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不得已,只能像上次一样,一剑斩杀靖人后,单手举起靖人就往头上放血。
而血液也果然能补充他的流失,同时居然还有治疗的作用,被环狗咬到重伤的肩膀,在血液额外的灌溉下,居然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里面神经的疼痛还在告诉他,刚刚这个部位差点就给那条死狗咬下一块大肉。
没有让甲士打开缺口,他如去时一般一跃而起,重新回到了拒马营盘之内。
短短一个照面之间,自己这边最强的战力就解决了危机,这让营盘内的甲士放心不少。借助拒马,靖人的进攻如同玩笑。除了空中时不时飞出来的箭矢和标枪,甲士方阵稳定推进。
孟尝一落地,就解除了祭血,然后立刻脱下甲胄,查看起伤口。
基本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体力消耗也不算大。
第6章 形式反转
崇应鸾的计划是什么?从上下游两处浅滩登陆,然后夺回中间三座石桥,让五万大军完全渡河后反包围丰壤城。第一步登陆已经完成了,可是第二步却出现了变故。
上游浅滩登陆,崇应鸾带着三万大军在孟尝打开的口子上顺利完成渡河。
可下游浅滩登陆的主将苏全义却出了岔子。
苏全义,冀州侯苏护的三子,这次出征虽然没有带来哼哈二将,可麾下都是冀州精锐甲士,在整个北疆,除了崇城的军队以外,就属冀州军、澹台军、滨州军最为强大。
被给予厚望的冀州军,在抢滩任务中没能为后续的澹台、滨州军完成渡河的时间争取,两方主战军队带着两万诸侯混旅渡河中断,至少一万人葬生丹水河下。这也是本次靖人讨伐战役蒙受的最大损失。也多亏澹台钰临危受命,接过指挥权后直接指挥剩余部队强攻上游石桥,在付出本部人马殆尽的代价下,总算是占领了石桥渡口,完成渡河任务,没让上游浅滩的崇城军队面临孤军背水的境遇。
苏全义失踪,冀州军失联,当时究竟遭遇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崇应鸾看着环狗的尸体,以及澹台带来的北海土黄色半覆式盔甲,脸无血色。
袁福通,他可真的敢啊。
靖人本身就生活在北疆,而环狗,这种根本不应该存在北疆的生物却出现在这里。北海背弃了自己的任务,忘记了六百年前自己祖先在成汤会盟时立下的誓言。
北海境的领域轻易不会破损,环狗的出现已经超出了预期,加上北海甲士的倒戈,崇应鸾已经没有理由再继续战斗下去了。
前面愿意承受一切,是因为大义。
现在,进军之路基本断绝,反而要考虑的是,怎么将这剩下的几万人带回北疆。
也只有剩下的诸侯子弟们回到自己的领地,才能把北海反叛的消息快速的传遍所有诸侯。
北海不是他手底下这点人能解决的,目前还有没有三万五千人都是未知数,带甲之士已经只剩下崇城和滨州两支,合计不到七千人。
“传我军令,崇城军断后,诸侯军先行,所有编队,有序退回丹水。”
“传将军令,澹台、滨州军先行,鹱、镬、赢……军队紧随其后,有序退回丹水,抢登者斩!”
“传将军令,崇城军列队,盾甲向前,仆从军持戈居中,弓手准备。”
“传将军令,崇城军迎敌。”
一片肃杀中,察觉到了大军即将撤队,密林深处不再掩饰,各色身影在清晨朦胧的晨光中浮动。
天空中传来破空声,这不是靖人能发出的短小箭矢。
“所有人,举盾!”
崇应鸾冷冷的看着从密林中显露的黄衣甲士,。
靖人凭什么敢叫板北疆,原来是北海给了他们底气,诸多疑点之下早已指向了某个答案,只是他一直不敢相信,袁福通居然真的敢叛,他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有什么理由叛乱?
崇应鸾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孟尝的肩膀:“还能战否?”
孟尝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他能明白,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战争,打到现在很可能就是对面的北海叛军想一次打断北疆青年一代的脊梁骨,然后席卷天下。
只是有个疑问,北海到底有什么?让澹台、滨州、崇应鸾如此惧怕。本能想询问崇应鸾,可是看着他面色苍白发青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密林深处,首先出现的不再是源源不断的靖人,而是数不清的环狗、黄衣甲士,一阵嗡嗡声传来,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怪物”?
“崇城军列队,死战不退,其他人,撤,快撤!”
一直强压镇定的崇应鸾见到这些身影,终于惊恐了起来。这位被誉为名将之资的青年此刻下达了一个让所有都迷茫的命令。
别管什么军阵了,都跑,都快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这是什么?”孟尝质问着崇应鸾,同样有些难以置信,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这出现的又是什么鬼?
崇应鸾拔出长剑,绝望的说道:“环狗、甲壳人、鬼车、贩洹⑾母⒐频瘛⒑焐罚嗔恕!�
“我也认不全,只能认出一部分,六百年前北海有妖,霍乱人间,大夏将倾,是成汤获得了玄鸟相助,请求上天助战,才将群妖鬼怪封印在北海之中,然后祭祀女娲娘娘求得补天神石堵住北海眼才重新让人间恢复秩序。”
“把消息带回北疆。袁福通不仅叛乱,他还打开了北海眼,释放出了山海群妖。”崇应鸾一把拉过孟尝,然后将手中的马鞭交给了他,指了指马厩。
“深入求战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回去,但是你不一样。”
“你是狂甲,是甲士之上觉醒了神异的异人,活下去,告诉我父侯,崇应鸾没有输。”
“如果有机会,变强,然后,帮我报仇。”
孟尝一脸惊愕的看着崇应鸾,你可是主将啊,伱让我跑?我的价值能有你大?
孟尝下意识想拦住崇应鸾,可这些一直以来一板一眼的近卫甲士却一脸笑意的拔剑而立,拦住了孟尝。
“孟尝兄弟,快走吧。别辜负了鸾将军的心意。”
“你们!!!”
“快走吧,鸾将军不愿意走,我们难道能舍弃将军求活?崇城没有跪着生的甲士。”
“成长下去,为兄弟们报仇。”
“快走快走,你那浴血的嚣张劲儿呢?少婆婆妈妈的,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
孟尝咬着牙,死死盯着崇应鸾,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又恢复了原本清冷的神情。
“崇城郊外孟村甲士出列。”
“护卫你们的军侯孟尝,将消息传回崇城。”
说完崇应鸾便头也不回的带着近卫加入进了崇城军的方阵。
他,已经心存死志了,这一场溃败,不知道会有多少诸侯子弟丧命,回去?会给父侯带来无尽的麻烦。而死在这里,才能让北疆真正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许不只是北疆,这一场浩劫,北疆可能真的顶不住。
但愿朝歌还有人记得,曾经先人们在北海洒下过的鲜血吧。
“喔!喔!喔!”
“无敌!无敌!”
“无生!无生!”
第7章 求援
孟尝不喜欢无力感,前世就是有着太多的无能为力,所以这一世,他想偏安一隅,就像那些出生就是富二代,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人一样,积累财富,做个儒雅随和的富家翁。
凭什么别人就能一辈子好运,衣食无忧,他也要借着时代的红利好好享受享受。
想法很好,可是心中总有一份不安,对时代,对自己缺乏安全感,经常忍不住缠着老爹去习文练武,说是为了将来安家立命做准备,你可以不用武力,但是不能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崇应鸾应该是死了。
崇城军大致是坚持了三天,因为在即将逃出丰壤国境的时候,那群怪物追上了逃亡的军队。
千钧一发之际,滨州侯之子陶方站了出来,将自己玉佩与头饰上的鹰羽交给了心腹带走,带着仅剩的甲士列阵阻敌,为其他人争取更多的时间。再有两天的路程,他们就能进入燕地,然后各自回封地了。
此人孟尝平时并无交集,不是每一个侯伯子嗣都愿意和无爵的战士同吃同住,对战士体贴入微的。
陶方虽然傲慢无礼,不屑于和平民交往,本心却不坏,在危难时会慌张,在紧要关头同样也有仗义死节的勇气,照他的话说,身为滨州侯嫡子,家族的荣誉不允许他连愿意浴血的平民都不如。
傲得让人生不了气。
丰壤因为临近北海,人口稀少,暴乱初始之时整个丰壤的军队和贵族就消失无踪,大量的平民往周边四散逃离,燕城不一样,燕城伯能征善战,加上依城而守,不少诸侯子弟逃亡的第一站就是燕城。
想要回崇城,燕城也同样是必经之路。
孟尝身边的同村兄弟,现在也只剩下孟竹和孟优二人,另外二人,一人在逃亡路中为救孟尝,直接骑马撞开了奔驰而来的鬼车,然后被鬼车内伸出的鬼手拽走了魂魄。另一人则是一跃而下,抱着追上来的一只蛊雕摔下了悬崖。
好几次他都想拔剑和这些怪物拼了,只是身边的澹台钰和孟竹盯着他,每当有怪物追上来之时,身边总有兄弟转身逆行而去。
环狗和红煞被远远甩在身后,此刻追击他们的正是那些会飞行的贩洹�
溃军不敢恋战,一旦被这些怪物缠上,后面第二批次追击的环狗和夏耕尸才是棘手的对象。
鬼车,一架没有马的战车,车架上九头鸟的神魂若影若现,刀劈不烂,斧凿不坏,孟尝的开山斩,能够发出两倍气力的攻击,一剑砍上去,也没能留下一个刻痕,反而是这把澹台钰赠送给他的利剑被被砍出一个豁口。
每当有人靠近鬼车时,鬼车上附着的九头鸟的神魂就会出现一双漆黑的鬼爪,将他们的灵魂直接拽走。
要不是同伴撞开鬼车,此刻孟尝早就被拽走了魂魄。
而夏耕尸,传说是成汤伐夏时,夏桀的部将,被砍头后不死,变成了无头尸,世世代代在巫山游荡,成汤创立殷商之后清剿天下妖邪,也顺手将他封印至了北海。
无头的尸王,不论你怎么杀他,他都会自动恢复原状,但凡是被他追上的,都会被一把凭空出现的长戈枭首,但凡是被夏耕尸枭首的人不一会儿就会变成新的夏耕尸,只是没有了尸王那种不死不灭的异能。
孟尝的宝剑已经不敢再用了,锋利的宝剑不敢用来对付这些重甲妖物。
此时拿在手里的是一把祭祀用的斧钺,斧钺够重,大巧不工,加上开山斩的加成,那些犹如穿着铠甲的甲壳人如纸糊一样,一斧下去,连人带甲稀烂。
一路上的逃亡,根本没时间来补充血液,孟尝也是越打越虚弱,他并没有开血祭,用的是新出现的技能开山斩,每次释放都会让他感受到体力的流逝,也就是说还特么是一个靠掉血来释放的技能。
开山斩的出现,也让孟尝大概明白自己技能的由来了,正是在临走前崇应鸾那一句军侯的任命,让他瞬间感受到了体内新技能的出现。
“尝,我不能和你们一起继续往前了。”临近燕地,澹台钰近前说道:“燕与澹台是世仇,我虽不担心燕伯的人品,但也不好寻求燕伯的帮助,在此地只能和孟尝兄分道扬镳,就此别过了。”
“也好,澹台兄,此去澹台城还有诸多时日,千万保重。”孟尝也没多想。
可澹台钰犹豫片刻后提醒道:“尝,此话我本不当讲,自丰壤以来,伱我推心置腹,若是不告而别,我心难安。”
“崇侯是北疆的守护神,我们一直都很敬仰他,但崇侯的脾气……,你身为崇城人,理应比我清楚。”
“应鸾将军是崇侯最为看重的子弟,此番……,唉,若事不可为,可让崇侯派人来澹台寻我,我愿为你担保,或可保尝弟无恙。”
说罢,澹台钰便打马错开,往东而去。
孟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当然了解这位易怒的崇侯,若说是保家卫国,崇侯的的功绩是所有北疆人有目共睹的,一直都是孩子们心中的大英雄,可这人就和张飞一样,稍有不爽就会迁怒他人。
谈不上暴虐无道,终归是不好相处的人。
不回崇城,自己又能去哪儿呢?父兄和阿母都在,那里有自己的家。
最重要的是,他到现在脑海里依然忘不掉那个儒雅高冷的男人,战略上没能算到北海变故孟尝并不认为这是他的错,他到死都不敢相信北海守护者袁福通敢反,不仅反叛,还和妖物为伴。
这已经超出了崇应鸾作为人的理解。
崇应鸾在军阵上每一次的临危变动的指挥都十分的精细入微,孟尝身在阵中是打心眼里佩服,真的很优秀啊,假以时日孟尝相信他是能在历史的画卷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人。
可他死了,他觉得自己并不重要,为了崇城他必须死,为了心里那一道坎,他不愿意苟活。
呵,迂腐的古人啊。
除了崇应鸾,那群高呼“崇”,被妖魔大军侵吞的崇城军兄弟们,还有那个最为胆小却在逃命的关头毅然决然回身螳臂当车的陶方和滨州军,一样都是迂腐的人。
心里骂着骂着,孟尝有些失落,他们是很迂腐,保全己身不好吗?迂腐得让人心疼,让人钦佩。
不回崇城?老子的仇怎么能报?袁福通,放纵北海妖魔横行,他有何好害怕的,死过一次人,更怕死,也更不惧死。
连续半个月不眠不休的逃亡,其他的同行者,包括孟竹、孟优都已经掉队,倒不是抛弃队友。
早一分将消息传回崇城,崇城就能多一分集结军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