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外一边。
徐贞观等自己的忠犬离开,又独自在河畔吹了阵风。
待情绪恢复平稳,这才返回御书房,准备处理政务。
刚坐下没一会,便听有女官禀告:
“陛下,董太师长孙求见,说奉太师之命,来呈送名单。”
徐贞观美眸一亮:“唤进来。”
“是。”
俄顷,御书房外,一个身穿华贵衣袍,约莫二十五六,容貌平凡,气质中庸,神态略有些拘谨的青年行礼:
“学生董大,参见陛下!”
徐贞观端坐桌案后,一派帝王威仪,恩了声,浅笑道:
“无需多礼,太师命你来传话?”
当朝太师长孙,曾经在“小雅姑娘”开设的“青莲小筑”与赵都安有过一面之缘,容貌普通,才气平平的董书生略显紧张地抬头。
显然并不适应这种场合。
先应了声,才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子,一板一眼道:
“回陛下,爷爷命我将学士名单送来,请陛下过目。”
旁边侍候的女官上前,将折子转呈给女帝。
徐贞观翻开阅读,折上赫然是一個个名字。
也是女帝意图组建的,只忠诚于她的“新内阁”名单。
只是相比于老皇帝时期,权倾朝野的“内阁”,这个新“新内阁”极为稚嫩。
名单上的名字,大半都是有才学的年轻一代读书人,手握大权的寥寥无几。
然而谁都知道,一旦新内阁成立,且女帝能将皇位坐稳。
那十几年后,名单上这些人必将取代当今这些大臣,成为新贵。
“很好,太师还说什么?”女帝合上名单问道。
董大紧张道:
“爷爷只说交给陛下批示,哦,对了,还要学生与陛下带句话。”
“什么话?”
董大期期艾艾道:
“请陛下亲贤臣,远小人。
爷爷听闻近日那赵都安颇受圣眷,便斗胆劝谏陛下,那赵都安声名极差,虽有些能力,但也只是一酷吏罢了。
陛下可任用其办事,却切不可重用,更不可倚重,否则这等酷吏一旦结党,于陛下而言,隐患极大。”
徐贞观怔了下,有些意外道:
“太师也知道他?”
董大老实道:
“爷爷虽早不插手朝局,但门生还算多,翰林院和国子监里,近日也都在声讨赵都安,爷爷便也有所耳闻,才……”
徐贞观无奈一笑,倒不意外了。
董太师德高望重,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向来不喜德行有亏之人。
赵都安如今能力虽逐步为人所知,但除了极少数亲近之人,外人对他的印象仍旧极差。
主要的黑点,都局限于他人品之恶劣。
一个“酷吏”的名头,逐步扩散开。
董太师不了解真相,被流言误导,担心女帝倚重酷吏,故而才有此劝谏。
也是一片忠心。
徐贞观笑了笑,想替赵都安解释几句,但也明白,三两句话根本说不清。
捏着名单,又想起大理寺卿与新内阁的矛盾,以及赵都安刚接下的任务,心下一动:
恩……若他真能扳倒周丞,倒可为契机,引荐他与太师见面,解开误会。
索性道:“朕知道了,自会权衡,请太师放心。”
董大松了口气,告辞离开。
等他走出御书房,乃至出了养心殿,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却犯了难。
他多少听出了,女帝那句话的敷衍。
“唉,要不要如实告诉爷爷呢?陛下也是的,干嘛要宠幸一个酷吏?难道那人当真很好看?”
董书生一脸愁苦。
并不知道,他早已见过了赵都安,并对其推崇备至。
……
……
驸马府。
云阳公主今日醒的很早,却赖在床上,到太阳升起,才在婢女服侍下,穿衣洗漱。
等来到饭厅时,驸马李叔平已在等待。
值得一提的是,她与夫君早分居多年。
公主独占正房,李叔平身为驸马,只能配住在厢房。
“云阳,厨娘刚做好的八宝粥,我给你盛好了。”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太阳穴处隐有乌青的李叔平堆起笑容,主动开口。
身穿大红纱裙,踩着绣鞋,虽已育有子嗣,肌肤却仍如牛奶的云阳公主莲步轻移。
在丫鬟的搀扶下,慵懒地坐在主位。
乌黑云鬓之下,狐媚子般的脸庞上不见笑意,瞥了面前的八宝粥一眼,冷淡开口:
“胃口不好,倒掉吧。”
李叔平殷勤的笑容一僵,缓缓坐下,小心试探:
“今日怎么没胃口?”
吩咐丫鬟丢掉粥碗,云阳公主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看她名义上的“夫君”一眼。
此刻也好似没听到般,捏着白瓷汤匙,小口吃着鸡蛋羹。
厅外的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一幕毫不意外。
此地虽名为“驸马府”,但实际上,驸马也就比下人地位高些。
李叔平脸色变幻,咬了咬牙问道:
“听说昨日那赵都安闯入大理寺,抓了夏江侯……伱莫非在为夏江侯……”
云阳公主动作一停,终于看向他,娇媚的脸庞上浮现一丝嘲笑:
“吃醋了?觉得本宫在担心夏江侯爷?”
被当面戳破心思,李叔平一时语塞。
云阳公主捏着汤匙,一边搅动,幽幽道:
“没错,是我寻了夏江侯去对付赵都安,我与他睡了一场,他便肯为本宫出头了。
你不愿?有本事,你去寻那姓赵的,把丢掉的脸面捡回来啊,你有那个本事么?你若能做到,本宫也可陪你睡一次。
你……行么?”
“啪!”
李叔平脸庞涨红,额头隆起青筋,手中握着的筷子,竟被他硬生生掰断了。
下人们吓了一跳,云阳公主却冷笑道:
“怎么?长本事了?”
李叔平许是连日受刺激,罕见地生出一股胆气,深深吸了口气,道:
“云阳,我终归是你丈夫……”
“丈夫?”云阳公主忽然笑了,是自嘲的笑,她眼神复杂,道:
“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若非……我岂会下嫁给你这窝囊废?!”
厅外下人们默默往远处走,假装听不见。
云阳是被迫嫁给李叔平的,这件事不是秘密。
按照规矩,公主嫁人,最差也要是嫁给一些地方豪族的子弟。
或许配立下大功的新贵。
多数情况,还是与豪门联姻。
然而李叔平是个例外。
其成为驸马时,早已家道中落,只是个京城里不起眼的小家族的继承人。
也未考取到什么功名。
据说是先帝在位时,云阳公主不知因为什么事,恶了皇兄。
从而,被愤怒的老皇帝一道旨意,嫁出了宫,许配给了李叔平。
彼时的李叔平大喜过望,只觉天降鸿运。
但云阳却对他没有任何好脸色。
后来,许是逐步自暴自弃,认清了命运,这位曾经身份尊贵无比的大长公主,才逐步成就了如今,仿佛人尽可夫的“放荡”名声。
“我……说错话了。”
李叔平垂下头,缓缓吐出口气,他早已习惯了窝囊的角色。
更没有与公主针锋相对的勇气。
毕竟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这位妻子带来的。
李叔平调整情绪,试图打破压抑气氛,主动笑道:
“听说今日早朝,大理寺卿周丞,领着一群官员怒气冲冲上朝去了,那赵都安,还有诏衙那些走狗,这下可有的好受了。
哼,上次他大肆逮捕五十八名官员的事,才勉强压下去,如今竟胆敢打杀入三法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