地,飘在自己识海之上,下意识靠近那于识海中轻轻摇曳,通体碧色,散发莹莹碧光的青莲。
然后下一秒。
“轰”的一声,赵都安只觉识海骤然膨胀,霎时间,他那早已超过了正常“神章境”范畴的魂力疯狂扩散。
以眉心为中央,朝现实的四周飞快蔓延。
他没有醒来,却清楚地“看”到了女帝寝宫的每一件陈设,每一个细节,看到了隔壁床榻上“空空如也”的床铺。
然后,魂力继续蔓延出房间,朝着夜色扩散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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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赵都安:我成神明化身了?
赵都安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幅幅图画,一帧一帧逐步“刷新”出来,起初还有些滞涩,继而愈发流畅。
“这是……寝宫的图景?等等,我没撑开眼睛,怎么看到的这些……还有这种全景的视角是怎么回事……嘶,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修士神念?因为青莲的加持,我提前获得了这种能力?”
赵都安脑子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地以这种全新视角观察四周。
在发现女帝不在床上后,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继续扩散神念。
渐渐的,他“看”到了门外的花园,看到了远处冷风中悬挂的灯笼与天上明月,听到了夜晚的风声,以及……水声?
赵都安的神念下意识循着水声而去,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层层屋舍,而后……
他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双眼睛错愕地与他“对视”,继而涌动起雷霆之怒,再然后,一股比他磅礴浩瀚许多倍的神念重重地轰击过来。
赵都安弥漫的神念立即收缩回脑海,青莲剧烈摇晃,好似遭受冲击,赵都安还没回过神,就干脆利落地冲晕了过去。
吱呀——
闭合的房门突兀被一双手推开,寒风争先恐后涌进温暖室内。
只穿着里衣的徐贞观如幽灵般飘了进来,目光幽幽地盯着地上彻底昏睡过去的赵某人。
“起来。”
她眼神不善地命令:“朕要你起来!”
“……”
“真睡着了?”
徐贞观眉头缓缓蹙起,有些惊疑不定起来,沉默好一阵,她突然一脚踹了过去,一脚、两脚……
“起来!”
“你给朕起来!”
“……昏迷了?算你好运。”
半晌,物理唤醒失败的女帝拂袖回床,丢下一枚龙纹玉佩,构造了一片结界,这才闭眼入睡。
……
一夜无话,转眼清晨。
当赵都安撑开眼皮,第一个反应就是浑身酸疼:
“不是……怎么又跟被人踹了好几脚似得……”
他有点懵,扶着额头坐起身,目光扫过房屋,发现帘子早已掀起,里屋床铺被褥整齐,天光已然大亮,阳光从窗纸透进来,将整个暖厅映照得一片白。
“我这是睡了多久……”
赵都安用力甩头,坐在地上缓慢找回记忆:“我昨晚好像意外神念外放了……神念外放?”
他眼睛一亮,当即再次尝试观想“青莲”。
但这一次,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无法复现昨夜的状态。
“是意外进入的那种状态,还是说……压根不存在什么外放,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赵都安自我怀疑起来,只是想到“梦里”后半截,隐约出现的一些片段,他又觉得这梦还挺猥琐的……恩,肯定是梦没错了。离了大谱……
有些失望地穿好衣服,赵都安推开房门,迎面的阳光刺的他眯了眯眼,冷风拂面,才觉整个人清醒起来。
“赵大人,陛下说,等您醒来由奴婢领您出宫。”
一名太监走了过来,扯着公鸭嗓说道。
“呼……”赵都安重重吐了口气,微笑道:“有劳公公。”
……
在皇城口侍卫手中,牵回了昨日骑乘的马匹,赵都安神清气爽,哒哒哒骑马回家。
路过熟悉的那条小吃街,他将马拴在路旁柱子上,迈步进了汤饼铺子,熟稔地要了羊杂汤和热腾腾的饼子。
等吃食入肚,整个才算彻底缓过来,耳朵一动,就清楚听到附近一些食客,都在议论昨日的辩经。
只过去一晚,外界并没有新的变化,无论神龙寺还是西域僧团,都还没有新的举动。
不过赵都安并不敢掉以轻心,别的不说,西域那帮和尚专程来虞国搞事,结果下棋输了,辩经也输了,能咽下这口气才有鬼。
正思忖着,接下来对方可能有哪些动作时,忽然一道身影坐在了赵都安对面。
赵都安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穿着寻常棉衣,戴着棉帽的乔装打扮的少年僧人。
丹澈小和尚双手下意识想合十,但又及时放下,微笑道:
“赵大人,我家师父有请。”
“……”赵都安缓缓将口中的饼子吞咽下肚。
这一刻,他的神态异常平静,不慌不忙地又喝了口汤,才掏出手绢擦了擦嘴:
“圣僧在何处?”
……
西域僧人当然不可能这么巧出现在这。
所以,必是与当初的老天师一般,专程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
赵都安并不担心,这帮番僧会疯狂到敢在京城地界对他不利,相较之下,他更好奇,对方私下找到自己的缘由。
付账后,赵都安在丹澈领路下,牵马走向了附近的一条巷子,并出现在一座不知何人名下的宅院外。
丹澈坦然地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旋即道:
“赵大人请。”
他的双脚在门槛外,意味着他不准备进入,而是作为守门人存在。
赵都安深吸口气,将马缰塞给这个棋道天才,略微整理了下衣襟,迈步跨入小院。
院子不大,墙垛上还残存着凝冰的雪,庭院中的石碾子旁摆放一张木头桌案,屋子看上去并无人居住,门窗紧闭。
此刻,一名穿着红色僧衣,戴着红帽,脖颈悬挂白色象牙珠串的老僧背对着门,似乎在默念经文。
听到声音,才缓缓转回身,显露出那张肤色黝黑,如老猴子般的西域人脸孔。
二人对视,赵都安暗自警惕,脸上古井无波,微笑道:
“赵某见过西域圣……”
一句开场寒暄没说完,他就惊愕看到,眼前这位在西域地位尊崇,为五方僧团中“红教僧团”首领上师,地位仅在西域法王之下,有“圣僧”之称的得道高僧眼中透出不加掩饰的惊喜与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