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中有轻纱般的月光投进,照在她的俏颜上。
少女脑海里,回想着白日的经历,逛了一圈后,又押回囚笼,并不知吕梁后续遭遇。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芸夕突然爬起来,走到栏杆边,疯狂拍打:
“来人呐!”
一名狱卒被惊动,走了过来,皱眉:“喊什么?”
芸夕盯着他:“我要见赵都安!”
狱卒冷笑:“赵使君何等样尊贵人物,也是你想见就见?”
芸夕噎住,想了想,说道:
“他不肯来也行,你给我纸笔,我给他写封信,关于案件线索。”
案件线索……狱卒一惊,不敢怠慢。
知道这女贼涉及匡扶社,又想到有机会讨好赵都安,当即点头,去寻纸笔和封蜡。
这般要命的情报,他是不敢窥探内容的。
……
……
翌日清晨,白马监。
赵都安抵达衙门时,同僚们皆热情相迎,每个人脸上都挤满笑容,纷纷恭贺。
张家倒台的消息,已于昨日在京城官场传开,因涉及“火器”,备受关注。
虽明面上,破案的乃是诏衙。
但有心人稍加打探,便知赵都安亦参与其中。
当然,绝大多数人基于刻板印象。
只以为,是赵都安走了狗屎运,获得线索,分了一杯羹。
并不知道,破案过程,也是由他主导。
对于这个舆论风向,赵都安乐见其成。
“名声归你,好处归我。”这是赵都安向马阎传递的信号。
马阎欣然应允。
同时,周仓私下向赵都安透露,为感谢使君慷慨,特别对张家兄弟在诏狱多加“照顾”。
若无意外,等不到秋斩,流放,就会被折磨死在牢狱中。
此外,据小道消息,昨日枢密使薛神策进宫。
出来后立即着手对枢密院进行整顿,包括兵部在内,一时风声鹤唳。
“大人精神头看着不太好,莫不是昨日办案太过疲累?该当在家好生休息才是,有什么吩咐,交给卑职就好。”
刚进值房。
满脸横肉,肤色黝黑,容貌粗陋的老吏朱逵便迎了上来,笑容谄媚。
作为凡夫俗子,老朱未能参与昨日行动。
更险些被周仓抢走“牵马坠蹬”的岗位,危机感顿生,此刻倍加殷勤。
“为陛下分忧,岂敢喊累?”
赵都安在厅中坐下,正义凛然。
心中疯狂吐槽:
昨晚在武神图中横跨沙漠,醒来时,只觉精神疲惫。
太祖在说出“观天”二字后,无论他如何尝试,也再没搭理他。
倒是模仿对方打坐观天后,隐约察觉神魂鼓荡,但因才修行一日,效果尚不明显。
“不知道要在沙漠中走多久……才能习得第二种武技。”
赵都安思忖:
“过犹不及,贪多嚼不烂,霞光距离覆盖全身还远,需勤于操练……
倘若大虞太祖真能沟通,或许,与他建立交谈,获取信息,才是武神图最大的价值。”
摇摇头,将此事搁置,赵都安问道:
“我不在这段,有何事汇报?”
他想多接受信息,寻找对付裴侍郎的灵感。
“有的!”
朱逵精神一震,开始汇报工作。
都是些鸡零狗碎的,末了,才拿出一封信函:
“昨晚,府衙大牢的牢头送来一封信,说是那女贼给你的,涉及案情,卑职不敢轻启,请使君过目。”
芸夕送来的线索?
赵都安一怔。
第一個念头,莫非那女贼昨日被自己搭救,完成感化,大彻大悟,决定弃暗投明,出卖关于“匡扶社”的线索。
旋即,便予以打消。
他想的也太美了……揣着疑惑,他接过用蜡密封的信封,朱逵懂事地退出。
“刺啦——”
赵都安垂眸阅读,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信中并非与匡扶社有关的情报,而是御史“吕梁”的一桩黑料:
吕梁出身江南,自幼才气不俗,却屡试不中。
心灰意冷时方知,乃因他被裴侍郎的四女儿相中,却义正言辞拒绝,恶了裴氏,这才遭到科举考官打压,名落孙山。
裴家四娘对吕梁仍不死心,派人传话,只要他“点头”,便可助他青云直上。
否则,便是考到白头,也别想中榜。
数次落榜,已将意气风发的吕梁脊梁打弯,曾经的江南才子在某个雨夜,独自撑伞登裴家府门。
不久后,吕梁与裴家四娘订婚,再然后,科举放榜,三甲及弟。
吕梁从此平步青云,成就今日的铁嘴御史。
故事没有结束。
按芸夕所说,吕梁虽摧眉折腰,但心中对正妻极厌恶。
表面是个“妻管严”,自成亲后,在家中毫无地位可言。
心中积累郁气许久,某次纵欲,享受了个旁人“进献”的柔弱女子,却因太过暴戾,于床上将女子活活掐死。
而后,此事更被裴四娘知晓。
这名京中有名的“悍妻”大怒,寻到父亲裴侍郎,要求和离。
但彼时吕梁已有了地位,于裴侍郎有用,故而惨遭拒绝。
同时,吕梁也遭到丈人的敲打。
自此以后,外人眼中“恩爱”的吕梁夫妻,彻底貌合神离。
……
值房内。
赵都安看完整个情报,心中直呼好家伙,八卦之心得到极大满足。
对信函的真实性已信了八分。
匡扶社的情报系统必然不俗,芸夕昨日被吕梁游街,想借自己的手报复,这很合理。
“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赵都安屈指轻弹信纸,眸中精光一闪,嘴角微翘。
咬开裴侍郎金身的口子,找到了。
(本章完)
第62章 扳倒反派第一步
如何攻破一座坚固堡垒?
历史经验告诉赵都安,需从内部下手。
芸夕的情报中,可提取出三个要素:
一、裴家四娘有废掉丈夫心思,迟迟未能如愿。
二、吕梁与丈人貌合神离,只是互相利用关系,吕梁仇视裴家,但又不舍得摆脱。
三、吕梁与裴侍郎互相掌握对方的黑料。
关键是最后这条。
“吕梁以正派著称,却非但收受过‘贿赂’,还失手杀过人,这足以毁掉他的前程。”
“裴侍郎贵为‘李党’中,次于李彦辅的核心人物之一,宦海沉浮多年,连袁立都捉不到他的破绽,说明谨慎至极,做事滴水不漏,但人总会犯错……
吕梁的科举名次被其多次干预……呵,操纵科举的罪名只要坐实,废掉他轻而易举。”
赵都安双眸眯起,暗暗思量:
“可惜,方向虽有了,但实操仍困难重重。
首先,从科举本身查,不切合实际,十几年前的事了,太久远,难以追溯。
且裴侍郎不可能蠢到留下证据到现在,哪怕有,也必抹除了。”
“所以,最理想的情况,是吕梁能出面揭发,检举此事……但这更难……
吕梁不惜受辱,也要做官,足见上进心极强。
更与裴侍郎深度绑定,且同为‘李党’成员,属于一条绳上的蚂蚱,根本不可能自爆,与丈人同归于尽……”
“至于裴四娘,虽痛恨丈夫,但为了父亲,也不可能背刺整个家族……”
赵都安有些犯难。
契机来了,契机又仿佛没来。
如来。
无怪乎,袁立一时无从下手,能屹立朝堂多年的大人物,就没有简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