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阴郁。
叫一侧的魏府管事魏安见到后,有些惴惴不安,也不敢在这位其实喜怒无常的大公子面前,提自己儿子魏豹被季夏关牢的事情。
至于魏章,更是把这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眼下的他,脑海里只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祸事了!”
自古以来,兄弟血亲,只在君亲之下!
所谓‘父精母血,血脉同源’,可不是开开玩笑的。
整个黑山城,还能有两个季寒么?
这要是被一位‘灵身’资质,知晓了他弟弟被他偷偷坑杀在了黑山城外,万一起势
魏章打了个寒噤。
哪怕如今黄昏落下,日暮西斜。
他摇了摇头,也是马不停蹄,一言不发,便往着内城镇守府而去!
其实,真要较真了讲。
自己也是帮‘陈清屏’做事儿,眼下出了事,真要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基本上,是一个都跑不了的。
天塌了,
个更高的总得顶一顶吧?
黑山,镇守府!
当代七品镇守‘陈昭’之家。
在这黑山,经营了足足数十年,可以说是从幼年到暮年,以一个差役的身份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才做到了今天。
陈昭膝下。
有三个儿子,都是在做到镇守之后,才生下来的。
大嫡子‘陈恭’,跟随于他身边做事。
二嫡子‘陈敬’,在兵马司做事。
三庶子‘陈振武’,于外城衙司,任职九品‘司首’。
毫不夸张的说,
陈家,在这黑山城,就是彻头彻尾的地头蛇,堪称一手遮天!
不过,自陈昭继承黑山镇守之位的几十年,风风雨雨,兢兢业业,也确实做了不少政绩,外城的帮派,内城的武夫,不乏有外城的泥腿子‘登天’。
他秉承了不知是谁传下来的规矩,让整个黑山城,越发走向了正轨。
只不过,树一旦大,那么盘口就大。
依靠着他这位‘镇守’,自己的家族也从默默无闻,一跃成为了整个黑山最大的一脉,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人力终究有穷尽。
就算是大先天巅峰,破不开那一关,也不过是百岁之寿,大限一旦到来,任你百般宝药,也难吊命中一气。
春秋从来最杀人。
任是纵横一生的陈昭,到了晚年,也不免老态龙钟,浑身气血衰退,常年卧榻,旧伤复发,深居简出。
将镇守府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最大的儿子,也是镇守府副使‘陈恭’来处理。
按照这个情况,
估摸着等陈昭百年之后,将梧桐府那边的关系,打理清楚,下一代黑山镇守,板上钉钉,便是他陈家这一脉的了。
这一日,
日暮黄昏。
镇守府中。
一张宽敞的雕花大桌上,由得上等红木雕刻而成的椅子,摆在三角。
分别有三人落座。
其中一个是陈振武。
另外两个,一个三十七八岁,穿着镇守府的官衣,威严持重。
一个穿着云鸾鹤纹的羽衣宫裙,面容娇美,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妙龄少女,长发如瀑,举止乖巧,落落大方。
这时候,陈振武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
“那季夏是我看着起来的,从险死还生,夺回差役位,到被缉魔司的巡守看中,开始展露头角,到了今日更是觉醒‘灵身’,未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如今老爷子身体欠佳,他老人家说我陈家享福了百年,未来就算不能继续雄踞黑山,也是命数已定,但大哥,我觉得我等,还是需要早做考虑。”
说到这里,陈振武看向那妙龄少女,顿了顿:
“清屏,季夏此子,抛开禀赋不谈,容貌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那小子脸如刀劈斧凿,有棱有角,再加上年纪尚轻,说不定日后比老头子,都更有出息!”
“你虽拜入云鸾道馆,但那可是道统级大势力,老头子又和那位‘阮剑仙’只有一丝香火情,他不愿意为你铺路,你是难以由道馆,入山门的。”
“可要是你慧眼识珠,早早与那季小子联姻,施以恩惠,这就是我陈家雪中送炭,到时候他就算不是第三步,镇压一府,只能成了逍遥,黄庭级高手”
“也足以庇你一生,平安喜乐!”
“你意下如何?”
坐在另一端,穿着镇守府官衣的陈恭,沉吟一二:
“我觉得可行。”
“一个灵身,正宗、乃至于道统都不会视而不见,一旦拜入其中,运道好些,被第三步的高手收作徒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既然生在了黑山,还是差役出身,不笼络过来,说不过去。”
“要真能和振武你说的这样,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说罢,陈恭看向了自己的女儿,陈清屏。
此时,静静听着自己的父亲,叔父,讲述那‘季夏’完毕。
陈清屏美眸流转,在二人话语落下的那一刻,突然‘噗嗤’一笑,道:
“若那季夏真是微末出身,攀登到今日。”
“就算纡尊降贵,为他洗手作羹汤,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
“叔父,你以为我会怎么说?”
说到这里,
陈清屏想起自己拜入‘云鸾道馆’,听闻其中天骄如雨,可拥有资质者,也不过寥寥几个,而且大都高高在上之时
不由心中失神:
“那些云鸾山的天骄,是看不上我的。”
“而我想要拜入,也是极难极难。”
“既然如此,眼下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自然要抓住!”
“我比不过他们。”
“但我挑的夫婿.也不能比他们差了!”
她小手轻捏,美眸流露出了算计,但面上不显,依旧笑意吟吟,看向陈振武:
“既然叔父已经为我铺了路。”
“那么明天,我便带着几株筑基药材,亲自去拜访拜访,留个好印象?”
“如此甚好。”陈振武抚掌大笑,对于自家这个七窍玲珑的侄女,颇为赞赏。
一场关于‘季夏’的秘谈。
三人满意散场。
待到天色暗淡,陈振武告退。
陈清屏回到自己的闺房,对着那名叫‘季夏’的青年,有了几分期待。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名姓,有那么一丢丢的熟悉,只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到底是在哪里听说过呢.?”
纤长的玉指褪去红妆,露出了一张只是稍有灵气的面容,托着下巴,陈清屏小嘴嘟囔着,敲了敲自己脑袋。
直到————
自家侍女递过来了一封,说是外城魏府公子,也就是讨好她的一个‘下人’,递来的一封信。
当即,就叫陈清屏‘啪嗒’一声,将手中镜子跌落于地。
“季,季”
“季夏。”
“是那个人的哥哥?”
刹那,陈清屏小脸苍白。
她看着自己褪去的云鸾道馆衣裙,
嘴角紧紧的抿着。
终于
有些慌了神。
翌日。
季夏从容理清了鬓发,一身玄衣劲装,有棱有角,并没有穿着青衣差役袍,去往衙司‘点卯值到’。
而是带着季寒
径直,走到了黑山‘内城’!
在步入内城的那一刹。
季夏举头,乘着大日洒下的煌煌辉光,望向了这一座经历了几十上百年斑驳的兵马司墙壁。
恍惚之间,似乎还能看得见曾经一张‘金刚怒目’,屹立城头,便叫三百武卒子为之勒马的一袭绯衣。
末了片刻,不由摇头失笑: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真正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