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连我的姓名,还是那蛟龙之姓,如此出身,如何能逃得出这必死之局?”
浑身脏乱的少年,在宋梵镜眼中,嘴角划过了一抹嘲讽的弧度,此时此刻,他全身上下,似乎都弥漫出了一种死寂孤冷的气息。
宋梵镜愣了下神。
出于同病相怜。
她突然鬼使神差的,轻启了下唇: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板一眼的答道:
“古月。”
而后
在宋梵镜震惊的表情中,
这个少年,突然做出了一个自己从来未曾预料过的动作。
宋梵镜眼睁睁的看着眼前,比自己都要高了一个头的少年单膝跪下,低着头,忽地扯住了她沾染妖血的边缘裙角。
大胆之余,又有着分寸,同时声音沙哑且沉稳的开口:
“仙子,我虽身份卑微,为世所不容,但尚有一条命在。”
“若你不弃,我愿奉你为主上,从此往后,古月”
“往后余生,生死不相负。”
“外面的人.”
“我信不过,我只信你。”
深渊中的人抓住了一抹亮光,为了活着,哪怕穷尽一切,也不愿放弃。
想到了这一点。
宋梵镜脑子‘嗡’了一下。
想她十年来自诩如履薄冰,但这少年的身世之坎坷,命途多舛,却更甚于她,一句‘奉你为主,生死不负’,更叫宋梵镜动容。
这么多年来,因为心里的大秘,她一直与其他人保持距离,从未有过人,能够说出这样对她毫不设防的言语。
叫宋梵镜一时冲动,险些就答应了下来。
可.
她自己活得都是谨小慎微,心里存在着一个‘魔’,或许就在未来的某一日,就会做出逼宫的逆举,为天下所不容。
又或许某一日,半妖的身份暴露,还等不来她去叩问那位‘剑主’,便会落得个清理门户的下场。
哪怕她对这少年存有几分怜悯,觉得同病相怜,但.
她带走他,才是对他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宋梵镜琉璃眸向一侧撇去,瞳孔里本来燃起的一缕火苗,飞速淡漠了下去,刚想要出言拒绝,然而此时.
(本章完)
第6章 日月相伴,朝朝暮暮,‘名门’拳谱,流星追月拳经!
玄清湖,偏殿中。
背着一柄古琴,一身白衣飒爽,来自琴剑阁的俊朗青年澹台曜,突兀闯入此间。
“此番多谢云鸾少宫主出剑,那古华恶蛟已带着几个残部,燃烧精血遁逃而走,没有个十年八载,是别想恢复过来了,终于出了我等这些年的一口恶气!”
这位来自名门的天骄,一幅大仇得报的快意模样,但不知为何,眉宇之间,却夹杂着几分失魂落魄,仿佛是被打击了个不轻。
澹台曜本是琴剑阁真传,当代第一,与梧桐谢家的谢微,乃是同辈。
他心慕那位气质高雅的师妹,可心意却一直藏在心底,不曾言明,就想要等到有朝一日,修行有成,便前去梧桐府求娶。
但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
一次出山历练,便叫他的憧憬彻底成空。
此后三年,听闻这玄清恶蛟古华的事迹,澹台曜如若疯魔,苦练琴剑‘绝学’,终于大成,晋升长老之位!
随后,待到听闻玄清镇守的诏令,当即义无反顾,千里迢迢而来,便杀入了这三百里玄清湖之中,叫一众妖魔如见煞星!
可惜,还是来得晚了些,佳人早已香消玉殒。
“等等.这是”
因为此间事了,尘埃落定,本着与未来西北宝瓶州,堪称最强天骄之一打声招呼的澹台曜,
惊鸿一眼,却从满身血污,因他之言而回首的宋梵镜身侧,看到了一张与自己魂牵梦绕,足有四五分相像的面容!
只不过,这是个少年,并不是他想见的那个人。
同时
此子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妖气缠身!
半妖?
心思百转,几乎片刻不到,澹台曜的嘴唇已经打了哆嗦:
“他是谢微的儿子?”
来时对于澹台曜的事迹有所耳闻的宋梵镜,下意识的挡在了身后少年的面前。
待到听清楚言语之后,微微蹙眉:
“这孩子还年轻,又是谢氏血脉,这场清洗不应波及到他,澹台长老,你.”
说到这里,女子顿了下,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不自觉地,望向彻底沉默的澹台曜时,宋梵镜美眸中还带上了几分怜悯。
“我谢氏血脉世代簪缨,于梧桐府根深蒂固已有百年之久,半妖子嗣,如何能入我门来?”
“小妹出身清流,乃是天之骄子,诞下孽障?荒谬!”
一身朱紫锦袍的谢氏大公子谢安脸色铁青,闻声而来,踏破门槛!
修者耳聪目明,方才殿内发生的一切,他听的可谓是清清楚楚。
几乎才跨入殿中,掌心便已运气而起,摧枯拉朽,就想要出手将古月直接给拍死,清理门户!
“此子,我谢氏不认!”
一声厉喝,引得两人色变。
宋梵镜面色不愉,单剑已有霞光若隐若现,正待出手,可一侧的澹台曜失魂落魄过后,却眼露不忍:
“谢安!再怎么说,他也是师妹的后裔,你谢氏的嫡系子孙!”
“究竟入不入得这个门”
“也得谢樵玄老爷子来定夺才是。”
“伱”
他向前两步,以琴作剑就想拦截,这时候,声若洪钟的一声肃喝,却是缓缓传来,顷刻间就叫殿中动荡平息。
玄清城镇守,修行第三步的段江,一身黑衣飞鱼袍,擎刀踏步而来,手掌往下一压,天地元气,便被他顷刻间按捺了住!
“大昭女帝登基有敕令颁布,哪怕是半妖,只要遵守大昭律法,不曾忤逆,便可以在登记、监管之后,入城司效命。”
“本官看不到也就罢了,看到的话,还是要管上一二的。”
段江不苟言笑,对着宋梵镜微微颔首,随后对着强压怒意的谢安开口。
在场只有他是第三步修行,也是扫清三百里玄清湖的主力,所以段江的话.
得听。
“慢着。”
突然,宋梵镜开了口。
她秀眉蹙着,不经意间的几眼,瞥见了隐在她身后,握住她衣裙裙摆未曾松手,甚至连表情都未有多少变化,只是越发冷漠的少年
本来的几分怜悯,在场中一波三折之后,瞬间变作为了恻隐之心:
“谢氏要诛他,琴剑阁的澹台长老虽不忍,但那名门,如何容得下他?”
“至于官府.我也未曾交集,这”
宋梵镜沉默着,她觉得,这孩子要比他想的更加凄苦。
于是生平以来,
她做出了第一个与他人命数牵扯的决定。
“罢了,便带他离去,教他些安身立命之本,就放他自己游历世间罢”
这样想着,宋梵镜念头一定,对着场中三人道:
“这孩子,”
“我云鸾山要了。”
“他既是我救的,那么命就是我的。”
“诸位,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即使未曾回头。
但宋梵镜依旧察觉到了,那少年眸如矩火,瞬间明亮。
只是
女子心中喟然一叹:
“你随我走,还是半妖,与踏入深渊,又有何区别。”
“这三家不待见你,云鸾山以诛妖魔威震宝瓶州,位列正宗席位,你又能好过到哪去呢。”
前路坎坷,道阻且长。
她.
也是如雾里看花,瞅不清晰啊。
宋梵镜的一席话,也叫谢安与段江沉默。
云鸾山的面子,得给。
这位未来的剑道魁首.面子也得给。
“.”
至于澹台曜,早已心思不在此间,浑身上下,都是颓废的模样,全无方才以琴作剑,斩妖除魔的威风。
只不过,当他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那靠在宋梵镜背后的少年腰间,正有一枚‘月’字玉佩时,
突得面色惨白,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