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论武太安城之后,徐纯麟先杀了柳嵩师,然后放出消息又引来了杨太岁,若不是那韩貂寺一直在皇宫大内之中缩着不出来,恐怕自己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此时,徐纯麟看向杨太岁的眼神已经布满杀机,迎手一招,天地气机锻炼为七柄飞剑。
这是徐纯麟之前和卢白颉过招时,偷学……不,是不经意间学会的铸剑之法,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明明是君子敏而好学!
只见这七柄飞剑器身纯粹而刚冽,剑意醇厚,上应北方玄武星宿灵光,在徐纯麟手中浮沉不定,散发惊人杀机和死意,周围的天地气机也因此一片紊乱。
上面各自有古朴篆字,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
正所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正是北斗七星之名!
另有明星、隐元二剑隐藏与虚空之中,几乎无法察觉。
徐纯麟手掌一挥,七柄星宿飞剑朝着杨太岁直射而去,爆发出撕裂空气的爆鸣声。
“归宗!”
黑衣老僧笑了笑,吐出两字,一手在胸口成掌竖立,一袖拂卷,将七柄飞剑一气呵成卷入袖口。
大袖滚滚撑起如鼓囊,但飞剑锋利惊人,顷刻间便割破黑衣大袖,破袖而出,七柄飞剑中的天枢剑刺向杨太岁眉心。
老僧抬手一拍,贴住天枢,身形看似缓慢走动,这只手掌却在空中硬是黏下了天枢在内的五柄飞剑。
其余两柄相继击中老僧后背,只是袈裟如投石湖水后阵阵波澜晃动,开阳瑶光都无功而返,又给杨太岁那只手掌五指夹双剑。
七剑尽在老僧袖中与手上。
杨太岁望向那岿然不动的年轻人,颇有些忌惮,轻声说道:“阁下可否就此退去?”
徐纯麟扯了扯嘴角,看来自己第一次用这铸剑之法,却是是不太熟练,不过自己的试探练法之举,貌似让那杨太岁误以为自己只有这般手段了。
“还早,你都没死呢!”
徐纯麟伸出手成剑指状,在身前空中召回星宿七剑。
那七柄剑被黑衣老僧牢牢禁锢,但片刻之后,仿佛化作泡沫般直接在其手中消散不见,天地气机在半空中又重新凝聚,变化为七剑模样。
杨太岁咦了一声,喃喃自语:“想不到这剑器只是施主随手为之,却是贫僧小瞧了!”
这一次,由徐纯麟亲自操纵七柄飞剑,威力更上一层,直接破去破去黑衣老僧那一手须弥芥子大千袖。
但是杨太岁在袖袍破碎之须臾,伸手黏住七剑,手掌一记轻轻翻覆,如同颠倒乾坤,七柄星宿飞剑只得在他双掌两尺之内急速旋转。
任由七柄飞剑剑气如虹,仍是暂时逃脱不得,但这位病态老僧的袈裟也被飞剑划破,丝丝缕缕飘荡在空中。
杨太岁手掌再翻,飞剑肆虐的距离由两尺缩小为一尺半,几次翻覆,便已经将七柄飞剑紧缚得近乎纹丝不动。
黑衣老僧以佛门大神通禁锢住七柄飞剑,看似轻描淡写,其实也绝非表面上那般闲适惬意,飞剑嗤嗤作响,如云霄之上雷电交加。
此时他手掌方寸之间,寸寸杀机,破袖之中裸露出的双臂,其上青筋狰狞,可见杨太岁其实并不轻松。
只是那黑衣老僧依旧面色淡然道:“如何?阁下可还要再战下去吗?”
“呵呵!”
徐纯麟轻笑一声,拍拍手夸赞道:“不愧是曾经的天象境,确实是有些才能,只不过我还没出几分力呢,你已尽全力否?”
黑衣老僧额头流下几粒豆大如珠的冷汗,手掌中七柄飞剑如游鱼乱窜,迸发出的剑气愈发不受控制。
此时杨太岁的手掌已经满是密密麻麻的血染剑痕,但他却依旧嘴硬道。
“还尚余下几分气力,贫僧自认不是施主对手,也没有与施主接下过什么因果,只望施主放下屠刀,方可立地成佛,莫要再做杀孽。”
“哈哈,因果?”
“你这和尚和我说因果?”
徐纯麟讥讽,冷声道:“你们佛家圣人却是闭门封山,怕因果,惧业障,一旦沾染,就如一颗种子草籽掷入石壁,迟早会有撑破山崖的那一天。”
“你杨太岁虽然剃了头发披了袈裟,骨子里仍是法家,行得是那纵横捭阖术,你做成了佛头,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杨太岁洒然笑道:“贫僧确实做不成佛头,证不得菩萨果,这一世做下的罪孽确实太多,只能是来世再赎罪吧!”
杨太岁还欲说话,徐纯麟摆摆手道:“你们佛门讲究随缘说法,因果轮回,今世修德,来世福报。”
“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佛或可云: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但我是道门中人,不讲那一套。”
“我们一般都是,有仇当场就报!”
“若是换做儒家,那就叫: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你满手脏污血腥,想必活在世上也是痛苦,不如借我之手,超度解脱了罢!”
第178章 真武七截,病虎舍命
杨太岁闻言,嘴角抽搐不停。
自己明明是劝对方放下屠刀的,怎么按照对方的说辞,拿起屠刀杀了自己反而是一件功德美事?
“阿弥陀佛!”
“论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贫僧确实远不如施主!”
徐纯麟冷哼一声,什么放下屠刀,无非就是见打不过他,认怂了而已,只是徐纯麟哪里肯放过这杨太岁。
下一次遇见,还不知道要到何时!
只见徐纯麟眼中剑意凛然,念动之间天象骤然而变,浩瀚气机恍若通天之柱直冲云霄,轰然上升浮游九天,破开天穹,一扫叠嶂浮云。
唯有雷鸣霹雳,晴天而响。
与此同时,黑衣老僧手中那七柄星宿飞剑被气机引动,亦是铮鸣不休。
“你……你竟是陆地神仙之境?!!”
杨太岁这时再也止不住的诧然,若眼前人是陆地神仙境界的话,那之前的交手岂不是,在逗他玩儿?
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这一位手里了!
想到此处,杨太岁不禁面如死灰,但是他又岂甘如此认命?
黑衣老僧手掌翻覆,仍是控制不住七柄星宿飞剑,后者齐齐脱手而出,贴地长掠,继而停顿于半空之中。
早已在天空跃跃欲试的七柄飞剑露出峥嵘面目,构成一个北斗剑阵,霎时间,天穹之上,自北方有七颗极光星宿大放耀华,冷寂死意充斥天地之间。
徐纯麟手中的洞明隐元两柄飞剑又与北斗七星剑阵剑组成一个阴阳晦暗生死剑阵。
九剑本身又接引天穹苍雷,自成一座雷池剑阵,又好似得真武七截之玄妙心得,剑剑反复成浑圆。
大阵套小阵,循环往复,不知参杂了徐纯麟多少种阵道感悟。
虚恍间,杨太岁自此剑阵中仿佛看到了一龟一蛇,长蛇灵动,乌龟凝重,兼收至灵至重,精微奥妙。
七剑似有玄蛇蜿蜒之势、隐元洞明二隐又好似将其盘活,化作龟武庄稳之形,可谓是精妙无方,大气磅礴,森然万有,包罗极广。
剑锋巍峨如岳,帝威森然,似有北极镇天,平荡天下之意!
“龟、蛇?”
“如此纯然道意,就算是吕祖也不能……”
“唯有……天上那一位!”
杨太岁陷入自我怀疑中,很是希望自己看错了一般,他猛然看向徐纯麟,似是有所猜测。
“你不是吕祖转世!”
“你是真武?!!”
“若是贫僧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姓徐!!!”
杨太岁这一刻仿佛所有事情都想通了,一切动机仿佛都变得连贯起来,怪不得他会杀柳嵩师,怪不得他又非要杀我,也怪不得他会放过那卢白颉。
原来,他所针对的,一直都是京城白衣案的诸位主谋!
“啪啪啪!”
徐纯麟抚掌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仅仅是从剑阵的领悟中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你是徐凤年还是徐纯麟?”
黑衣老僧笃定道。
徐纯麟摊了摊手,反问道:“徐凤年还是徐纯麟,到底是谁,真的重要吗?”
杨太岁摇摇头道:“确实,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确定当年钦天监的预示没错就行,真武,竟真的下凡了!”
言语间,或许有着对当年之事的懊悔,但此时更多的,恐怕还是对离阳王朝的担忧,亦或者是一种解脱的释然。
他当年所谋所行,无错!
这一刻,杨太岁重新登临天象境!
甚至有着多年积累,隐隐间有朝着陆地神仙之境迈入的趋势。
徐纯麟嘴角勾起,眼神冷然,饱含杀意道:“你比柳嵩师幸运,至少不会做个糊涂鬼,但今日,亦是你来年的忌日!”
杨太岁望向天空那煌煌剑阵,摇头笑道:“倒真是好大的手笔,不过徐家小儿,你真当贫僧是吃素的?”
黑衣老僧一脚跺地,脚底甚至不曾触及地面,更不见尘埃扬起,喝声道:“百丈慈悲!”
捏碎胸前玉扣,杨太岁揭下那一袭浓黑如墨的袈裟,手指一旋,如一朵黑云的宽大袈裟,在老和尚头顶往九天飞去。
如一株华盖平地起,古书曾云终南山有仙人手植宝树,高耸入云百丈,无枝无叶。
这本该是杨太岁算出百岁以后自己去力抗天劫的隐秘手腕之一,天底下的拔尖风流子,谁不是各有莫大机缘,各有压箱本领。
长宽俱是不过一丈多的袈裟在升空之后,裹挟出数百丈滚滚黑云,笼罩在太安城外上空。
杨太岁看了一眼远处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饶是这头曾经位极人臣又急流勇退的病虎老僧,当下也是免不了有一瞬的百感交集,先前真是小觑了。
天地之间被数座剑阵和袈裟黑云被层层割裂,不断挤压。
杨太岁不顾头顶惊心动魄的气象,在剑气冲斗牛的雷池剑阵中中硬生生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便是两丈远,一脚踏地,天地震动,阴阳晦暗生死之阵所幻生的种种虚妄之象,在这一刻被尽皆踏破。
自然,杨太岁也不是全无代价,剑阵森森,在黑衣老僧的金刚体魄上留下道道刮痕,如同千刀万剐,淋漓血染。
杨太岁舍命全力冲杀,目标只有一個,那就是徐纯麟。
第二步距离减小,仍有一丈半。
他接连踏出六步,每一步都在大地上烙印出一朵佛祖莲花痕迹,每一步都付出极大的代价。
每一朵佛祖莲花尽皆被鲜血染就,呈现赤金色彩,不屈的,唯有那脚掌已无血肉的白骨!
黑衣老僧悲悯望向近在一臂距离之外的年轻人,这六步加上先前那一跺踏,便是真正的佛门七步生莲无上神通。
剑阵之内除去显而易见的六朵硕大莲花,更有无数朵小莲花在大地之上凭空出现,如同天女漫天散花,又如同有五百罗汉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