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会长。”忽然,前面巷道拐角处阴影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出现。
哒哒哒。
脚步声响起。
六七道穿着银色甲衣的魁梧军士,四散着从前后阴影中走出。
披银甲,执银刃,周胜军银军。
任一个光凭气血程度都有半步宗师层次,身上还隐隐有着某种联系,气息极为接近。
而比起这些人实力,更令人心悸的则是对方这身衣服。
在四通郡中,能指使周胜银军者,只有那两位。类似于如其亲临。
“各位有事?”林末伞面微斜,抬起头,在对方甲衣上停留了一瞬。
“对不住了林会长,这次北城大火牵扯重大,您暂时不允许离开。”为首之人语气严肃,对着林末沉声道。
“不允许离开?可有朝廷军主级调查令?”林末轻声问道。
灵台,千山两宗与朝廷合作颇多,前者寺庙高僧,后者山上道修,在朝廷都有闲职,像清凉寺对应的闲职,单论级别便是军主。
想要调遣问事,必须要有相应级别的调令。
“这……暂时没有……“领头之人一窒,立即解释道,“今夜情况特殊,这次行动为普凡军主口头密令,一应文件待会都会……”
话音未落,领头之人便见林末重新垂下红伞,
“好了,就这样吧,等具体文件下来再说,当然,我不会离开四通的。”
言罢便继续往前行走。
领头之人一怔,脸色变化,想要出手阻拦,但又似害怕,身子在摇晃。
“你们先回去!”
突然一侧,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不远处,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其身穿精致甲衣,面容粗犷,身材魁梧,发束道冠,气质如流水,缥缈恍然。
原本正举棋不定的银军见到来人,顿时如蒙大赦,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不多时消失于黑暗中。
道将回过头,看着林末两手合十,行了个道礼:
“灵台宗正一一脉蝶梦见过清凉师兄!”
“正一蝶梦……”林末打量着来人,鼻尖微动,嗅了嗅对方身上的气息进行确认。
最终得到印证。
他早听闻四通郡朝廷中有一高层,出身灵台宗,为第一次甲类选调调至此处任职,随后群聚了不少同脉师兄弟,应该便是此人。
正一一脉,能调职郡府,这身装扮,实力最少也是宗师之上……
“我知晓你,所以师弟此番,也是来阻我?”林末神色不变,看着眼前之人。
正一一脉与灵台一脉关系虽不像与慈航一脉严峻,但只能算一般,对方若想以同宗身份阻碍他,他只能说抱歉了。
当然,其还是有优待,至少不会被打死。
谁料蝶梦听后,直接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蝶梦此时非为阻师兄,反而是劝师兄尽早离去,直接回宗,这次大火,不论其他损失,单看伤亡便影响了数万人,如此大祸,难以想象,
为免后续事件发酵,引人借题发挥,牵连宗门,师兄……”他看向林末。
“……师兄最好立即回山。”再次作揖。
林末闻言眼睛微眯,却是笑了笑,越过对方,继续朝远处走去。
月光伴着雨丝落在红伞之上,颜色更为妖异。
“清凉师兄,你该醒悟,这一次,你败了!”蝶梦回过头,看着远处的身影,皱眉沉声道。
借用黑佛教势力坑害敌人,却被对方反摆一道,最终落得不黑不白境地,在他看来,不是败是什么!
“败了?”林末脚步稍缓,
“我只知道败者食尘,败者当死,所以我出道至今,还未曾败过一次!”
他不再说话,继续行走,
“真若有人想让我败,那便让我看看谁先食尘,谁又当死!”
蝶梦立在原地,一时间怔住。
他好像懂了林末的想法,这一次不管是否真是诬陷,只要最后将指使者找到,并打死,便能洗刷所有的嫌疑。
这也是最快速的破局之法。
但是……
世上很多事都是一体两面,最快速的同时,必然也是最难。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林末虽是同宗他脉弟子,但终归同宗……
呼!
轻吁一口气,下定决心,从袖子之中取出一枚石质令牌,令牌正刻灵台,背刻正一。
下一刻,直接捏碎。
与此同时,四通城中,各个部门里,不少正在忙着各样事务的官员军士,同时身形一震。
随后默契地快速告假托辞,往同一个地方赶去。
*
*
哒哒哒。
骰子震动声伴着划拳笑骂声在这片区域回荡。
与北边火场中的生离死别,哭泣呐喊形成强烈的对比。
其后院落。
“司净啊!要不要我俩打个赌,就赌这林末最后将是何种姿态面对我等?到底是强压怒火,摇尾乞怜呢,还是抵死相抗,最终落得身败名裂?呵呵呵!”
越想越激动,暗遇不由畅快地大笑起来。
他最喜欢见那些高傲强悍的武夫存在,前倨后恭,后悔的模样。
就如之前紫山派一战中一样。
若不是有林克罗存在,他必将好好戏弄一下那紫面天王陈新礼。
先给其一丝希望,最后慢慢加大,就在对方以为真正能事成之时,再亲手将希望打破,让其彻底绝望!
只可惜上次因为意外,没有达成,让他有些失望。
好在这一次的林末,材料质量甚至还高于前者,他必然不会失望!
想到这,暗遇只感觉热血都沸腾起来,一把将稀疏的头发往后拂,发出吠吠吠的笑声。
听着这诡异的笑声,司净只觉心头发寒,总算明白为何暗遇之人会在教中受到排挤。
这丫的简直就是个变态!
他强忍住心中的不适:“大护法,林末此人的情报我已上呈给了小佛首,根据其性质,被评为可拉拢对象,你这般操作,就不怕出现差池?”
司净说着,不由想到之前与其交手,以及同上兽行宗时的情景。
千羽界功法,赤县功法同修,一身横练深不可测,再加上杀人如麻,行事冷酷残暴,完全不像个灵台宗和尚。
一时心悸之下,不由死死地看向暗遇。
暗遇见此反倒笑得更开心:
“怕?这又何可怕,一切都在我暗遇的预料之中,这个林末天资是高,但实力比起那紫面天王陈新礼还要弱上几分,阳谋之下,岂能意外?”
他说着吠吠地戏谑道:“难不成你以为他比陈新礼还强?”
“陈新礼……”司净沉默了,他知晓这人,其是紫山派顶梁柱,真真实实的真君。
只是……
“这说不一定……,这个林末,有些可怕……”他老实说道。
“……”暗遇一怔,觉得司净有些不给面子,不会捧哏。
面色直接一冷。
“行了,无水火油烧得差不多了,现在可以离去看戏了。”
他看了眼远处的火光,再看向中央的黑佛像,大手一挥,将其收下
他们之所以在这,便是在催使这黑佛像供应那无水火油。此乃千羽界传来的秘法。
如今事毕,该退场了。
毕竟火星已点,现在需要做的,便是让火焰燃烧一会。
“……好。”司净即使心中再是不安,也知晓轻重利弊,点点头。
一行人很快收拾好,朝密道赶去。
狡兔三窟,这一出院落光是通往外界之路,便有足足三条。
骰声越来越远,离米铺足足有一条街的路口,一行人走出。
此时身上都披有制式的蓑衣,行走寂静无声。
继续朝南边行走,准备出城。
一边走,不断有同样的制式蓑衣人从阴影里走出,加入了队伍。
这些都是黑佛教中人,四散在城中,打听情报的同时,也在制造着灾乱。
数量还不少。
不然也无法提前搞坏北城区货栈处的诸多太平缸,并放置火油,点火起事,引出如此大的动静。
“此次我等藏于夜色中离去,下次则必将踏着光明而归来。”
穿过几条巷道,很快,前面高大的城墙出现在众人眼里。
暗遇低声说道。这是他从他人那学来的话术。
果然,话音落下,便感觉到无数炙热的视线汇聚而来。
“司净……你……期待吗?”他转过头,看向身旁之人,笑道。
“期待!”司净心中叹息,面色庄重。
“他不期待。”忽地,一道沙哑的声音同时响起。
咔嚓!
一声脆响。
周遭忽地一下子没有了任何声音,这一瞬间,仿若连虫豕都不敢作声,尽数蛰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