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感觉到了。”
也是走南闯北闯荡江湖出身的林盛也疑惑道:
“我听他手下两个学徒私底下说过,昨天他在给门主做药膳的时候甚至把糖错当成盐,白白浪费了一大锅的药材。”
彭一刀顿时道:“刘一手几十年的厨子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这么心神不宁的.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估计又是因为他儿子?”
陈占堂凝眉道:
“我记得他儿子好赌烂赌,三十多岁的人烂泥扶不上墙,把刘一手攒下的偌大家业败了个精光,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本在养老的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请动出山,来这做掌勺。”
“陈师弟,若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得给刘一手提醒一下了。”
彭一刀郑重道:
“我们这些人还好,盐多盐少吃什么都不打紧,但是馆主吃的药膳可是丝毫马虎不得,他要是再犯什么错误也对你的颜面有损。”
刘一手能到光武会馆做掌勺主要就是因为陈占堂,他顿时凝重道:
“明白了,稍等一会儿我便找他聊聊。”
他们这边聊着。
刘一手已经心事重重的带着两个学徒来到了陆渊所在的院外,然后拉了拉一旁的铃绳。
得到回应之后,他们进入庭院,将两锅药膳直接端到庭院凉亭中的石桌上,再见到陆渊从庭院现身之后便恭恭敬敬的问道:
“馆主,您是就在这里享用,还是要我们给您端进去?”
陆渊点头道:
“就在这里吧。”
刘一手等三人赶忙将碗筷摆好,等到陆渊落座之后,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退下,而是明显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刘一手这异常情况,自然瞒不过陆渊的眼睛,他将眸光一转,仿佛能洞彻人心一般:
“怎么,刘师傅你有别的事?”
刘一手脸色数变,眼神之中似有挣扎之色闪过,最终还是垂下头颤颤巍巍的道:
“也,也没什么事,就是家里出了点事,下午我想跟您告个假去处理一下,不知可否?”
陆渊不以为意:
“我当是什么事,半天假而已自然可以,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可需要会馆的人帮忙?”
刘一手脸色一紧,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处理。”
陆渊点头:
“那好,你去吧。”
刘一手立马躬身带着学徒们退了下去,留学徒在院外等着收拾餐具,他自己则是匆匆回到厨房解下围裙换上便装准备出门。
不过出门前,他却正好被陈占堂给拦了下来。
“刘师傅,你要去哪?”
刘一手连忙回答道:“是这样陈公子,我刚才向馆主请了半天假,准备回家一趟。”
示意对方来到僻静一角,陈占堂皱眉道:
“这两日我们总感觉你似乎心神不宁的,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刘一手目光一滞,勉强笑道:
“是出了一点小事,还不是我那儿子不争气,又在外面欠了一大笔赌债,导致债主上门,所以我昨日掌勺之时走了些神,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刘师傅,这样的错误希望伱不要再犯。”
陈占堂眼含警告的道:
“能到光武会馆给陆馆主下厨做膳,是这金津城多少大厨都求之不得的事情,我举荐你到这里来,你可不要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给我丢脸!”
刘一手虽是金津有名的大厨,但是同水平的厨师在金津再找出几个也不难,他闻言顿时慌乱道:
“我明白,我明白,我保证以后决不再犯!”
陈占堂点头:“好,你去吧,把事情处理好。”
刘一手连连点头,然后一声冷汗的走出会馆,在大街上伸手一招,拦下了一辆人力车。
坐上车后报了地址,他心绪不宁,一脸的挣扎和纠结之色交替变幻。
直到人力车停在了沙厄租界附近之时,他才回过神来,咬牙付钱下车,仿佛下了某种决定一般。
等到车夫拉车离开,他警惕扫视四周,然后兜兜转转来到一栋带花园的白色的小洋楼之前,轻轻敲门。
铃响过后片刻,两个高大的沙厄人推门走出,将刘一手迎了进去。
一入眼,充满异域风情的沙发之上一个粗豪沙厄大汉端坐,正是沙厄领事馆的前领事,塔科夫。
“怎么样,刘师傅?”
望着满脸沧桑和惶然的刘一手,他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微笑:
“你终于考虑好了么?”
刘一手咬了咬牙:
“我可以答应你们,不过我要先见见的我的儿子和孙儿,确认他们安然无恙,否则你们休想让我替你们做事!”
塔科夫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你在这里稍等。”
他向一旁的沙厄军人用沙厄语耳语几句后,对方便匆匆离开。
然后大约不过半个小时以后,一辆蒸汽机车的动静由远驶近,最后停在了洋房花园之前。
随后,几个如狼似虎的沙厄大汉便从车上跳下,并且押解下来了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孩童,送入洋房之中。
“爹,救我,救我啊!”
“爷爷,爷爷”
门开之后,刘一手一回头便见到自己的儿子刘询被五花大绑,而且鼻青脸肿,满身伤痕,看上去糟了不少的罪;自己的孙子则像是小鸡一般被一个沙厄军人提在手中哭叫着。
一旁的女子便是他的儿媳何秀娥,也是出身读书人家的女儿,平日勤俭持家,也让他较为满意。
不错此刻,何秀娥身上衣衫凌乱乃至破碎,脸上也有清晰的巴掌印子,仿佛是遭受过凌辱一般,让刘一手顿时红了眼:
“你们这群畜生对我儿媳做了什么!?”
“放轻松,放轻松。”
塔科夫却是不以为意的哈哈大笑道:
“这可能是你儿媳漂亮,我们的小伙子忍不住毛手毛脚了点,不过有我的命令还没人敢真正的侵犯她,当然,你要是拒绝为我们办事或者办事不利,我保证会安排一百个小伙子去干了她!”
“你,你”
刘一手气的血涌上头,眉毛胡须无一不在剧烈颤抖。
一旁,他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儿子刘询涕泗横流的哀求道:
“爹,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你就答应他们吧,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和孙子啊!我们要是没了谁来给老刘家传宗接代啊!”
“你这畜生住口!”
刘一手声色俱厉的呵斥一声,然后深吸数口气后,看向塔科夫,声音颤抖的道:
“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
塔科夫拍了拍手,旋即有一名沙厄军人提着一个小巧皮箱走上前打开,显露出其中一管食指长短大小的玻璃管,里面是无色无味的液体。
塔科夫嘿然笑着道:
“我们只需要你在给他做的餐中加入这个,然后静待事态发展即可。只要事成,我不仅会放了你们一家,并且还会奉上十万银元作为奖金,并且亲自派人把你们一家送到魔都租界之中去安心生活,不用担心任何人的追杀,如何?”
刘一手咬牙道:“陆馆主可是武曲星下凡,神仙一般的人物,你们这东西真的能毒死他?会不会提前就被他给发现?”
“哈哈哈,这世上哪来的神仙!”
塔科夫大笑出声:
“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无法抵挡血弥撒的威力,这东西无色无味,你这个厨师放入膳食之中神不知鬼不觉,他吃下去之后最多三分钟就会彻底发作,不死也残废。
所以这期间,你便可以从容从光武会馆后门离开,我会亲自带人接应你,保证你安全撤离不会被愤怒的会馆门徒找到且撕碎,如何?”
一家老小乃至自己的性命都在对方手中,刘一手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声音颤抖的回答:
“好”
(本章完)
第130章 秋风未动蝉先觉
从租界出来,失魂落魄的刘一手提着装着血弥撒的小皮箱,被塔科夫亲自乘车送到了自家所住的街道附近。
下车之间,塔科夫再度漠然叮嘱道:
“刘一手,你记住,箱子里的这瓶血弥撒比黄金还要宝贵十倍,重新制造要花费巨大的代价,所以明天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后果你绝对无法承受,明白么?”
刘一手脸色苍白,噤若寒蝉:“明,明白。”
塔科夫一挥手:“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刘一手浑浑噩噩的下了车,行尸走肉般穿过街道回到自己的破落宅院之中。
本来身为金津名厨他也算是家财万贯的富裕之家,住的是内城阔气的三进宅院。
不过家有不肖子吃喝嫖赌抽,没几年就把他攒下的偌大家业败了个七七八八,还借了不少高利贷,各路债主上门要债,导致他们一家人只能搬到这处略显寒酸的普通小宅院中。
因为早年丧妻他一直未曾再娶,现在儿子儿媳孙儿皆被掳走,整个宅子中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回到冷冷清清的屋中。
刘一手颓然坐在椅子上,然后打开带回来的小皮箱,看着里面那个密封的玻璃瓶愣愣出神。
他不知道这瓶子里面的东西是否真有塔科夫说的那么厉害,能够毒死一位武曲星下凡般的人物。
现在他只担心等自己按照塔科夫说的去做了以后,对方会不会信守承诺放过他们一家。
毕竟双方实力不成正比,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寄望于对方守信。
如此完全和赌博无异,赌对了,他们一家便可安然无恙甚至开始新生活,若是赌错了,那便是全家死绝,无人生还的凄惨下场。
而现在,他却不得不赌。
替洋人做事谋害自己的同胞,这是典型的汉奸,刘一手以往喝完两杯之后也喜欢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痛骂洋人,却不曾想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洋人的帮凶。
而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间。
砰的一声!
突然之间,他所在屋门被一脚踹开,随后数道高大、冷厉的身影携带劲风迈步走入。
为首一個身着便装却极具威严的鹰钩鼻老者目光投射而来,居高临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