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叹息一声。
面对一个尚且年幼就能力斩巨熊的人形怪物,他这种普通人真的能有与之一战的力量吗?
或许,能。
“或许是能做到的。”
这样想着,杜乘锋抬起头,看向院子中那一堆兵刃。
来自于胡人的兵刃,两百余柄。
来自杨家堡青壮的兵刃,六十有余。
杨氏家传宝刀一口。
还有脚边那一杆,铭刻着古老花纹的双手大斧。
这便是他眼下的全部家底了,两百六十余柄兵刃上所附着的经验与智慧,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么汇集了这两百六十多份智慧之后,他能做到和纥奚青交手吗?
杜乘锋不知道,但是他想试试。
为了保卫自己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于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杨玄带了几个族人敲开了杜乘锋的小院大门,那些年轻的族人们都抬了礼物,几个大箱子装得满满当当。
这显然是来赔罪的,杨玄已经知道杨三郎昨夜的事情了,面对这个不省心的侄儿惹出来的祸事,他只能差人先把杨三郎抬回去,再抬着礼物过来赔礼道歉。
就算舍出这张老脸,也要把这件事说和过去。
杨玄已经下定了如此的决心。
可当他推开小院那破烂的大门,准备将早已准备了半夜的套话说出来的时候,那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哽在了喉头。
只因为他看到了刀。
遍地的刀。
初升的朝阳映在锋锐的利刃上,本该温暖的日光在经过了刃面的反射之后只剩下森然。
杨玄与那些杨氏族人们,甚至一度不敢睁开眼睛。
虽然这些刀只是斜斜的插在地上,和那些枪矛一块,可这些兵刃却仍旧仿佛下一刻就要挥舞起来,将他们劈碎捅穿。
但马上,这份刀兵加身的恐惧,却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这是……”
那些抬着礼物的杨氏族人不禁都转头看向了杨玄。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刚刚感觉到的那一切,可不是什么幻觉。
“莫慌,这些兵刃已经全都磨好了。”
摇了摇头,杨玄下意识地捡起了一柄插在脚边不远处的弯刀。
粗制滥造的弯刀闪烁着寒光,仿佛下一瞬就要杀人见血,可杨玄将其握在手中的时候,却没感觉到任何想要杀生害命的冲动。
刀就是刀,就只是一块开了锋的铁料,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里,像是睡了过去。
“是能够驾驭刀兵煞气的人啊……”
杨玄小心翼翼的将那柄弯刀插回地上,不敢多碰。
这一刻,杨玄再一次确定了自己决定的正确性,虽然这可能会折损杨氏一族的面子,但相较于一个能够驾驭刀兵煞气的强者而言,虚无缥缈的面子却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一定要想办法让对方留在杨家堡,就算真将其当做祖宗来供奉都无所谓。
“再多准备些礼物过来,速度要快,这些礼薄了……看我干什么?不知道拿多少?那就拿出祭祖的态度来!。”
一边这样嘱咐了身边的年轻族人,杨玄一边恭谨地迈步向前。
虽然嘴上说着是要拿出祭祖的态度,可越是靠近那栋破烂的堂屋,杨玄心中那股微妙的恭敬感觉就愈发地明显了。
尤其是推开面前这堂屋破门的时候,他甚至有种推开宗祠大门的幻觉。
而堂屋之中,那个坐在磨石边上的身影,也在恍惚之间,带上了几分他杨氏先祖的影子。
直到对方开口说话。
“见了鬼了,这玩意要怎么磨?”
一边骂着街,杜乘锋一边将手中的骨朵丢到一边。
随后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杨玄。
“你来的正好。”
这样说着,杜乘锋抬手指了指院子里那些满地的兵刃。
“太少了,这些东西还是太少了。”
“更多,我还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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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章 蓟州杨氏
对于杜乘锋的要求,杨玄满口答应下来。
这或许会引发族人的抵触,杨玄已经对此有所准备了,毕竟如此礼遇一个外人,甚至一个和他杨氏有仇的外人,确实有些匪夷所思,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杨玄是不是疯了。
但杨玄自己却清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能够驾驭刀兵煞气的人并非凡物,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无一不是意志坚定如铁,这样的人就算做不到功成名就,纵横天下,那也远远不是小小的杨家堡能够招惹得起的。而眼下,那个叫杜乘锋的人不止没有找他杨家的麻烦,甚至还让他杨家去帮忙做事。
这是远比什么一笑泯恩仇更为让他放心的回答,毕竟利益的捆绑才是最为稳定的合作。眼下对方既然有求于杨氏,岂不是意味着他杨氏已经渡过了这场劫难?
“所以你们能够理解吗?这对我杨氏来说反倒是一个机会。”
杨氏祠堂之中,正襟危坐的杨玄一番苦口婆心,对着面前的族中子弟们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够让这位壮士留下来,留在我杨家堡,那首先我杨家堡在安全上就有了足够的保障。再者说,蓟州临近漠北,乃是四战之地,本就民风彪悍,平日里不知多少好汉在打打杀杀……你们能懂我的意思吗?”
“这……”
听到杨玄居然说起了这个,这些聚到祠堂的杨氏子弟不禁都坐直了身子。
那些打打杀杀的好汉,他们是知道的,毕竟严格来说,族里的杨三郎也能算是好汉之一。不过和身为本地人的杨三郎不同,还有一些好汉却是没有跟脚的,他们仗着一身武艺,还有手里的刀剑兵刃,到处流窜作案,在这个乱世中混一口饭吃。
之所以用流窜作案这个词,自然是因为大陈朝严禁私斗,虽然真有人愿意找个没人的地方叮叮咣咣打上一场,也没人管得了就是了,但如果事发了,又或者尸体被路过的民众检举了,那负责维持治安的捕掠人还是会出手干活的。
而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好汉们手中的凶煞刀兵,很难找人帮忙打磨。
毕竟大部分研磨匠师都隶属于朝廷,这些人一部分供职于军中,负责为将士们打磨兵刃。另一部分则与捕掠人为伍,一方面为捕掠人的兵刃消除煞气,另一方面也负责勘察那些凶杀案件之的杀人凶器。流窜的好汉们杀了人,自然是不能找这两家的,那等于羊入虎口,正好被对方杀了来领取功勋。
虽说还有少部分能够研磨刀兵的匠人流落民间,但那也不是这些流窜作案的好汉能请得起的。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能够驾驭刀兵煞气之人,无一不是意志坚定如铁,而有了这样百折不挠的坚定意志之后,不管想要在哪个方面发展,自然也都能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来。
说白了,大伙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要说是亲朋故旧也就罢了,可换成陌生人的话,人家凭什么就耗费精力,给伱这所谓的江湖好汉磨刀?
当然,也不排除真有人把磨刀当成了爱好,亦或者干脆就是闲得慌,但这种人要么极为难寻,要么就开价极高,可即便这样,那些江湖好汉们仍旧对其趋之若鹜,甚至不惜花费巨大代价,也要让这些匠人们将自己的刀剑修复完全。
毕竟对于很多武者来说,一柄惯用的随身刀剑,那已经是堪比手足至亲的东西。
而现在,在杨家堡,就出现了这样一位能够驾驭刀兵煞气,但却又不隶属于朝廷的研磨匠人。
并且对方,还很乐于打磨兵刃。
“我前些日子听说了一件事。”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年轻的杨氏子弟想起了什么,开口说了起来。
“就前些日子,之前在咱们蓟州有名的那个刀客,就那个快刀柳清云,就专门去了南边兖州那边,找了一个隐居的老师傅给他磨了刀。他那把刀大伙也知道,在蓟镇找铁匠打的,火耗工钱加起来算是一千个钱,也就是一贯……但是你们知道,他磨刀花了多少吗?”
说到这里,这个杨氏子弟顿了顿。
“五百贯,这据说还是老师傅见他可怜,收了他一个便宜价。”
“嘶……”
其余杨氏子弟不禁都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老迈的杨玄也差点揪断胡子。
类似的事情,他们也都有些耳闻,习武之人对于兵刃极为看重,大伙也都是知道的。可是花五百贯,来磨一把只值一贯钱的刀,这是不是也太……
该说是奢侈吗?还是应该说浪费?
“可能那把刀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祖传宝刀对于我杨氏一样重要吧。”
杨玄叹息一声,勉强算是理解了这件事情。
不过其余的杨氏子弟,关注的就不是这方面了。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那破旧小院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一座黄金打造的宫殿。
就算不去做什么中介抽水的事情,只要他们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候人流一来,他杨家堡也足以赚得盆满钵满!
“族叔说得对!我们就该让他留下来!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他!”
不知是哪个杨氏子弟第一个喊了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杨氏子弟也跟着点头称是。
这一刻,他们感觉自己终于理解到了杨玄的智慧之处,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也就是这位族叔接二连三的忍辱负重,才为他们蓟州杨氏打开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有反对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
拖着重伤身躯的杨三郎出现在了祠堂门口。
“我蓟州杨氏的祖传宝刀还在他手里,这是我杨氏一族的奇耻大辱,你们怎么能……”
“祖传宝刀何等宝物,当为有德者而居之!”
听到杨三郎这样说,有年轻的杨氏子弟登时便站了起来。
“刀既然落在了那位壮士手里,就说明他是有德者,那刀就应该是他的,你在这里叫什么?”
“我……”
杨三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几个守在门口的杨氏子弟一路架了出去,关回了卧房里,美名其曰养伤。
而剩余的杨氏子弟,则纷纷兴奋地交谈起来。
祖传宝刀在外人手里,这虽然不算小事,但他们都已经准备将那人当作祖宗供奉了,四舍五入也算是供奉了那把宝刀了。只要能让那人留在杨家堡,这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实在不行就当族里祠堂换了个地方就好,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就像那个人之前说的一样,真把刀还给他们,他们能拿得起来?
那还不如就保持眼下的情况,至少那柄祖传宝刀已经真正成为了保卫杨家堡的战力,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只能被供在架子上。
“你们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杨玄不禁看向杨三郎被拖走的方向,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但马上,杨玄还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面露肃容。
“既然都已经明白了,那就动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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