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远处的大字,黎钧先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长长叹息道:
“我在内省从来只是听说,如今亲眼见到才知道金津情况,也难怪你们不计代价也要刺杀妖后,国土之上任由外人凌辱肆虐,这样的国家不可能有希望,但凡有血性之人也不可忍耐。”
看出他心情不好,古云笙柔声道:
“黎哥,算了。难得来一趟不要再看这些让人糟心的地方,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黎钧先也不想因此影响心情,点点头。
旋即所有人再度唤来车夫坐上人力车,沿着大道继续向前行去。
一番奔驰之后。
他们来到了另一处有名的名胜古迹:鼓楼,并且登上数丈之高的鼓楼顶俯瞰了大半金津城的风貌;
接着,众人又在古云笙的提议下前往了就近的天塔湖,在波光粼粼的小湖上泛舟饮茶,微风吹拂之下心中之郁气似乎都被一扫而空。
同时仿佛是为了给黎钧先和古云笙创造独处的机会,古看山还故意带陆渊和席北辰离开了好一阵。
大半个时辰后众人再度汇合,陆渊发现黎钧先和古云笙之前关系明显更近了些许,不知道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逛完这几个地方后。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众人便打道回府,然后从外面买回酒菜又在林兴朝病床前摆了一桌,算是为黎钧先师徒践行。
而一席过后时间已到深夜,众人依依惜别,尤其是古云笙在离开之前的眼神,几乎令黎钧先不敢直视。
等到送走了古云笙父女。
将黎钧先送回屋中,陆渊适时问道:
“师父,我观那位笙姨对您颇有情意,您平日一个人也有些形单影只,何不?”
“你小子,连为师都敢打趣了。”
黎钧先无奈的笑笑:
“我和她已经十余年未见,如今时过境迁一把年纪,心境也早与以往不同,哪好意思谈什么儿女情长?”
对他而言,自己伤势未彻底痊愈,肾元损伤的问题还不知道是否彻底解决,自然不敢贸然接受什么。
陆渊嘿然一笑:“有道是有情不在年高,师父若有也有意,又何必自我设限?”
“去去去。”
显然不想和陆渊这个毛头小子谈论这个问题,黎钧先连连摆手:
“伱小子赶紧给我回去睡觉,明日一大早我们就要出发,别耽误了时候!”
陆渊闻言却是没有动作,而是突然眼神肃然起来,道:
“师父,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
黎钧先目光微怔:“什么事?”
“弟子不想回凤阳府了,想留在这里。”
陆渊郑重道:
“在师父门下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学到了不少的本事,但我一直在想能用这些本事来做些什么。但功名利禄、飞黄腾达之类非我所愿,直到今天去了大沽口炮台、经过那些被洋人所占的租界后,弟子觉得自己应该要出力做些什么,否则就愧对师父所传的本事了。”
闻言,黎钧先顿时陷入沉默。
他神情默然,良久之后才轻声一叹:“果然,为师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陆渊目光微动:“师父猜到我想留下来?”
“非也。”
黎钧先摇摇头,无限感慨道:
“你这孩子一身根骨世所罕有,不管是博戏园还凤阳府都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养不住你这样的真龙麒麟。如今山河动荡,外敌肆虐,大厦将倾,你是天生要做大事的人,如今的本事还一直跟着为师确实浪费,想想也该接触更广阔的天地,为国为民做些事了”
这句话无疑代表着同意,陆渊深深一礼:
“弟子多谢师父成全!”
黎钧先目光既有感慨,也有不舍,还有疑问:
“你想留下来没问题,不过可有想好要做些什么如何去做?还是说你打算加入你师叔他们组成的联盟,一同行事?”
“暂时还没想好。”
陆渊实话实说道:
“弟子打算现在这金津仔细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做决定。”
“这样也好。”
黎钧先点头叮嘱道:
“你师叔他们所属的圣平天国余部,内部情况颇为复杂,里面的人也未必都是忧心天下之人,不少人物我都不愿意牵扯过多,你即便是不加入他们也没有什么。
当然,你师叔他们是完全值得信任的,你在这金津人生地不熟,不管遇到什么问题皆可请教他们,后面无论要做什么亦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莽撞冲动。”
这些叮嘱都是关切,陆渊郑重点头:“放心吧师父,我晓得。”
“好,去吧。”
黎钧先拍了拍陆渊的肩膀,有些不舍的感慨道:
“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师父我和你两个师兄都是你坚实之后盾,凤阳府和博戏园也是你永远的后路.”
转眼,一夜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黎钧先便收拾行装,踏上归程。
林兴朝虽然依旧不宜下床行动,但自然有自己的徒弟席北辰,还有古看山父女出城相送。
而他们在得知陆渊竟然要留在金津而不是和黎钧先一同回去时无不吃惊不已。
当然,得知缘由之后,他们也和黎钧先一样立刻理解。
毕竟,如今西方列强入侵,铁蹄践踏之下汉人之民族尊严几乎荡然无存,近些年来诸多热血青年、仁人志士都在一步步的觉醒,主掌变法强国、驱逐列强,改变耻辱现状。
在金津这样列强洋人横行的地方,不少读书人练武人都想都在以有用之身救国救民,陆渊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有此举动再正常不过。
随后。
来到城门之外,并无什么儿女情长的狗血戏码,只是向陆渊和古云笙深深凝望一眼后,黎钧先干脆利落的拱手道别。
众人在依依不舍之中,目视着一人一马的背影迅速远去。
许久之后,黎钧先的身影消失在了官道之上,古云笙目光感怀的转来,看向陆渊温柔道:
“阿渊,你留在金津想要做什么?”
席北辰却是兴奋道:
“陆师弟,你如今应该也步入雷音之境了吧?这等修为已经是难得高手,不如加入我们静待时机,日后一同起事如何?”
古看山也是呵呵笑道:
“这般年纪就步入武功四境,再有个十年八年的那还得了?小渊子日后便跟我们一起,你师父不在就由我和你师叔来教导你武功,日后再见保管让你师父大吃一惊!”
“多谢古爷、笙姨、席师兄。”
陆渊回答道:
“我打算最近先在这金津内各处转转,然后再考虑要做什么,该如何做。”
古云笙不由点头:“此言有理,理当如此。”
席北辰稍微有些失望,还是道:
“那也行,反正你就和我们住一起,有主意了随时告诉我和师父就是。”
陆渊如今算是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哪可能还和林兴朝等人住在一起,当即道:
“席师兄不用麻烦了,师父走前给我留了不少的钱,我在外面租住一处院子即可。”
席北辰当即急道:“这怎么能行”
然而。
虽然他一力相邀,乃至古云笙也劝了两句,陆渊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打算。
见其态度坚决,众人没有办法,只能在回去以后便由席北辰出面,找牙行在隔了一条街的地方为陆渊寻了一处小院。
院子单进单出不算多大,但是却按照陆渊要求避开闹市相对僻静,让他颇为满意。
就此,他便在金津有了一处安身之地。
而等到席北辰走后,他则是马不停蹄的又找来牙行的人安排工匠对伙房进行改建,按照他的需求改为简陋版的炼丹火室。
从凤阳府出发的时候,他的壶天袋就随身携带,并且每隔七天施展壶天之术保持着储物之能,装着他全身的家当。
小小的壶天袋里不仅有丹炉,还有着十余万的银元财宝,建个火室自然不在话下。
同时,在建火室的这几天之间,他一边外出购买搜集炼丹所需的材料,一边打听着金津城各方势力的情况。
不提官府方面。
金津这等直隶重城民间势力鱼龙混杂不可小觑,首先是城中有号称有十万帮众的金津乃至天下第一大帮,青帮。
青帮又叫漕帮。
金津有河有海,漕帮乃是从古至今沿袭至今已有近千年历史的帮派,无数苦力民夫在其手下讨生活,号称是百万槽工衣食所系。
而一开始,此帮其实是能人义士为了开辟水运粮道、完成朝廷运粮任务所创。
后来随着漕帮迅速扩展发展,此帮逐渐变成了广收门徒,帮众过万,霸占一方,并且产业涉及赌场妓院,贩运烟土,绑票勒索,坐地分赃,变成了一个极为畸形的巨无霸。
是以此帮在金津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帮。
其次,第二号势力,便是金津城的武行。
沿海一带繁荣发达,数十年来又屡受列强铁蹄践踏,所以尚武之风犹盛。
在金津,凡是金津本地之人,武功修为达到雷音之境,便有资格开设武馆,招收门徒,导致城内大大小小的武馆足有上百家之多。
而这些武馆之中不乏传承了数十乃至上百年的大馆,坐镇的高手也是五境炼血武道家、甚至是达到了六境抱丹的武道大师!
甚至是七境的宗师泰斗,金津武行之中亦有坐镇!
由此可见,这里武行发展是何其鼎盛。
而最后。
金津城内第三方较大的民间势力,便是近年才新崛起的民团,金刀团。
此团乃是民间秘密结社相护发展而成的民团组织,这一群体最恨洋人、不平等条约、及一切西方之物。
他们打出扶金灭洋的口号,专门与租界洋人做斗争,团规为毋贪财、毋好色、毋违父母命、毋犯朝廷法,杀洋人、灭赃官,行于市必俯首,不可左右顾,遇同道则合十。
金刀团不仅限于金津,天京、魔都、江宁等诸多洋人设立租界的大城重城皆有发展,并且扩张如火如荼。
金廷虽然昏庸无能屡屡被迫向神罗、沙厄等列强低头,但其实朝堂之上王公大臣也深恨之,是以他们对专和洋人做对的金刀团发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暗中扶持。
像金津的金刀团,如今发展到成员过万,就离不开官府的默许。
“啧啧啧,一个金津光民间明面上就有如此复杂的势力,不愧是沿海直隶重城,还真是风云汇聚,卧虎藏龙之地啊”
花费数天,大致了解完各方面的情况,陆渊不由得啧啧称奇,心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