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使得季寒有些静不下心来。
“镇守府,兵马司,外城衙司.这黑山城上上下下,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兄长为了我,辞去了这外城差役的职位,难保那九品司首,不会因此难为于他。”
“就算他得到了那位‘云鸾山’裴姑娘的首肯,得到了一个拜入山门的机会,但那毕竟是道统,口头许可,终究和名列‘宗籍’不太一样。”
“不行,我得去看看!”
季寒越是想,越是担忧镇守府会对季夏不利,于是亦步亦趋,便跟了出去。
虽然,他本身提供不了太多的助力。
可要是叫他在这里干等着,他也做不到!
大不了,
直接和兄长趁着夜色,离开这黑山城。
偌大宝瓶州,整个梧桐府下辖的大城足有数座,又不是非要赖在这黑山。
就算梧桐待不了。
与之毗邻的蜀南府等等足足七府之地,偌大的宝瓶州,难道还容不下他们两个?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季寒脚步迈动,瞬息出了‘青石巷子’这三环地,直往与内城相连的‘一环’黑山衙司而去。
但才路过外城城门,便遇到了一个披着灰衫,背后琴剑交错的人影。
本来季寒完全没有留意,一门心思,只想要去黑山衙司,迎着季夏。
可当他在这泥土街上,与这道人影擦肩而过的那么一個瞬间。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落入了他的耳中,却是叫季寒身躯一紧,只觉得混身上下血液凝固,仿佛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被窥伺了一样!
“你是半妖?”
“不对。”
“你的血脉没有那么驳杂,普通的半妖,成不了你这样的气候,你是”
“神血教哪一支、哪一家的传人?”
季寒眼角侧瞥了一眼,
在他视角余光里的那个人,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头发灰白乱糟糟的,毫无形象。
可或许是生得底子好,就是这样不修边幅的样貌,都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
“他看得出来我的底细!”
想起季夏在昨夜里,对着自己千叮万嘱,说万万不可暴漏自己的身份,‘神血教’在大昭里,可谓是声名狼藉,人人喊打。
一时间,季寒心中沉入谷底。
“这隐血内敛法,不是号称可以遮掩得住,我血脉里的隐秘么?”
“为何却一个照面,就被眼前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究竟该怎么做?”
“可现在兄长还在衙司未归,我还要去助他.”季寒一面心急如焚,想要挪动脚步,但却出于对眼前人的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良久。
只能语气干涩:
“前辈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下不过是黑山城普普通通的一个猎户人家,不懂你话语里说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我还要去寻家兄,就先走了。”
说罢,就想装作不知,挪动脚步。
“普通的猎户,在这个年纪里,可修不出‘水火仙衣’的道行来,小子。”
灰衣人一把按住季寒的肩膀,似笑非笑。
同时,一双眼窝深陷的深邃眸子里,似乎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
“你是在想,为何你身上的遮掩法,被我一眼看破了吧?”
“小子,你不过‘水火仙衣’,而我已经打破了‘天人玄关’,周身领域之内,一切风吹草动,但有异常,都不过是掌心三寸罢了。”
“伱若是气走周天,打通穴窍,至使周身无漏,从而彻底隐匿身上的隐秘,说不定还真能瞒过我,甚至瞒得过第四步的修行者。”
“但只是这样的话”
“在真正的大神通者眼里,与招摇过市,没有丝毫区别。”
季寒心中掀起了阵阵惊涛骇浪。
“天人玄关,第.第四步?!”
“眼前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武道境界?第一步‘武关筑基’,第二步‘大先天’,里面哪里有什么‘天人玄关’之说!”
“莫非是第三步中的境界?”
“嘶若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府城‘梧桐’,恐怕都没有几个像是这样的人物吧”
“他到底要干嘛?”
“若是看破了我的底细,与那所谓的‘神血教’是敌对的话,为何不直接对我痛下杀手,而是”
一时间,季寒心中惊悚与疑惑陡升。
而那人手掌拍在了他的肩上,一缕‘气’开始沿着季寒的筋络,于他四肢百骸间流淌。
不一会儿,那人好像是看出了什么,突然‘唔’了一声,本来带着一缕煞气的眸子,不由消退了几分。
随即,上上下下打量了季寒一眼:
“不是‘先天神血’,而是后天培育的么。”
“而且看你这经络对冲,气血驳杂,整个身躯暗伤不断的样子”
“你小子这一身修为,莫非是寻到了什么‘神血教’第三步的人物枯骨,从他身上得到了法,然后凭借自己摸索,一头撞出来的?”
随着他话语说完,季寒瞳孔微微一缩,当下便被这灰衣人,敏锐的感知到了。
顿时间,不由叫他眼神闪过一缕精芒,啧啧称奇:
“放心,我还不至于折节伤了你这一个小辈。”
“若你真是神血教出身,意图鼓捣些什么玩意出来,只要不在梧桐府、黑山城这一片区域,我也不会管你。”
“毕竟这里,姑且算是我的故乡了.”
“之所以来这梧桐,不过是想要在寿尽之前,唉”
看向琴剑山的方向,在季寒眼中,本来神秘莫测的灰衣人,突然沉默了下,自嘲了一声:
“我这一生,前三十岁,意气风发,曾以为天下之事,无不可得。”
“结果后半生,却是半纸荒唐,尽是潦草!”
他的语气中充斥着几分落寞,看着眼前的季寒,又觉得莫名有几分眼缘。
其实细说下来。
自己这一生,从来都没有歧视过‘半妖’。
在好久好久前,约莫三十多岁的那一年里。
他还亲手带出了一尊,据说在这宝瓶州引起了莫大动荡的盖世天骄。
本以为半生漂泊,能够迎来大仇得报的机会。
但命运从来不讲道理。
哪怕远走桐叶州,依旧没有一路顺遂。
几十年来,有过高光,有过低谷。
直到最后,与人‘争道’落败,依旧没有求成‘第四步’。
再加上元丹黯淡,常年好勇斗狠,生死搏杀,已有裂纹,怕是没了几年好活。
扯着半边空荡荡的衣袖。
想起自己站在琴剑山山脚,看到曾经的‘山门’死灰复燃,一片欣欣向荣。
听说在几十年前,于那位‘徐念’门主的带领下,已经重新焕发了‘名门’威望。
他便断了回去的念想。
原本打算一路北上,穿过曾经破碎的镇妖长城,闯入西北荒原里,
追寻‘泾河龙庭’的祖庭处,找到那个听说已经踏上了‘化龙途径’,在近些年里,跻身第四步的蛟龙,以命论剑寻仇。
却不想,却在琴剑山脚,被打着‘谢府’旗号的一封信函,给吸引了注意。
那信封里,一个叫做‘季夏’的小子,给梧桐府谢家的谢樵玄老爷子,写了一封信。
信中竟然打着的是‘澹台曜’的名号,真是可笑。
不知道谢樵玄一生里,最恨的名字,其中之一就是澹台曜么?
再加上,黑山听闻是那个曾经,被他一手带出的后辈埋骨之地。
心念一动,本打算在北上之前,将此事查清楚,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之辈,在他离去了几十年,还能扯出他这早就该销声匿迹的名字。
结果,便撞见了季寒。
于是,这独臂灰衣人起了几分爱才的心思:
“往事便不提了。”
“今日遇到你,也是缘分使然,你.有点像是我曾经培养过的一个小子。”
“这样吧,你为我做一件事情,我便替你解决你身上的隐患,如何?”
季寒精神一振,只觉绝处逢生。
刚想应下,却突然想到了兄长‘季夏’,于是望向黑山衙司的方向,不禁心生犹豫:
“这别说一件事,就算是五件、十件,若能解决我身上的问题,前辈一句吩咐,晚辈在所不辞。”
“只是我兄长于黑山衙司,可能惹出事端,我怕.”
灰衣人听到这里,微微闭眸,眉心祖窍有神魂日游,旦夕横跨黑山街巷,直到蒙上偌大黑山衙司,这才折返。
随后,不到半炷香时间,便重新在季寒面前睁眼,道:
“放心吧。”
“你们这城衙司风平浪静的,没有与你血脉相似的气息出现,更别说意外了。”
“你家兄长是因为何故,去往的黑山衙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