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日的时间,所发生的种种变故将朱凌雪十八年的人生观念彻彻底底的打击个粉碎。
她以为父亲这浊浊大汉之中唯一的忠臣清官。
但朱运虎却用一张扭曲丑陋的脸告诉她,你父亲其实是这大汉治下的至奸至恶之人!
她想要用一颗善良的心来感化冀州那些无知又可怜的黎民百姓。
但那些人,却用一只臭鸡蛋,将朱凌雪内心深处仅存的那一丝希冀砸的恶臭无比,不堪入目!
这天下怎么了?
这人心又是怎么了?
圣贤书中多美好,为什么搁在人世间,却又如此的浊浊不堪?
事实上。
自打那只臭鸡蛋砸在了朱凌雪的头上之后,她并不是那么的想死了。
因为不知道过了黄泉路入了地府门,见着父亲之后该怎么面对。
告诉他,是女儿太幼稚了吗?
赵云不等朱凌雪的回答,转身,一声令下:
“众将士,那些泼污秽之物的刁民你们还记得吗?抓出来,斩首示众!”
“得令!”
新都卫军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他们何曾受过如此欺辱!
明明仁至义尽,可这些冀人刁民就是不知好歹!
将令不出,他们忍辱负重。
将令一出,他们便是煞气惊人。
那些最野蛮、最藐视天子的刁民,一般都站在最前方,是活跃那群人。
眼下,他们看见都卫军拔剑了,开始真正的慌了。
“你……你们不能杀我们?”
“你们怎么敢?”
“冀州子民们,这暴君残暴无度,我们跟他们拼了!”
这些刁民一边嘶吼着,一边却又拼了命的往人群里头钻。
但!
他们再跑,也跑不出这座郡城。
很快,一批又一批的刁民被抓了起来,押在了监斩台之上。
老弱妇孺在撒泼谩骂,近万冀人在高声控诉。
甚至他们还要冲击新都卫军。
可随着第一批冲过来的人被新都卫军果决无比的一剑斩杀,数万人齐齐止步,傻眼了。
真……真杀啊?
噗噗噗!
监斩台上,手起刀落。
几十个头颅滚落开来。
这一片西门城下,嘈杂喧闹了整整一天之后,就这么突兀的安静了下来。
没人闹了。
没人骂了。
衣兜里头藏着鸡蛋的人哆哆嗦嗦的将鸡蛋扔在了地上。
最后。
这些人竟然直接朝着赵云跪了下来,拼了命磕头求饶。
“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小的们不敢了,小的们全部配合,大将军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求求大将军们,千万不要杀我们啊!”
“闭嘴!”
赵云震喝如雷。
近万匍匐跪地的冀人,瞬间噤声,安静无比。
朱凌雪就那么呆呆看着眼前这副场面,苦笑摇头。
多么讽刺啊……
“朱姑娘。”
“有些人是该死,死不足惜的该死。”
“但有些人,应该好好的活着,本将希望你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圣恩。”
赵云看着朱凌雪,沉声说道。
朱凌雪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点头,而后一言不发,转身朝着刺史府走去。
人总是要长大的。
而长大的过程,是需要经历很多无法承受的疼痛。
赵云不再多言。
他知道,这位陛下特赦的苦命姑娘,应该是想通了很多东西,至少是不会再想不开了。
而后,赵云没有半点的耽搁,直接传令:
“信官听令,将天子诏书之上的旨意急传冀州各郡分军,告诉他们,当杀则杀,皇权特许!”
“得令!”
信官得令而出。
夜幕降临,东平郡城却不再平静。
一万多新都卫军开始全城布控,以杀开路,镇压全城!
刺史府的后院偏房之中。
朱凌雪褪去了孝衣,独坐在亭台之下,抬眼痴痴的看着那才上树梢的一轮圆月。
良久之后,泪流满面,一声苦叹:
“我本一心向明月……”
朱凌雪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
贴身的丫鬟劝了无数次,依旧是劝不动她。
她就那么坐着,看着月出到月落。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她想了些什么。
只是在翌日天明之时,丫鬟看着这位打小就菩萨心肠的大小姐,在后院之中烧了所有圣贤书卷和替父守孝的白衣。
连带着一起燃烧着,还有朱凌雪亲手割下的一缕青丝。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
朱凌雪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笑了。
曾经温柔似水、总是怜悯苍生的眸子也变得陌生和冰冷。
刺史府正堂之中。
授命镇守冀州的赵云,正在熟读冀州十一郡的地势图形,却突然听着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不急不促,恰到好处。
这显然是个知书达理之人。
抬头一看,也果然是朱凌雪。
只是眼前的朱凌雪和昨日在西门之下时完全不一样。
朱凌雪穿着一身素黑的汉服,青丝束在背后。
依旧是柔弱楚楚的身子骨,但今日看起来,却比昨日多了几分罕见的坚毅气息。
“赵将军,民女是来辞别的。”朱凌雪淡淡说道,面色很冷。
曾经的她,与任何人说话的时候,都会不自禁的带着笑意,如春风拂出。
赵云眉头一蹙,问道:“朱姑娘想要去哪儿?”
“长安。”朱凌雪道。
赵云一怔,笑了笑,不置可否。
只是冲着府外一喝:“来人!”
侍卫走了进来,叩拜候命。
“遣一队人马,护送朱姑娘前去长安城。”赵云道。
“得令。”侍卫领命而出。
朱凌雪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门口处,面无表情,目无光彩,在侍卫退出的时候,欠身行礼,冷冷淡淡道:
“谢赵将军。”
言罢。
朱凌雪又是欠身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
……
长安。
太极殿。
早朝。
赵元开龙袍帝冠,端坐九五龙位。
文武百官行了君臣大礼平身之后,殿前太监一声高喝:
“有事启奏,没事退朝。”
话刚刚落下,数十位大臣便迫不及待的躬身出列,高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