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3节

  “出逃?不行,京城范围,我不可能逃得掉……”

  “家族帮助?这个王朝可不姓赵,而是姓徐,何况原主身后非大族……”

  “向原主的朋友求援?呵,狐朋狗友,不背刺就谢天谢地。”

  “出卖色相,以男宠、面首的身份,博取女帝信任?”

  这似乎是最靠谱的方法,也是黑衣吏员建议他进宫的目的。

  但获取了原主记忆的赵都安知道,他压根没碰过女皇帝!

  甚至这一年来,二者私下见面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最多是有些许暧昧,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原主一直觉得女皇帝对他有意思!

  这也并非一厢情愿的脑补,证据有三:

  其一,原主容貌俊朗,女帝多次点评赞许;

  其二,女帝准许原主出入宫廷,对其态度有别于白马监其余使者;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男主为女帝面首的谣言,已经沸沸扬扬传了一年,以女皇帝的耳目,必然在第一时间就已获悉。

  但偏生女帝却从未否认!

  而是报以默许的态度!

  这就值得玩味了。

  正因如此,原主才有猖狂资本:以女子皇帝的身份,若非默许,岂会任凭坊间乱嚼舌根?侮她清白?

  所以,男主一直认为,女帝之所以尚未准他侍寝,一是忙于公务,二是在考察他。

  这也是他立功心切的动机,试图孔雀开屏,早登龙床。

  然而赵都安魂穿而来,以他的视角看待此事,却敏锐察觉诡异:

  “不对!这事有古怪……”

  总觉得没有这样简单。

  但一时间,又想不通关节,摇了摇头,他吐了口气,自嘲一笑:

  “也有好处,起码不容易暴露。”

  若两人真有肌肤之亲,女皇帝必然会察觉他并非“赵都安”。

  这样,也好。

  可如何破局?

  这时,马车猛地减速,车夫声音传来:“大人,要进皇城了!”

  只能随机应变……赵都安掐断思绪,恢复镇定姿态,从腰间取出令牌,抛出车厢,对守门禁军甲士道:

  “本官有要事禀告圣人,速速放行!”

  ……

  ……

  皇宫由内外两座城嵌套而成,马车驶入皇城,到了宫门口,再无法行进。

  赵都安只能下车,在一名小宦官带领下步行,朝圣人所在的“养心殿”赶去。

  不多时,红漆木柱撑起的回廊尽头,显出一群宫廷侍者。

  “来人止步,”一名年长宫女见二人走来,出言阻拦:

  “陛下正与相国商议国事,闲人免进。”

  赵都安心头蓦然一松,有种考试延期的解脱,旋即模仿原主语气,朝领路宦官笑道:

  “既如此,公公且去忙,我在此等待便是。”

  记忆中,原主虽跋扈,但惯会看人下菜碟。

  对于宫中近侍,向来客气有加。

  送走小太监,赵都安侧身等在回廊中。

  残存雨水沿着瓦片滑落,阳光泼洒下,在地面斜切出耀目的金线。

  他蓦然垂头,在脑海中飞快翻找关于“相国”的记忆。

  前世经验告诉他,与领导相关的任何小事,都可能暗藏重要信息,此刻犹如溺水之人的他,必须抓住一切渡劫的机会。

  不多时,他找到了需要的情报:

  大虞相国,李彦辅,先帝时期头号权臣,曾任内阁首辅,权倾朝野,为人阴沉多谋。

  女帝登基后,为加强皇权,解散内阁,李彦辅被狠狠削弱一波,但仍为实质上的“帝国宰相”,亦为以江南士族为主的“李党”党魁。

  把控庙堂多年,势力盘根错节。

  与以都察院御史大夫袁立为首的“清流党”,同为当今朝堂上两股彼此制衡的大势力。

  放在后世,是只能在新闻联播里才能听到的大人物……

  赵都安短暂恍惚,有种蚂蚁一脚踏入虎山的不真实感。

  他深吸了口气,抬起视线,朝年长宫女做了个去旁边说话的手势。

  “赵使君有事?”

  年长宫女对他并不陌生,二人走远几步,淡淡问道。

  赵都安微笑道:

  “并无要事,只是好奇相国怎的这么急,大雨歇了没一会,便入宫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年长宫女瞥了他一眼:“咱们下人怎会知道?”

  赵都安动作丝滑地将袖中一卷银票递出:

  “姐姐只挑能说的,提点一二便好。”

  年长宫女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忽地展颜笑道:

  “也不是什么机密事,以使君人脉,稍加打探也便知道……使君可知淮水改稻为桑一事?”

  不知道……赵都安面无表情,原主这個草包对朝堂的了解只限于谁能欺负,谁惹不起,涉及政事一概不知。

  废物一个。

  “烦请姐姐告知。”赵都安不耻下问。

  “……”宫女只好简单解释,原来是先帝在位时,国库便已空虚,又经政变,女帝接手后赤字严重。

  以李彦辅为首的一派,为缓解财政,力推江南淮水一地部分稻田,改为桑田,以促进丝绸贸易,但因急于求成,损毁部分田亩,险些激起民变。

  “陛下得知大发雷霆,这些日子,朝堂诸位大人都在争吵此事,相国今日入宫,或是有了法子。”

  宫女说完,便转身返回原位。

  赵都安心下一动,知晓对方不会再多说,也便闭嘴垂首等待。

  ……

  宫廷繁花似锦,气氛却压抑深沉。

  就在赵都安站的双腿发酸时,走廊尽头,紧闭的门扇推开。

  继而,一道身披绯色官袍,头戴乌纱,鬓如反猬皮,眉如紫石棱,容貌凶狠的老人踏步行来。

  宫廷使者分列左右让行。

  赵都安侧立廊中,拱手行礼:“相国慢走。”

  威严极重的老人目不斜视,好似未曾看到他般,大步离去。

  周遭有宫人暗笑,整个京城都知道,在真正的权贵圈子里,对赵都安这等以色伺人的小白脸,皆鄙夷嘲弄至极。

  以相国大人的身份,多看他一眼,都算自降身段。

  女帝面首?

  看似风光,但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还不如青楼卖笑的花魁,便是寻常百姓,表面敬畏,暗地里也要啐上一口。

  赵都安对原主的人嫌鬼憎感触更深一分。

  迎着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他神色如常,不以为忤:

  原主丢的脸,与我有什么关系?

  年长宫女这时前往通报,过了好一阵,方甫返回:

  “陛下允你觐见。”

  “多谢通传。”赵都安深吸口气,越过人群朝前方走去。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他默默回忆原主的行为习惯,一步、两步、三步……走出七步后,整个人神态气质,举止动作,已与原主一般无二。

  政客是天生的演员。

  这一刻,赵都安将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

  “咚!”

  “咚!”

  “咚!”

  抬手叩门。

  紧闭的朱红色雕花双扇木门内,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

  “进。”

  赵都安双手用力推开沉重门扇,阳光绕过他的身躯,蔓过门槛,引燃了宽敞房间内,地板上铺陈着西域进贡的名贵地毯。

  价值连城的博古架内,皇家官窑烧出的近乎透明的双耳龙纹瓷瓶烨烨生辉。

  一张宽大桌案上,丛丛老笔堆积如山,白砚内黑水枯竭。

  一名身披白色常服的女子,正在案旁批阅奏折。

  她约莫二十八九年纪,眉目清冷,青丝如瀑垂下,因垂首姿态,只显出半张脸庞,便已是姿容绝色,浑身上下并无半点金银首饰,却予人一股雍容雅致的气度。

  神态专注之际,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皓腕,纤指如葱,以标准指法握一杆粗大金毛狼毫。

  大虞女帝,徐贞观!

  赵都安望见女帝瞬间,大脑短暂失神,恍惚间,仿佛回忆起昔日玄门政变,那个大雪覆满宫城的日子。

  当时身处乱军之中的小禁军远眺宫门,瞥见的三皇女却是盛装打扮:

  头戴凤冠,身披大红霞帔,金玉外悬,盛装出席般驾临于风雪中,手中一柄玉龙剑横扫,千军辟易,贵气威严。

  血脉偾张,心跳如擂鼓……

  赵都安轻咬舌尖,强迫自己垂下视线,心中暗骂,经过了斗阴阅美无数熏陶的自己,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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