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罢了,姑姑还能与侄女抢男人不成?”
不是……哪怕你上了年纪,西域风气开放话也不能乱说啊老姑……赵都安心中吐槽。
文珠公主丢下这句话后,却已是洒然走出院子,径直出了寝宫。
“公主!”
高大女武士守在宫外,见憧憬的公主回来,不禁上前一步。
文珠公主平静道:“回去吧。”
继而,这位成年后就远嫁西域的苦命女子,螓首回望红墙黑瓦,眸中透出一分羡慕与两分自怜。
或许贞观说的对,自己与她大不相同。
……
宫墙内,膳厅中。
目送“姑姑”离开,下人们也都默契退走,阳光绕过门槛照亮了两个的衣角。
“赵卿。”女帝忽然望着庭院,轻声道。
“臣在。”
“你很厉害嘛,下棋竟也如此惊世骇俗,你告诉朕,你到底是什么妖精变得?”徐贞观侧头,眼神幽幽地盯着他。
赵都安夹起尾巴做人,一脸老实本分:
“臣一时运气。”
一时运气……徐贞观哼了一声,没在围棋上与他纠缠。可心中的诧异半点不少。
虽说早在棋局传出那一日,她就脑洞大开地怀疑过“林公子”是否是赵都安,但彼时的怀疑,也是毫无根据的妄想,全无笃定,否则方才也不会脱口说出将林克送给姑姑的气话……
但猜测成真……被先祖龙魄选中的人,就这般妖孽么?
“说说吧,你为何易容接近文珠?莫要拿巧合来敷衍朕。”
徐贞观凤眸眯成一条线,语气带着危险。
她觉得,这个面首很不老实,不是被般若看中,就是接近文珠,家中好像还有个继母……等等,所以这家伙不会喜欢年龄大的吧……
赵都安大感冤枉,忙赌咒发誓解释,自己只是觉察到文珠在调查自己,所以前去打探敌情云云,好说歹说,令贞宝不再抓着此事。
“陛下,咱们继续吃饭吧,等会菜都凉了。”赵都安殷勤地走回凳子坐下。
徐贞观瞪了他一眼:“坐一边去!你还演上瘾了不成?”
赵都安回味了下之前右手从腰线下移时的短暂触感,很想点头说一句确实,但求生的本能令他默默挪开了椅子。
徐贞观气咻咻坐下,两人继续吃饭,等酒足饭饱,她擦了擦嘴,淡淡道:
“为免那群和尚找麻烦,你明天再回家吧。”
赵都安一愣:“那臣晚上睡哪里?”
徐贞观犹豫了下,平静说道:
“姑姑住在宫城中,尚未离开,演戏演全套,你今晚睡暖厅。”
丢下这句话,她起身就走。
赵都安怔神片刻,才猛地回过神来——所以,跟上一次一般,允许自己和她睡一屋了?
……
……
当日下午,辩经上发生的故事,于京中疯传,掀起轩然大波不提。
赵都安苟在皇宫里,无所事事在花园了转了好几个时辰,本想睡个午觉,却是精神百倍,死活没睡意。
干脆跑去武功殿,找海供奉聊天,狠狠吹嘘了一波自己上午的精彩操作,尤其是对世尊洗礼大书特书,听得海公公一愣一愣的,啧啧称奇。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女帝结束一天的公务,回到寝宫,就看到赵都安早已经眼巴巴等在院子门口了。
再次进入女帝的房间时,外头天色已漆黑。
今夜明月高悬,星空澄澈,院中残存的少许的白雪于月光下,反射出莹莹的光,几缕薄云擦过天穹,古代的夜空美的好似寒冬的冷风都温柔了起来。
暖厅内,早已掌灯,一根根蜡烛扩散出明亮的光。
“砰。”
蜕下了外头较为厚实的常服,只穿着薄款长裙,长发慵懒披散,光着脚丫的女帝抱着一床新被子,穿过隔绝暖厅与卧室的那道帘子,将被褥丢在“客厅”地上。
“晚上你就睡这,老实一点,若像上次一般胡乱折腾,朕便将你丢去外头冰天雪地里睡。”
徐贞观一脸嫌弃地说。
她指的,是赵都安上次容纳蛊惑真人神魂失去理智,被欲望主导的事。
不是……上次分明是我被揍的够呛好吧……你还嫌弃起来了……况且那次能怪我吗,毕竟古语有云:“大头儿子,小头爸爸”。
儿子听爹的话,天经地义……
赵都安暗暗撇嘴,满口答应。
等女帝潇洒转身,扭着腰肢进了隔壁的卧室。
他才轻轻吐了口气,小心翼翼将外袍脱下,整齐地放在罗汉床上。
等只剩下里衣,又偷偷瞥了眼帘子另一头模糊朦胧地躺在床榻上的身影,自己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因为有地暖,哪怕睡在客厅地上,被褥内仍旧不觉寒冷,反而逐渐热了起来。
长夜漫漫,一个睡在里屋床上,一个睡在外屋地上。
赵都安瞪大眼睛,辗转难眠,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古代这乏味的夜生活,连个手机都没有,睡不着是真特么难受……
“你叹什么气?不睡觉?”帘子那一头,传来徐贞观的声音。
赵都安无辜地望着天花板,委屈道:
“非是臣不想睡,而是精神旺盛,毫无困意啊。”
徐贞观躺在轻纱幔里,皱起眉头,以为这家伙又不正经,继而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宽慰道:
“应是世尊洗礼缘故,不必惊慌。”
赵都安好奇道:“陛下,那洗礼到底怎么回事?”
乱糟糟一整天,直到这夜深人静,才想起来这茬。
徐贞观耐心解释道:
“是好事,朕记得你洗礼时眉心隐现青莲,此刻识海中应栽了一株青莲,世尊掌智慧,这青莲便会对此神魂予以滋养,令你精力源源不绝……你眼下不适应,才会失眠,等几日适应了便好了。
有这青莲在,哪怕你日后身体受了外伤,愈合起来都会比旁人更快……非但如此,你若真有慧根,或许还能从那青莲印记中学到佛门的术法……
不过,其真正的好处,大概还要等你踏入世间境后,才会体现,具体如何,朕也不知,只是在书中见过模糊描述。”
佛门术法?
是了……老徐的“武神途径”,便是武术双修,又没说只能学习老徐留下的石碑里的术法……像我从裴念奴那学到的灵焰,就算外来的……吧?
那偷学点佛门的好像也没毛病……
唔,这么说我已经从皇室、佛门都学到了东西,甚至连青山传承……我也从那个柴可樵身上学到了一点武技……唯独没从天师府学啥。
呸,老张真抠,老白嫖怪了,啥也不教我……
赵都安默默鄙视老张,口中却说道:
“那臣争取明年冲刺世间境。”
躺在床上的徐贞观被他突然冒出来的坚定语气搞的愣了下,本想说这急不得,突然回过味来……这家伙,不会想的还是踏入世间境后,就达到了与自己双修的最低要求了吧……
黑暗的冬夜中,徐贞观脸颊莫名红了下,伴随着气恼。
但奈何赵都安也没明说,她胡乱猜测,更不好开口。
心中却想到了什么,轻声说道:
“明年,朕也要尝试冲刺真正的天人境。”
赵都安愣住,一下急了,心说咱不至于吧,你这要是突破了,岂不是说我哪怕成了世间,还是隔着大境界,强行双修还是会把我榨成药渣?
咱不至于吧,合着真就是驴子前头的胡萝卜,死活吃不着是吧?
他直接坐起来了,朝帘子对面看,却听到女帝继续说道:
“等朝廷国库缓过来,新政大势渐成,朕的那些叔伯,还有匡扶社的逆党,不会坐以待毙的,必然会提前出手。
朕有预感,若是朕没法尽快晋升真正的天人境,会有大危机……其他且不说,神龙寺的玄印就令朕很不安。”
玄印老和尚?
是了……这家伙古古怪怪的,倘若说天师老张还能交流,这个明面上佛门最强者却好似真修成了一座人间佛。
常年藏于佛殿中不露面,令辩机代替行走在外,分明有东西合流,一统佛门的野心,却近乎放任神龙寺内多股势力博弈纠缠……
怎么都觉得莫名其妙的。
“陛下担心那老秃驴搞事?”赵都安轻声问。
徐贞观说道:
“不好说,朕也看不透玄印。但哪怕他不做什么,朕也必须尽快踏入天人,等明年,朕登基三年,龙气加持稳固,就可以走出京城尝试封禅,若成了,便是一劳永逸,若不成……”
封禅?这个世界也有这玩意?
不是,这不是个名誉上的东西吗,难道与修为晋升有关?赵都安疑惑不已。
但明显贞宝不想多说,几句话便岔开,主动改了话题:
“年关更近了,想好明年怎么对付庄孝成了么?呵,你这次因病将这件事延后,但若是过了年再没动作,朕哪怕不说什么,但朝中某些人可要出来做文章了。”
这个某些人,指的自然是相国李彦辅一派。
赵都安与李彦辅的仇,只是暂时告一段落,却远未结束,等李彦辅处理好李党内部的问题,与赵都安迟早还有一战。
“陛下放心,庄孝成既是我放走的,就定要将他抓回来。”
赵都安笃定道,继而重新躺了下来,苦笑道:
“不过我眼下在意的,更多是年节将要回京的国公爷,听说不只是镇国公回来过年,其余几位戍边的国公,大将军也都要回京述职?”
年底边军将领回京,这是虞国的传统。
既有回家与亲人团圆过节的因素,也有公务上向帝王汇报边军一年来诸事的需要。
至于为何是深冬年关,也好理解:
寒冬时节,边关最为安稳,不可能爆发任何大范围的战争,这个时候,将戍边大将们调集回来,也不用太担心边关出问题。
徐贞观轻轻“恩”了一声。
赵都安听出了贞宝语气中的隐忧,他忽然说道:
“赵师雄将军也会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