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你这次什么都不做,我也已准备出手抓他。”
“你很有能力,能人做事往往喜欢自己来,不想依靠他人,担心结果最终不如自己的愿。”
“但你也要知道,你是陛下的人。正如沈倦被欺负,你会替他出头,你被欺负,陛下也会替你出头。”
赵都安怔然,定定看着桌上墨渍未干的折子。
耳畔是马阎的声音:
“此事后续,你不必劳心,折腾了一天,回去休息吧,余下的风雨,我会妥善安排。明日早朝,自有分晓。”
明日早朝么……赵都安霍然扭头。
视线仿佛透过墙壁,黑瓦,昏暗的天色,投入巍峨明亮的皇宫。
落在了那一袭白衣,青丝如瀑的女帝身上。
御书房内。
正批改奏折的徐贞观忽地皱了皱好看的琼鼻,嘀咕道:
“谁在惦念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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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21章 杀局
徐贞观摇了摇头。
以她的修为,倒也还远没到“凡有言,必被知”的人仙境界。
所以,苦苦在御书房加班的女帝并不知道,此刻她默默的安排,已被赵都安知道了。
“咚咚。”房门忽被敲响,徐贞观干脆放下笔,道:
“进。”
吱呀门开,穿女官袍服,戴无翅乌纱的莫昭容走了进来,禀告道:
“陛下,大理寺出事了。”
“哦?”徐贞观抬起纤细的黛眉:“说。”
莫愁将经过简略叙述了一番。
罕见地,并未因此事涉及赵都安,而“添油加醋”。
“所以,赵都安去逮人,大理寺卿不允,马阎出面强行拘走了?”女帝总结般地反问。
“是。”
“恩,朕知道了。”
“……陛下,明日早朝,大理寺卿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莫愁冷静分析道:
“夏江侯不算什么,但涉及三法司与诏衙的冲突,若处理不好,终归……”
徐贞观淡淡道:
“朕已有计较,会给他们一个答复。”
莫愁怔然。
她发觉眼前的女子帝王近来愈发强势了,面对朝臣不再如以往那般小心,而是多了些许帝王的乾纲独断。
这改变大抵发生在“裴楷之”被废掉后。
这件标志性的事件,看似只换了一个侍郎。
但实则,意味着女帝对朝堂的掌控力,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莫愁有些替她高兴。
登基这两年,她是亲眼看着“三皇女”如何一步步,收归帝王权柄的。
虽说距离真正彻底掌控朝堂,还有相当大的距离,但这已是可喜的趋势。
“是。奴婢这边退下了。”莫愁行礼,转身要走。
徐贞观捏着青玉蟠龙笔杆,忽然好奇笑道:
“你这次竟没说他的坏话,倒是稀罕。”
“他”指的显然是赵都安。
莫愁脚步一顿。
不由自主,想起了前几日,她振振有词告状,说赵都安在诏衙乱搞一气,抖威风,结果惨遭光速打脸。
这次惨败令“女子宰相”大伤元气,缓了整整两日。
总结教训,决定不再重蹈覆辙。
却不想被女帝调侃,一时心头羞恼窘迫,她沉默了下,忽然冒出一句:
“陛下也该提醒赵大人注意些,如‘老徐’这般称谓,私下说说便好,但给底下宫女听见,委实不妥。”
说完,她告辞离开,消失在门外。
只剩下白衣女帝捏着青玉笔杆,坐在桌案后,仙子般的脸庞上渐渐浮现迷惘:
“老……徐?”
……
……
赵都安辞别马阎,自总督堂走出时,心头微暖。
他的确不曾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女帝的安排。
“无怪乎,冷酷无情的便宜师兄答应的这般干脆,更一点不怵大理寺卿,原来背后早已得到贞宝的授意……”
“我就说么,我的舔功啥时候这么厉害了,老马这次这么给力……一切都说得通了。”
解开疑惑,赵都安心头顿感轻松,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别看他在大理寺的时候,一副一切皆在掌握的神态。
但实际上,挑起两个衙门的斗争……他一個小小缉司,属实难顶。
不过马阎交底后,后续的事便无须他操心。
“只等明日早朝,看尘埃落定。”
赵都安唤来车夫小王,乘着夜色往家里赶,吩咐道:
“明天我要去趟宫里,大概散朝的时候抵达即可,你估摸下时辰来接我。”
毕竟是因他而起,赵都安不去亲眼看下,心中不踏实。
尤其……还有个云阳公主,也不知女帝会怎样处置。
毕竟是姑侄女关系,赵都安想想,也觉得头疼。
“哦哦。”
车夫小王应声,没有多问,马车驶过街巷。
二人都不曾发现,远处一个漆黑的巷子口,缓缓走出数名披着灰色罩袍的人,目送马车远去。
这些人皆蒙着面纱,为首的一个,脸上覆盖靛青色鬼脸面具。
赫然,是匡扶社派来京城,接替庄孝成的“分舵主”。
“舵主,就这么放他离开吗?”
一人低声问,有些蠢蠢欲动。
覆盖鬼脸面具的分舵主缓缓摇了摇头:
“再等等。诏衙与大理寺矛盾这么快便挑起,倒是意外之喜。
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相比于杀一个小白脸,动摇朝堂,削弱伪帝对大虞的掌控,才是最重要的事。
若此时杀了此人,反而徒增变数,会令大理寺失去憎恨目标,弱化双方敌对情绪。
更会引得朝堂上下同仇敌忾……反而不美。
一个小白脸罢了,再让他多活一日,等明日早朝召开,两衙门对簿金銮殿,届时再杀他,才更稳妥。”
其余匡扶社成员顿感佩服,被分舵主的智慧所折服:
“舵主深谋远虑,吾等大事必成。”
而后,一群人消失在黑暗巷子深处。
等他们走了,就在巷子口对面,一株百年树龄的大柳树上,空气悄然扭曲。
浮现出一道娇小少女身影:
身披玄色为底,绣“天师府”徽记术士袍,气质神秘,目光发散,显得有些呆。
金简默默坐在大柳树的树杈上,小脸上浮现思考的神色。
片刻后,她终究没有轻举妄动。
只是化作一蓬星光,朝天师府方向疾驰。
……
俄顷。
金简再次来到了天师府深处,那座幽静的,独门独户的院子外。
推开院门,只见巨大茂密的大榕树碧绿枝条摇曳,散发出莹莹的光,照亮了整座小院。
树下。
张衍一席地而坐,天当被,地当床,竟似在走神。
老天师面前,那一方矮桌上,是随意摊开的青玉竹简,旁边丢着一枚刻刀。
那无比珍贵,传承数千年,由一代代天师不断修改而成的《天书》,赫然又被抹去了相当数量的文字,被刻上了新的句子。
“咦?师尊您又在修书啊。”
金简愣了下,好奇走过去。
见师尊仿佛没听见,压根不搭理自己,好似神游天外,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般。
她便蹲下身,抻长脖子,朝名为《天书》的竹简上看去,低声念道: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金简疑惑嘀咕:“道法自然是什么意思?”
张衍一忽然开口了:“为师也在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