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树为积累声望,便将宝压在这一届的佛道斗法上,天海若胜,便可成众望所归的未来‘天人’候选者。
如此一来,龙树一派会大获好处。
玄印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一心为了东西佛门合流大业,担心内部分裂,便多有忍让。可这却被你破坏了。”
老天师戏谑地看他,打趣道:
“你这一下横空出世,看似压了佛门,实则是令龙树苦心孤诣多年的准备,付诸东流。
他们在天海身上砸下那么多,却给你摘了桃子,如何能不怒?
更要紧的,是这样一来,会令玄印一派地位重新稳固……”
赵都安何等聪明,一点就透,诧异道:
“所以,戒律堂首座为了龙树菩萨,借机发难,刻意挑起神龙寺与朝廷的冲突?
因为眼下执掌神龙寺的,还是玄印住持,所以,玄印住持必须承受朝廷的怒火……那老秃驴,是借朝廷的手,在打压玄印?”
张衍一笑道:“孺子可教。”
好家伙!
赵都安咧嘴,这才算解开心头疑惑,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他自顾自分析道:
“先生知道这些,想必陛下也知道。
所以……陛下刻意晚了一些,再派莫愁去神龙寺施压,就是为了先留出一段空间,让玄印自己处置戒律堂首座……以此,令佛门这两派的矛盾加深?
反之,若由朝廷出手处置,反而会令两派,因有了共同的敌人,而站在一起……
这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
而先令他们内斗决裂,逼迫玄印出手,打压戒律堂首座,朝堂再前往,对整个神龙寺予以处罚。
既能维护朝廷威严,又将内部矛盾放大……妙啊!”
赵都安瞬间想通原委,只觉豁然开朗。
突然发现,贞宝能坐上皇位,并非偶然。
虽然看上去一直被他帮助。
但实际上,无论是这半年来,女帝为了“修文馆”建立,而布局的一系列动作,还是对神龙寺矛盾的巧妙挑动……
都说明,贞宝剖开来,其实也是个黑的……啧,厉害了。
“多谢先生解惑。”
赵都安露出笑容,由衷道谢,继而话锋一转,道:
“说来,这次晚辈虽是替皇族出手,但却也算帮了天师府小忙吧。那个您看……”
他伸出两根手指,做出搓弄的动作,一脸不好意思。
张衍一笑容微微凝固,皱眉道:
“老朽突然想起,晒在院中的天书尚未收起,这便先走一步,日后有机会再见。”
说完,不等赵都安开口,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赵都安:“……”
这玩意真的是天师?
我分明条件还没提呢……赵都安无奈拍拍屁股起身,就要牵马离开。
却突然给店铺中奔出的老板拽住:
“这位客官,您还没付账呢。”
“……那两碗汤饼,是方才那老丈请我的……”
老板拽着他不撒手,不悦道:
“他说你来付账,客官,莫不是要吃白食?”
“……”
赵都安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
“老!张!”
……
傍晚。
心情郁闷的赵都安骑马,直奔章台苑而去,准备参加今晚的庆功宴。
第286章 赠女帝,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情诗”(五千字)
京城上空的乌云,在傍晚前散去,好似宣告这场斗法的结束。
赵都安换了新衣,骑乘骏马,披着西天的霞光,哒哒抵达“章台苑”
——皇室在京城内的一座别苑,专供宴席,上头是礼部主管。
“赵学士!”
赵都安方甫抵达别苑外围,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停放马车的方位快步奔来,脸上洋溢笑容。
“韩粥?”
沉浸于沮丧中的赵都安一怔,然后看到了韩粥身后,其余的修文馆学士们,笑容扩散:
“是你们啊。”
多日不见,相逢是说不完的话。
赵都安的马匹被小厮牵走,立即被一群学士簇拥着,朝章台苑大门走。
一群苦哈哈,整日埋首修文馆内的读书人们兴奋不已,七嘴八舌中,不乏恭维与惊叹。
俨然,都得知了赵都安在斗法上的表现。
“赵学士,怎么独自一人来?我可听闻,斗法结束后,你赵家的门槛就被踏破了。”韩粥笑着调侃。
赵都安苦笑地眨眨眼:
“所以,我才在外头躲清静啊。”
下午,告别张衍一后,他回家了一次,发现家中挤满了来拜访恭贺的人。
姨娘和妹子迎接的焦头烂额,赵都安也顿感头大,易容给家中下人传了个信,自己就先躲出来了。
而听完他诉苦,一众修文馆学士们相视而笑。
当初“入阁”时,他们每个人都有相似体验。
“……当初我等也是这般,给吓得不敢回家,比当年科举高中,春风得意时,还要夸张。便索性跑出来一起喝了顿酒,想想也是快意事。”
韩粥感叹,继而钦佩道:
“不过,我等与赵兄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今日朝野官员云集,为你庆功,何等排场?”
旁边另一名学士摇头:
“半山兄此言差矣,赵学士前不久,亦有军中诸多将领为其庆贺,已是熟门熟路了。”
一时吹捧声不绝。
赵都安只是浅笑,说话间,已进了章台苑。
此刻天色已然见晚,苑中各部衙门官员聚集。
赵都安随口与韩粥等人攀谈,身周围拢追随,面带笑容的人群,愈发庞大。
令围观者不由感叹:
两月前,官场上的舆论声音,还曾将韩粥与赵都安对比,认为前者更胜一筹。
那时,赵都安走到哪里,还常有官员横眉冷对,瞧不上他。
但时至今日,地位待遇,已是倒转。
行走在一群修文馆学士中,俨然有了京城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气派。
章台苑中,侍者如云,更有乐师舞女歌舞助兴。
赵都安径直入了最大的殿宇,殿中摆着一张张圆桌。
堂内,却已都是四品以上大员了。
“哈哈,我大虞朝的武曲星来了。”
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礼部尚书起身迎接,笑容满面。
身旁,曾在神机营校场上,一同审阅的老迈的兵部尚书,也是起身,笑着调侃:
“今日赵佥事壮举,我等武臣亦是沾光,你个文官怎好抢老夫的话?”
赵都安哈哈一笑,与堂内诸多官员寒暄了句,继而看向早先一步抵达席间的董太师,拱了拱手:
“太师,怎劳烦您过来?”
身披大学士袍,须发皆白,已是耄耋之年的董玄故作不悦:
“怎么,你入了武勋四品,便嫌老夫了?”
赵都安忙摆手,董玄才露出笑容,拍了拍身旁留给他的椅子,叹道:
“既是庆功宴,总该有个老臣来撑场子,袁立都察院那边有事,薛神策看了你那开天剑,似有所悟,也推脱了。李彦辅么……呵呵,想必是不愿来的,便只有老夫过来了。”
都察院有事?
发生啥事,让袁老银币亲自抓着,连一顿饭都抽不出时间?
赵都安心中好奇,却也没问,只是寒暄着坐下。
结果屁股没坐热,堂外又进来一道文雅大方,引得诸多目光的熟人。
“郡主也来了?”赵都安惊讶。
徐君陵今晚盛装打扮,配合原本就不俗的容貌,踏入这几乎全是老男人的饭局,登时如亮起一束光。
她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怎么?赵大人莫不是嫌本郡主无官无职,进不得这章台苑吧。”
“郡主哪里话,”
赵都安哈哈大笑,命人搬来座椅,继而笑道:
“只要郡主不嫌这一屋子男子沉闷无趣,想坐到天明,我都奉陪。”
众人皆笑。
董太师今日心情不错,笑眯眯对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