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寨前,一马当先的武松一勒缰绳,大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目光一扫,睥睨群雄。
“当当当!”
寨子瞭望塔上响起了密集的鸣金之声,顿时,几个拒马被兵丁推着拦在了寨门前,然后撒开腿就往寨子里跑。
“来者何人?”
有人在寨门后面大声呵斥,却是不敢露面。
这清风寨的兵倒也不差,但强的也有限。毕竟一个月才几个钱、几斗米,犯不着拼命。
“清河县武松!”
武松扬声大喝。
“呀!是新上任的知寨大人,快快快,将拒马推开……”
一员身穿皮甲的小将从寨门里走了出来,大声道:“知寨大人到了!锣鼓敲起来!秧歌耍起来!迎知寨大人喽!”
那拒马刚被兵丁给推开,从寨门中便冲出一群女人。
在众人的目光下,只见这些女人支起大鼓,舞起红绸,载歌载舞,曼妙的身姿随着鼓点扭动。
而那木头搭建的瞭望塔上也挂上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一顿大鼓秧歌结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乡绅齐声抱拳道:
“恭迎知寨大人!”
武松打马向前,目光扫视着那一众乡绅,突然扭头道:“哥哥,来者不善啊!”
“兄弟,我们才是来者!”
曹杰夺了那刘高的官位,也抢了武知寨花荣的晋升渠道,可不就是来者不善。
这清风寨,本以为只有花荣一个对手,此人却是好拉拢。
现在看那些乡绅,曹杰觉得那刘高可能才是最大的对手。
自古皇权不下乡,乡下唯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造乡绅。
所以,大宋朝的社会治理是由官僚和乡村士绅共同构成的,国家对乡村关注的主要是赋税和治安,其他事务则由乡绅、族长等来承担,由此形成了“皇权不下乡”的治理格局。
武松这个知寨,和本地乡绅并没有利益冲突。
但若是那刘高属于本地乡绅的话,一切就不好说了。
‘刘高的媳妇去清风山一带上坟,才被矮脚虎给抓了,可见那刘高也可能是此地人。’
‘他现在说不定就在这群乡绅之中……’
曹杰心中一笑,区区一个刘高,何惧之有!
第70章 小李广花荣有个妹妹
武松走马上任第一天,清风寨周边的乡绅们摆了好大的宴席。
最主要的菜肴竟然是一头牛。
在真宗时期,杀牛是要被流放的;不过到了仁宗朝,已经不太管这些事了;而到了现在的徽宗朝,吃人的山贼都管不过来,哪还管得了吃牛的。
唯一一点让人受不得是,那杀牛的屠户也不知是手艺不精,还是有意为之,一刀下去竟然让牛给挣脱了束缚,满校场奔驰,接连撞倒了七八个军户。
眼看就要冲撞了知寨一行。
突然,那血淋淋的大黄牛猛地瞪大了眼睛,想要止住双脚,却按照惯性直直地撞来。
曹正“嘿嘿”一笑,好久没宰牛了,手痒得很,一把解牛刀瞬间握在了掌心,迎着狂野的黄牛大步走了过来,嘴里笑道:
“拿桶来,黄牛血也是一道美味,可不能浪费了。”
他一手按住牛头,那见了血陷入狂暴中的大黄牛动也不敢去动,竟然任由他拿捏。
顿时,周围众人啧啧称奇。
曹正见那些兵丁依旧傻愣着,摇了摇头,拉着极为乖巧的黄牛就到了屠宰地,“噗嗤”一声解牛刀没入心脏,黄牛这才“哞”的一声叫,软软地倒了下去。
“哇!”
“好刀法!”
“庖丁解牛,这是庖丁解牛的功夫!”
校场上一阵喧哗,只见曹正三下五除二,就将一整张牛皮剥了下来,刀子在牛身上游刃有余,分分钟就大卸一百零八块。
“好了,拿去烹饪,还有这牛血,千万不敢浪费了。这东西只要搅和进去面粉,葱姜调料,仔细搅匀之后,摊成薄饼,放在石板上烤熟就是绝世美味。”
说完,曹正清洗了一下,便朝着武松方向走去。
他身后,一群兵丁神色恭敬。
能轻而易举地宰杀一头牛,那么就能轻而易举地杀人,强者,不管走到哪都受人尊敬。
只有那几个乡绅带来劳军的小厮,神色古怪。
“武知寨!”
校场尽头的房舍前站着一个英气的将军,朝着武松抱拳。
按理说,姓后面挂职务,倒也没错,但武松这个姓,叫武知寨,就有点不给面子了。
谁不知道武知寨是个副官。
上下五千年,做官的,仅仅是称呼这一项,就能写成一本书。
武松却是并不在意,他做都头半年时间,越发显得沉稳,抱拳道:“花知寨,武松有礼了!”
有赞诗云:
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
能骑乖劣马,爱放海东青。
百步穿杨神臂健,弓开秋月分明,雕翎箭发迸寒星。
人称小李广,将种是花荣。
‘这就是花荣!’
曹杰跟在武松身后,打量着这个肌肉发达的英俊小生,感觉此子容貌也就在自己之下。
花知寨不给面子,一众乡绅却是不能不给面子:“知寨大人上坐!”
武松点了点头,朝着曹杰道:“哥哥上坐!”
曹杰也没想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坐在了主位上。
“敢问知寨大人,这位好汉是?”
“此乃我家哥哥,山东郓城曹杰是也!”
花荣猛地一惊,问道:“可是被江湖人称作阎王敌、小孟德的曹家哥哥?”
“你认得我?”曹杰笑看着花荣。
花荣纳头一拜道:“哥哥大名,花荣早有耳闻。年前和宋江哥哥通信,亦聊起了哥哥,说哥哥端的仁义奢遮,乃是郓城响当当第一条好汉。”
“宋公明谬赞了,他和我在郓城相交甚欢,引为知己。如此算来,都是一家人啊!花荣兄弟,我陪武二郎前来赴任,他初来乍到,还请兄弟多多帮扶。”
花荣虽然是宋江的人,但和朱仝、雷横一样,也不是挖不倒。
只要功夫深,铁墙角也要挖塌了。
“武松兄弟,刚刚是花荣小人之心了,你原谅则个。”说着,花荣就要下拜。
武松一把握住花荣的手,笑道:“花荣哥哥,我来前便听说有三座大山围绕着清风寨,山上的贼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我欲做出点政绩,还百姓一片青天。花荣哥哥被人称作小李广,一手的神射绝技,你我联手,必能剿了那三山。”
“武松兄弟,一直以来我孤立无援,剿不了那伙贼人,现在知寨来了,必叫那三山灰飞烟灭。”
作为武知寨,花荣也想有所作为。
按照他的功绩,其实早应该升任文知寨了,可惜朝廷昏聩,他唯一的晋升渠道已经被堵死。
没有武松买官,也有刘高买官。
文知寨这个主官,根本轮不到他。
这便是他随宋江落草的原因,因为一点看不到希望,前路一片黑暗。
再加上那刘知寨的压迫,一怒之下就反了。
“知寨来了,清风山就太平了!知寨来了,青天就有了!”
时迁混在校场的人群里,变着嗓子大声高呼起来。
顿时,人声鼎沸,“太平、青天”之声不绝于耳。
“敢问,这几位好汉是?”花荣抱拳问道。
“那是活阎罗阮小七、操刀鬼曹正、没面目焦挺,还有鼓上蚤时迁……”
这一餐酒宴,乡绅那边不好说,花荣却是喝得尽兴。
虽然文知寨的位置是没了,但结交到如此多的好汉,却也高兴。
夜色渐深,花荣醉醺醺回到了家中。
“哚!”
“哚!”
一声声沉闷的声响从院子深处传来,他过了月亮门,穿过一道门户,便看到一个白衣少女举着弓弩朝着靶子射击。
嘴里还喃喃念着:“射死伱!射死你!”
“宝燕,怎么还不睡?”
少女耸了耸小巧的鼻尖,问道:“哥,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今日高兴,便多饮了几碗。”花荣发自内心地笑道。
那被称作“宝燕”的少女,抬起手便是一记暴射,“哚”的一声正中靶心,气呼呼道:“你的官职都被人给买去了,还高兴什么?”
“你这丫头,懂什么?”
“我不懂,你懂行了吧!今日你见到那狗官了吗?”
“武二哥响当当一条好汉,今后你可不能叫他狗官。”
“他都买官,抢了你的官职,不是狗官什么是狗官?”
“武二哥一身的好本事,哥哥我远远不如,他来做这个文知寨,我花荣心服口服啊!花宝燕,你可不能再乱叫了。回去睡吧!时间不早了,夜里练弩箭,也伤眼睛。”
“知道了,哥!”
目送哥哥入了后宅,花宝燕嘟着嘴冷哼一声:“我偏不信,世上哪有好汉比我哥哥本事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