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可惜,演武街自数十年前,到了今日,哪怕武馆、流派,来回更迭,数量依旧只有那么十几家。
可偌大一条武夫街里,岂能只有这点传承?
更多的,还是学了一门亦或者几门粗浅武功,在外打拼半生数十年,却搏不得‘大先天’成就的武夫,
折返回来,用半生积蓄开了间馆子,美曰其名‘开宗立派’,其实就是为了圈些银钱,颐养天年。
演武街九成的武馆,都是这种的。
而季寒没有门路,一开始又不曾有着武道功底,怎可能拜入名门?
理所当然的,他拜入的自然也是这种传承。
这些开馆的武师,其中大都是圈钱来的。
就算有压箱底的东西,也都是传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儿子孙子辈,或者衣钵传人。
季寒再天才,没钱又能如何?
终究是学不到东西!
所以练了三四个月,学无可学的季寒,遇到了一个机遇。
演武街当之无愧的大龙头——云鸾道馆!
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开设‘剑狩大试’,将黑山作为猎场,圈出一片特定‘范围’,招揽一些年轻一辈,猎杀凶兽精怪。
其中排名靠前的,便会给一个‘入馆入室’的机会。
凭借这几个月的积累,季寒几度拼命,以末席的机会,终于堪堪有了拜入的资格!
不求以后能入‘道统’名录,毕竟老牌道统伏魔寺,号称有‘三百金刚院’,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支脉金刚院的弟子,成为‘道统传人’。
但只要能入黑山的‘云鸾道馆’,他就有了迈入更高阶层的可能!
本来,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这个机会已经握在了季寒的手里。
可偏偏,
有人盯上了他这个席位。
外城靠着镇守府,做着盐商生意的魏府大公子魏章,替着镇守府的嫡孙女‘陈清屏’做事,想要他手里的这个名额,已经和云鸾道馆的某位‘大先天’,打过了招呼。
可当代云鸾馆主,师承的是云鸾山三大传承脉里的‘锁妖林’,是那位锁妖林主崔蝉的学生,根本不会给什么镇守府的面子。
哪怕疏通了关系,也不能摆在明面上,去说这些腌臜事,所以魏章就找上了季寒,但事关前途,季寒岂能同意?当即便拒绝了去!
可他总归是需要修炼的。
有心算无心之下,哪怕他小心谨慎,隐匿行踪去往黑山猎杀凶兽,采集药材,换取修行资源。
依旧百密一疏,被魏章带人逮了个机会,打得深受重创,血流满地,奄奄一息,想要用他的命,去夺了这个名额!
要不是季寒留了口气,侥幸逃出,还在几乎回天乏术,只能等死的时候,遇到一尊被追杀逃入黑山,在最深处无奈坐化的‘神血教第三步’高人,
并且成功窃取了他身上的法,以这尊高人尚未干涸的血,换血成功,凝成‘血脉’,有了近乎灵身的资质,然后茹毛饮血近一月,终于复原,更进一步!
随后,便有了季寒月黑风高,沿溪狂奔,回归黑山城的一幕发生。
季夏任由季寒叙说,从始至终,面色不变。
但心里,却不禁听得微微掀起了波澜。
“神血教换血脉,没有类似白秋意那种人物的指导与护持,只凭借自己瞎鼓捣,就能换成,还有了‘灵级’的资质?”看着眼前规规矩矩,一脸乖巧的少年。
任凭自己见惯了大风浪,也不禁嘴角抽搐:
“这小子不把自己作死,未来多少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由头疼。
“你知道,你换的是什么血么?”
季夏语气严肃。
他要让自家的蠢弟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不是一尊第三步的大前辈留下的秘法,可以换取他浑身精血,用以脱胎换骨吗?”
“神血教,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宗门,或许是宝瓶州,甚至更远地方的正宗、乃至于道统级大势力?”
“我能炼成这等秘法,一定会被当做上乘苗子培养吧,我若拜入门中,以后你我兄弟,便算是有靠山了!”
“这什么劳什子黑山,不待也罢,也就是云鸾道馆背靠道统,有着发展的潜力,不然小爷我如此天骄,不呆也罢!”
季寒嘿嘿一笑,语气颇为自傲。
顿时间,叫季夏无语,想起了曾经一个被带上贼船,最后一条路走到黑的,叫做‘江奕’的家伙。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客死他乡,还是坐镇一方了。
季夏心想。
但自己当年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可季寒,却与他流淌着相同的血,是他一手带大的。
要是被‘神血教’拉下了水.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黑:
“神血教,你打小没出过黑山外城,当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
“确实,你这样的,不出意外会被当做上乘苗子,而且这个教派,里面高人数不胜数,正宗、道统,恐怕单拎出来,都不够它打的。”
季夏淡淡开口。
听到这话,季寒还来不及欣喜。
下一刻,
便被季夏猛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神血教敢把缉魔大将的人头,挂在大昭官府的门前暴晒三天三夜,公然挑衅,你敢么?”
季寒一呆:
“啊?”
他看着桌上的神血教衣钵,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家兄长说的,不是开玩笑。
于是,突然沉默了。
然后,猛的起身:
“哥,要不我还是走吧”
“似乎,我好像是掉进了某些惹不起的漩涡里了?”
他想要将包裹打包,趁夜离去,不过却被季夏一掌按住。
“急什么,”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叫你小心谨慎罢了,别暴露底细,把你小命丢掉。”
“这偏僻小地,哪有人会逮得到你。”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自己都活成无人提及的‘禁忌’了,自家弟弟莫名背上口‘黑锅’,既不是故意混进去的,那自然没什么问题。
大魔头养个小魔头,怎么了?
“可那个觊觎我名额之人,乃是‘镇守府’的三代嫡孙女陈清屏,看我好欺负,毫无根基,才叫外城魏府的大公子魏章找到了机会,对我痛下杀手。”
“魏章、陈清屏,都是这黑山城根深蒂固的二代,其实刚刚不管听没听着这些‘隐秘’,我都不能留在这里,拖累你。”
“因为这一笔账,我是必须要讨回来的,不然,我心中不甘。”
被季夏按住了肩膀的季寒,顿了一下,语气突然低沉了起来。
他瞥了眼床榻上叠得整齐的‘青衣差役服’,苦涩道:
“我不晓得你是遇到了什么机遇,才有了目前的成就。”
“但我总不能叫你丢了好不容易,这才得来的官身。”
“自己惹的事。”
“自己平。”
说到这里,他的眉宇露出了坚毅的眼神,一副去意已绝的模样。
但这时候,季夏的眸子,与他对视。
第一次,
将缉魔灵身的威压真正散开。
曾经作为‘宋柴薪’无敌黑山,压得内外城、演武街、诸妖魔,无人抬首的气魄,一刹那凝作实质,如同熠熠生辉的黄金瞳,袭来狂风骤雨,叫季寒突然动弹不得。
当场,立在了原地!
眼前的季夏若无其事的站起了身子:
“这天下很大,大到你小子想象不到。”
“魏府,镇守府?”
“呵”
季夏起身,俯在案桌前,描摹了一封书信。
提笔写的是‘澹台曜’,落笔写的是‘谢樵玄’。
就在方才的那一刹那,
他已经想好了一条路。
那就是,
以澹台曜的名义,想要求见那位梧桐谢府的‘族主’。
只要见着了.
他就敢跟谢樵玄摊牌身份!
“黑山缉魔司的铜章巡守,谢梧桐.?”
“却不知道,是我的侄女,还是孙女辈?”
捏着这一封信。
看向呆立当场的季寒,季夏开口了:
“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
“至于阻碍?”
“很简单。”
青年灿烂的笑着,眉宇展开,气吞万里如虎,舒展开来,便道:
“我来一手镇之,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