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太公只是个传统的地主老财,哪里拦得住这么两个凶顽的儿子,只劝道:“你哥哥去了县里,商议明年纳税的事宜,还未回来。伱莫要闯了祸,让你哥哥为难。”
听了老爹的话,穆春也是为难了一下。
倒不是怕闯了祸,他们穆家在揭阳镇就是土皇帝,自不怕猛龙过江;而是怕这二三十人不是那外乡人的敌手。
再仔细回想了一下被人暴揍的过程,穆春便冷静了下来,说道:“那我等我哥回来,再去找回场子。”
太公长叹一声,问道:“你又和谁斗了气?等你哥哥回来,你去求他,以他的性子却又是不肯与人干休,又要惹祸事。你且对我说缘故,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为好。和气生财啊!”
听到这里,晁盖暗自点了点头,对穆弘、穆春两兄弟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个家可真多亏穆太公才没败了啊!
晁盖很认同曹杰哥哥一句话,叫做“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他曾经也莽撞,但自做了保正后,便收敛了暴躁的性格,开始在郓城结交好汉,不与外人结仇,甚至还拿出不少钱财接济落魄的过路人。
当然,其中九成都是打秋风的,但他并不在乎。
后来上了梁山,和曹杰混,更是潜移默化长了脑子。
可反观穆家兄弟,虽然与李俊同为揭阳三霸,但关系并不怎么样,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三足鼎立,没有个主心骨,一盘散沙,还欺负外人,端的小家子气。
这时,又听那穆春气呼呼道:“阿爹,你有所不知,前几日镇上来了一个使棒卖药的汉子,他也不先来见我们弟兄两个,便去镇上撒科卖药,使棒卖艺。
镇上的规矩明明白白,又不是欺负那卖艺的。于是被我下了通知,叫镇上的人分文不要与他赏钱。
今日不知哪里来了一群外乡人,做好汉出尖,请他喝酒吃肉,灭俺揭阳镇的威风!
我与他们理论,却动起手来,竟被那卖药的偷袭,打了我一顿,又踢了我一脚,至今腰疼。只等哥哥回来,将他们都给捉了,趁夜送去江边,捆做一块抛在江里,出那口鸟气!”
穆太公愁眉苦脸,一想到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莽撞,便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这般一直与人为恶,岂是长久之计。
而且那朝廷的赋税越来越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破了家。
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唉!”
穆太公劝道:“我儿,休露出这副短命相!那群好汉自有银子赏那卖药的,与他酒肉吃,却干你甚事?你去打他做什么?我看你伤得也不重。便依我的作罢了,休让你哥哥得知。
你被人打了,他哪里肯罢休?又是要去害人性命!你便依我说的,消了这口恶气,且去房里睡了。半夜三更,也莫去敲门打户,激恼村坊,你也积些阴德。”
“阿爹,断不可能罢休,你人老了,早点睡,其他的事别参与。”
说完,鼓动庄客,一方面别走了那群外乡人,另一方面遣人去县里,将哥哥穆弘给接回来。
晁盖和时迁对视一眼:这穆春说的外乡人,莫不是哥哥一行?
“晁盖哥哥,现在我等如何是好?我看那穆太公还是好说话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哥哥既然请那使棒卖药的汉子喝酒吃肉,不惜得罪了这穆春,那卖药的必是一条好汉。”
“那我们?”
“先等着,且看那没遮拦穆弘回来如何应对。”
这时,那穆太公一脸无奈地走了过来,苦着脸道:“两位好汉,我那儿子不争气,尽闯祸。我知二位与那外乡人有关系,山东阎王敌的大名,小老儿还是听过的。只希望别真的动起手来,伤了彼此的性命……”
见穆太公姿态摆得很低,晁盖道:“太公,我等到此,便是为了见一见穆弘兄弟。等穆弘回来,太公为我引见便是,这场架我看是打不起来。”
“如此便好。”
有赞诗云:
面似银盆身似玉,头圆眼细眉单。威风凛凛逼人寒。灵官离斗府,佑圣下天关。
武艺高强心胆大,阵前不肯空还。攻城野战夺旗幡。穆弘真壮士,人号没遮拦。
这穆弘一回到穆家庄,便成了一众庄客的主心骨。
振臂一挥,几十人拽着火把,提着刀兵,就气势汹汹往集市方向走去。
“大郎,莫急莫急。今日有两位山东来的好汉来见你,你先见一见……”
穆太公身后,时迁早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晁盖迎面大步走来。
那穆弘双目一眯,仅仅只看气势,便知来人不同凡响。
“兄弟山东来的?”
“山东晁盖!”
穆弘沉默了一下,却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号。
不怪他孤陋寡闻,晁盖劫了生辰纲,至今也没暴露,自然没有多少名望。
“你与那群外乡人是何关系?”
“正是我家哥哥一行。”
“好胆!竟然蛊惑我父,来我庄上放肆……”
一言不合,这穆弘拎拳大步便朝晁盖击来。
一个是“托塔天王”,一个是“灵官下凡”。
这一战,势均力敌,惊心动魄,一连撞塌数堵墙,打得不分胜负。
“好身手!好功夫!怪不得李俊兄弟说你是灵官离斗府,称霸揭阳镇不是浪得虚名。”
穆弘沉默望着对手,终于没有再动手,开口道:“以兄弟的身手,不是无名之辈。你那哥哥究竟是何人?”
“哈哈,你问我哥哥是何人?怎不问你兄弟?”
“穆春,你究竟惹了谁?”穆弘喝道。
穆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怕这个大哥,战战兢兢道:“他……他说是山东曹杰……”
穆弘双眸微张,瞬间转过身,一个箭步就到了穆春面前,挥手便是一巴掌,却又留了七分力。
“啪!”的一声,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第151章 你可知山东曹杰是何人
“哥,你打我作甚?”
穆春捂着脸,眼眶中涌出泪光,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唯唯诺诺、可怜兮兮,整个人看上去有多怂就有多怂。
“打你?”
穆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喝问道:“你可知山东曹杰究竟是何人?”
“哥……我哪知道他是谁……他在山东,那么远的地方……我又没出过揭阳……哪里知道……”
穆春越说越小声,最后只剩下喉咙里的嗡嗡。
因为穆弘整个脸都黑了下来。
他怕啊!
虽然是好大哥,不容外人欺负了他,但该揍他的时候,自幼便不手软。
穆弘黑着脸转过身,朝前一抱拳,挤出笑容道:“晁盖哥哥,我这兄弟没什么见识,不识真佛,还请您原谅则个。不知曹家哥哥如今在何处?小弟这便去拜见。”
晁盖笑道:“不打不相识,穆弘兄弟这身武艺端的不俗,在我认识的兄弟中,也就武松、鲁智深、林冲、刘唐、杨志、阮氏三兄弟还有石秀兄弟能交手了。”
穆弘在心中数了数,心中直嘀咕:这是有十来个好汉能与我一战?那山东竟有如此多的高手?我却不信!
心中虽然不信,但眼前这个晁盖,却是实打实战了一场,他可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甚至,他隐隐感觉此人没有放开手脚。
“小弟微末本事,不值一提。”
江湖人,千言万语不及大战一场。
这时,穆太公也松了一口气,上前道:“果真是好汉,这揭阳镇能与我儿一战的,一个也无。别看那李俊、张横、张顺与我儿齐名,到了陆地上,却不及我儿分毫。当然,若是到了水里,十个我儿也不是那三位的敌手。山东曹杰,有好汉这样的人物为兄弟,名不虚传。”
晁盖“哈哈”一笑:“老太公,如今伱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我这好大儿从不服人,一听山东曹杰的大名,便服了。唉!他武艺虽好,但仗着武艺得罪了不少人,这岂能长久。还请托塔天王多劝劝我儿……”
听着老爹的话,穆弘苦笑了一声,抱拳道:“我等先去拜见曹家哥哥,夜深了,阿爹早些休息。”
“这可不行,我随你一起去。这山东阎王敌我可闻名已久,是个好汉。我知道你是闲不住的,如今朝廷不让我们活了,以你的性子迟早要惹出大祸。不如就变卖了家产,跟着好汉去吧!”
“阿爹!”
穆弘惊讶地望着老爹,问道:“您向来不让我远游,怎今天说出这等话来?连这老祖宗留下来的家业都不要了?”
穆太公“哈哈”一笑:“我年轻时也曾任侠,只是实力不济,没混出个名堂来。我时常叫你结交好汉,你却不听,只认为凭借一双拳头就能行走天下,岂不闻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若你依旧这般行事,迟早落个尸首两处的下场。你啊!只能做个冲锋陷阵的先锋,没有大将之才。灵官,灵官,成也灵官,败也灵官。”
灵官为何物?
是道教的护法尊神,道教有五百灵官的说法,其中最有名的当数“王灵官”。
进入道教的宫观,山门内的第一座殿往往为灵官殿,殿中供奉着一赤面髯须,身披金甲红袍,三目怒视,左持风火轮,右举钢鞭,形象极其威武勇猛,令人畏惧的神仙。
这就是道教的护法神将王灵官,又称火车灵官王元帅。王灵官常塑在山门之内,镇守道观,其作用相当于佛教中的韦陀。
晁盖望向穆弘,刚刚大战一场,虽然没有动用养炁的功夫,更没有激发命魂。
但只从武艺上看,穆弘没有埋没“没遮拦”这个名号,其勇猛之势丝毫不弱于那杨志,称得上是猛将。
“老太公望子成龙啊!其实,现在学习也不晚,我家哥哥麾下兄弟众多,却没有一个是坐吃山空的。比如那伏虎罗汉武松,两年前实力与我相当,现在却三境同修,远远超过了我。还有一个叫做‘小温侯’吕方的,年纪轻轻,那马上的功夫便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都夸赞。”
“所以说,我放心让他们兄弟俩来拜这位大哥。穆春,你今日得罪了人,等下可要磕头谢罪。”
“我……”
穆春在这揭阳镇作威作福惯了,哪里丢得了这种脸。
“哼!”
可随着穆弘一声冷哼,穆春便乖了。
“不瞒晁盖哥哥,今日我去县里,开那征税的会议,差点就和官府动了手。官府真不给我等百姓活了啊!江南的生辰纲,如今也要卷到揭阳来了哦!”
“朝廷如此行事,迟早官逼民反。”
众人一路走去,路上,穆春低声问老爹:“阿爹,你真的要舍弃了这方家业,去那山东?”
穆太公不到五十的年纪,可以说是穆家庄真正的头脑,毕竟两个儿子只会打打杀杀,他微微一叹:“你啊!文不成武不就,今后可不能再如此放肆了。你没听你哥说吗?官府不让我们活了。除了山上,哪还有第二条路走?”
穆春“哦”了一声,他时常不听老爹的话,但老哥的话却一次不敢违背。
旅店内,点了几盏油灯,曹杰一行划拳喝酒好不快活。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揭阳穆弘,拜见曹家哥哥!”
人未到,声先到。
紧接着,从夜色中快步走进一个大汉,身形比穆春更壮更高,生得面似银盆,圆头细眼,留着几绺胡须,看样貌倒是与穆春有七八分相似,可精神气质却是迥异。
雷厉风行,似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