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们调查的东西呢?”
小秘书钱可柔忙取出一份资料,递了过去:
“公子,这是那位文珠公主,这几日在城中的行动轨迹和动向。按照咱们打探到的消息,她今天是要去东城布施,捐赠百姓。”
赵都安拍掉手里的瓜子壳,拿起资料翻看起来。
文珠公主!
贞宝的又一位“姑姑”,与云阳公主,死去的老皇帝,靖王等人一个辈分的女人。
准确来说,也该称呼为“大长公主”,但无论庙堂民间,都习惯以“文珠公主”代指。
这位公主颇有些传奇色彩,据说因其生母,曾经恶了当时的皇帝,被打入冷宫,导致文珠公主在宫中地位一落千丈,极不受宠爱。
后来,西域国的国主求亲,彼时的皇帝许是觉得眼不见为净,干脆大手一挥,把这位存在感极低,备受冷落的公主嫁了出去,作为了联姻的筹码。
据说文珠公主出嫁时,除了按照礼仪应有的物件外,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一箱子各类农耕、工匠、占卜、医药等杂书。
结果人还没进西域,西域小国就爆发了武装夺权,原本要联姻的王子被人用弯刀刺成重伤,落下残废。
文珠公主踏上西域土地的瞬间,身份就变得颇为尴尬,既没法返回大虞,又难以按照原计划立足。
而这时,文珠公主展现出了异常强大的韧性。
她协助那位重伤的“夫君”,率领其部下,稳定了局势,之后,文珠公主借助自己皇室子嗣的身份,获得了西域祖庭佛门法王,以及镇守边关的大虞朝官军的帮助。
辅佐那位名义上的夫君站稳了脚跟,并不断通过身旁携带的诸多书籍,来增强所属部落实力。
用了数年时间,终于逐步将夺权后丢失的地盘拿了回来,且因其屡屡救助民众,展现“亲民”的形象,在西域的名望愈发增强。
后来,哪怕名义上的那个病秧子夫君死去,文珠公主也硬生生维持着原有地位。
“有点厉害了啊。”
赵都安了解其经历后,第一个反应,是认为这是个与贞宝类似的强权人物。
都是前期低调蛰伏,不被喜爱,而后关键时刻展现出卓越才能。
文珠与贞宝的经历有某种奇妙的相似,事实上,这对姑侄虽相处不多,但的确有惺惺相惜感。
不过仔细了解后,赵都安又推翻了这个看法。
文珠公主的人设,其实更近乎于某种“宗教意义”的圣女、圣母这一类角色。
其本人,虽才情不差,但性格里缺乏贞宝那种强硬果决的一面,而更多的是慈悲与同理心。
性情也更柔软。
之所以能在西域名声很大,主要得益于其“亲民”的形象,以及佛门、大虞两方政治上,达成的某种妥协。
并且,所谓“西域国”,严格来说是西域一堆部落的集合,文珠公主所在的部落,只是众多部落中最为强大的一个。
政治态势,远不如大虞复杂,更粗糙而原始。
……
“大人,”茶楼内,脸蛋圆而红润的钱可柔说道:
“这位公主上次回来,还是先帝在位时。此次入京,名义上代表西域国洽谈明年的商贸,但只怕与陛下拉关系才是最大目的。
其这些天,还屡次打探您,若非您在家中养病,早就说了闭门谢客,只怕这伙人还想与您见面呢。”
赵都安屈指轻弹纸页,将资料丢在桌上,笑着说:
“来者不善啊。”
不同于梨花堂打探的情报,赵都安这些天虽大部分时间足不出户,闭门谢客,对外只说重伤养病。
但实际上,也通过白马监了解宫中情况。
老司监孙莲英就告诉他,文珠公主似对他成见极深,认为女帝被他这个奸臣蛊惑。
大有一种,远嫁的姑姑回娘家,要替侄女把关,铲除身边黄毛男友的架势……
“呵呵,这位公主殿下久在西域,若是对虞国情况不了解,从而误解我还好,怕的是心思不纯……”
赵都安摩挲下巴,说道: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她找上门来,不如主动出击,探探她的底细。”
侯人猛大手抓了抓头发,面露狠色:
“大人您是要我们几个去偷偷将人绑了?然后……”
沈倦瞪了他一眼,无语道:
“粗鄙。你除了打打杀杀还能想点别的么?文珠公主可不是云阳长公主,人家是代表西域的。”
赵都安笑了笑,取出易容面具,按在脸上,缓缓变幻成新的模样:
“小沈说的对,江湖不是打打杀杀,咱们今日只是去摸底,若其对我有误解,能以柔和的方式解除误会最好。”
他没说的后半句是:
若以柔和的方式解除不了,那赵大人也只能被逼无奈,用点物理方式,让这位意图铲除自己的“姑姑”清醒一些。
虽然……
作为京城地头蛇的赵大人,也无惧区区一个嫁出去的公主。
但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总被动防守也不行。”
不过,在此之前,为了避免自己太俊朗,一下就暴露,他决定换一个身份去接触。
俄顷。
易容后的赵都安,率领扮做婢女与家仆的三名亲信,驱使马车,车轮滚滚,在雪地上碾出两道车辙。
朝着东城驶去。
……
城东。
赵都安屡次捐赠的济孤院附近,一条街的路口,今日排起了长队。
闻讯而来的贫民围在施舍过冬取暖的石炭的棚子前,在吆喝声里,捧着簸箕在寒风中打颤。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继而,裹着厚厚的棉布长裙,卸下了宝石佩饰的文珠公主,在那名高大的女武士护卫下,走了下来。
——
凑个4k章,今天正常更新。另外,我请个假竟然促使一堆书友投起了月票……果然女人什么的,压根没法和兄弟们相比!
第390章 以攻为守
西域使团,在这个冬天,于万众瞩目下进城了。
于京城民众而言,这俨然是件寒冬里极值得关注的大事,冬日娱乐活动本就匮乏,对这个年代的人们而言,万里之外,有着异域风情的外来者总是值得关注的。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回娘家的公主?
……
清晨。
赵家。
“哗啦!”
赵都安站在房间的洗漱台边,捧起一蓬温水在脸上,不情不愿地进行洗漱。
“冬天早起简直就是反人类!”
心中纷纷吐槽,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湿漉漉的脸,残存的困意消解。
囫囵擦了擦头发,赵都安匆匆穿戴外衣,然后看了眼洗脸的时候,不慎洒在地上的迸溅的水渍,他抬起手掌,掌心一枚小小的印玺悬浮。
接着,只见地上的水渍一点点干涸,挥发为水汽,并重新凝成水滴混入洗脸铜盆中。
“掌握的愈发熟练了!”
赵都安摩挲着玄龟印,神情有些振奋。
这段日子,他有空就偷偷拿出玄龟印练习,不断精进驾驭这件镇物的能力。
就如刀剑,不是拿起来就能发挥十成十力量,镇物也需要磨合掌握,何况还是玄龟印这个等级的古代法器。
“我已经能做到初步地操控水,甚至……”
赵都安推开房门,屋外的冷风“呜”地灌进来,卧房地上摆放的炭盆顿时明亮起来,勉强温暖的屋内气温迅速下跌。
赵都安朝外望去,宅子花园中银装素裹,洒满了积雪,更不要说屋顶与墙垛上累积的冰雪。
今日终于放晴,阳光从云层中洒下来,整个院子都烨烨生辉,带着刺目的白色。
“雪同样是水所凝结,玄龟印既是‘水神’造物,同样一定程度可以控雪……不过明显比控水难了很多,为什么?
是与水的状态相关,还是因为这个世界里,人们的认知中,水与雪存在区别?所以,水神并不完全掌握与雪有关的术法?”
赵都安陷入沉思。
片刻后。
他摇了摇头,收起玄龟印,自嘲一笑:
“饭要一口一口吃,不能太贪心。”
……
赵都安走向饭厅的路上,府内家丁穿着棉衣扫雪,纷纷向他行礼。
饭厅内。
继母已经等着了,倒是赵盼才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走进来。
少女裹着棉衣,没有梳洗打扮,对冬天早起吃饭的恶行表达抗议。
“汪!”
赵盼养的那只京巴犬,也打着哆嗦从少女脚边窜进房间,然后给尤金花挥舞扫帚赶了出去:
“踩的一地的雪,多脏?”
京巴狗委屈地缩成一团,摇尾乞怜。
“下次进门前,给它擦擦脚就行了。”
赵都安笑了笑,在饭桌旁坐下,随口提议道。
继母尤金花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说:
“以前就听说,冬天里的穷苦人,不如富贵人家的一条狗,如今才知道没有半点夸大。”
尤金花虽小时候也出身西平道大族,但好日子没过多久,内心里还是个寻常人家妇人。
哪怕这一年里,赵家已是天翻地覆,俨然跻身京城新贵,但一家子人,还远远没有养成贵族富人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