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煮草根来吃,都要运气好才能挖到。
一路上,连树皮都扒干净了。
因营养不良而浑身浮肿的饥民比比皆是。
这样的情况还算好得了,只是浮肿而已。还有一些饥民实在饿得太久,不但脂肪消耗尽了,就连肌肉都已经萎缩,皮包骨头活像干尸。
至于更惨的,便是没了性命,成了路边倒毙的尸骨,成了那史书上的寥寥几笔。
沂州之外,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其实都遭了灾。
只是少了战乱,朝廷多少还是要赈济百姓的。
可是在不少地方,每天施粥也就是做个样子而已,仅有的一点赈灾款早被贪污了。
若非如此,在接下来几年间,岂会出现四大寇齐齐造反的热闹场面。
不是老天爷不让人活了,而是朝廷不让人活了啊!
猿臂寨周围,千里无鸡鸣,早被祸祸干净。
陈丽卿亲自送老父亲回了山,当天下午,她便离了山寨,与曹杰汇合,偿还救父之恩。
只见她头戴闪云金凤翅冠,身披猩红连环锁子黄金甲,骑着匹枣骡火炭飞电马,挂着口青宝剑,贯弓插箭,右手倒提一支梨花古锭枪。
众人一看,好个女将军,飒。
“确实和俺哥哥般配!”
“不枉我等跋涉一场!哥哥若是纳了此女,这猿臂寨岂不是要做嫁妆,我看那陈希真也没个儿子……”
众人小声嘀咕,便见山中追出一骑来。
那人白面无须,马侧挂一口方天画戟。
“吁!”
瞧见众人,便远远立定,将那方天画戟提在手里。
陈丽卿怕双方起冲突,纵马拦在中间,高声道:“祝永清兄弟,你还是回去吧!莫要再劝,我意已决。”
“丽卿妹子,何必如此?你若拒绝,我等自有重礼道谢,偿还了救助寨主的恩情。”
“唉!”陈丽卿摇头道:“当日发下重誓,却是不敢违背。左右不过短短四年光阴,我迟早会回来的。”
四年?
猿臂寨都化为灰烬了吧!
曹杰嘴角一扬,入了我梁山,你便回不去了。
至于那祝永清何人?
乃是荡寇志中陈丽卿名义上的丈夫,自始至终陈丽卿都是处女,不曾破身。
“丽卿妹子……”
陈丽卿打断了道:“祝永清,你是个好人,帮我父亲好好打理山寨,若山寨有难,我自会回来相助。”
“……”
好人祝永清嘴角抽搐。
坏人曹小贼嘴角微扬。
“走吧!回梁山!”
陈丽卿瞥了曹杰一眼,虽然要在曹贼麾下效力四载光阴,但她并没有讨好的心态,只当做一场交易。
“不急,去临沂打探消息的兄弟还未回来。”
“打探什么消息?”
临沂乃是沂州州府,去打探消息,自会与猿臂寨有关,陈丽卿有了兴趣。
“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朝廷自然要来剿匪。既然要剿匪,便有主将。你们不探知来剿你们的主将是谁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探明了也没啥用。”
“没用?嘿嘿……”
曹杰很快便得到了剿匪的主将,登州通判——宗泽!
听到这个名字,曹杰心中便“咯噔”一下,感觉要坏事。
此人已经年近花甲,还只是个通判,虽然是个实权通判,那也只是个六品官,而且还是个文官。
不要说陈丽卿,便是去打探消息的梁山好汉也并不重视。
登州就在沂州隔壁,调遣他来剿匪,再正常不过。
“这宗泽倒是个好官,在胶水县、掖县担任县令期间,都曾做了实事。而且不贪……可惜朝廷让他做了通判,这不是害他吗?”
听到公孙胜如此说,曹杰摇头道:“沂州马上就要平定了,我们走吧!”
“喂喂,你把话说明白啊!”
陈丽卿追了上去。
“说明白也没用,你爹干不过那个宗泽,就这么简单。”
曹杰双手一摊,他现在可不想面对这个宗爷爷。
爱民如子,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都是小试身手。
其人最大的功绩是,在六十九岁时镇守东京开封,全面负责东京的防务。
当时经过金军的洗劫,旧日繁荣的都城疮痍满目。城内盗贼横行,物价飞涨,而且金军在附近驻军,使得城内人心惶惶。
宗泽到任后,立刻着手整顿社会秩序,修筑城防设施,开封很快稳定下来。
之后又单骑劝降义军(反贼),数次保卫东京,击退金军,还发布榜文到沦陷州县,进行政治攻势,动摇了金人在各地的统治。
于是,北方百姓尊敬地称威震天下的宗泽为“宗爷爷”!
第181章 要破宗泽倒也简单(25)
以近七十岁的高龄抗击金军的老英雄,并且屡次阻挡金军号称“无敌”的兵锋,挫败金人的锐气,苦心孤诣谋划反攻、收复失地,并提拔岳飞,留下火种。
宗泽便是那个年代汉人的脊梁骨。
可惜完颜九妹被吓萎了!
再不敢北上。
在山河沉沦的年月里,宗泽先后上了二十多道奏章,请求高宗回京,每次都被议和派所阻挠。
他因而忧愤成疾,背生毒疮。
宗泽病重后,诸将入室问候病情,宗泽看着诸将说:“我本来无病,正因忧愤致病。你们如果能够为我消灭敌人,成就主上恢复中原的志向,我虽死而无恨。”
诸将都流着泪说:“怎敢不效力!”
建炎二年七月十二日,处于弥留之际的宗泽没有一句话谈及家事,在呼喊了三声“渡河!渡河!渡河!”之后,便溘然长辞。
后人称赞他的忠贞、节操,皦然可与日月争光。
这样的人物,其意志绝对比钢铁还要坚硬,其神魂绝对不可撼动。
儒家亦有修行的法门,宗泽大概率便是儒家高手中的高手了。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啊!
曹杰宁愿面对张叔夜、韩世忠这样的武将,也不想面对宗泽、老种、小种这样的儒将。
“区区一个通判,又有何惧!”
得到女儿传来的消息,陈希真并不在意,嗤笑道:“那小孟德贯会故弄玄虚,夸大其辞,设置毒计诓骗人。老夫岂会中他的计谋,看老夫怎么破那宗泽……”
“众将为我打探那宗泽,老夫需要他的详细信息。”
“寨主,那宗泽我倒是熟悉……”
宗泽在山东做了好几届的县令,名声又好,自不是默默无名之辈。
一番说辞,陈希真颔首道:“既然是个好官,老夫便擒他来山寨,为我猿臂寨牧民。”
他麾下,现在都是些粗鄙的武夫,诸如祝永清、栾廷玉之流。
原本应该在他麾下效力的统帅大将云天彪,早已经被武松给斩杀在了阳谷县,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而刘广这个连襟,却也有几分谋才,此刻成了曹杰的丈人,每日在梁山上养尊处优。
甚至连女儿陈丽卿也都被诓走。
可以说,整个猿臂寨只剩下他一个脑子,而且还是被重创过,已经失了方寸的脑子。
…………
返回梁山的路上,公孙胜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问道:“哥哥怎如此高看这个宗通判,他纵然是同进士出身,修行了儒门神通,也绝难以以一己之力攻破猿臂寨吧!
那陈希真别看已经破了根基,只以其五品日游境的修为,配合他那雷法,又有数员大将在旁策应。若是不敌,大可远遁,我看禁军来剿都悬。”
曹杰笑道:“一清先生了解儒门的神通吗?”
“儒门神通?贫道倒也了解一二。”公孙胜捏着长须:“儒家圣人,口诛笔伐,可杀人,可诛神,可判天子无道。不管是道家还是佛家的神通,在圣人意志之下,皆可烟消云散。”
“儒家大儒,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一身浩然正气,专治邪门歪道。”
“哥哥认为那宗泽乃是儒家大儒?”
曹杰反问道:“为何不是呢!”
“若要成就大儒,其一立德,其二立言,其三立功。这宗泽牧民一方,倒也有些功绩。但要说以此修成儒门大神通,以贫道来看,并无可能。”
曹杰微微一叹:“乱世之中,不仅有妖魔鬼怪出世,亦是英雄豪杰展露拳脚的舞台。我观那宗泽,并非普通人。”
想到哥哥有伯乐识才之能,公孙胜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若他真是儒门大贤,那陈希真一身道法便没有了用武之地,猿臂寨实力消减大半……”
公孙胜凝重抱拳道:“未言胜先言败,若我梁山也遇此敌,我这一身修为便不中用了。哥哥可有应对之法?”
曹杰早已经考虑了这个问题,并不见他有过多的担忧。
“一清先生,儒门虽能破道门神通,但其本身并没有多少战力,需要朝廷授予的官职权柄来配合。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法不成。要破宗泽,不在战场之上,而在朝堂之中。”
公孙胜恍然,低声道:“吴学究精通此道,如今黄文炳也入了梁山,有此二人谋划,这宗泽必是哥哥囊中之物啊!”
“宗泽这样的硬骨头,想要吃下可不容易。我也不欲毁了他……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不了就是贿赂那蔡京、高俅之辈,罢免了宗泽便是。
而且,历史上有官员诬陷宗泽改建登州“神霄宫”不得当,要求徽宗办罪。结果宗泽很快便被革职,并被送往镇江府编管数年。
历史已经教了具体的做法,何其简单有效!
沂州,临沂。
得到朝廷调令的宗泽,领着将校,正在大营中商讨剿匪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