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我就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氛,眨眼就被迷得着了道?”
“嗯哼,少见多怪,这是山越那边的乩童之术,你该庆幸的,这个侏儒只能请到贪念,算是比较好对付,若是请到另外几位,比如暴怒和淫欲,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猰貐毕竟曾经是神灵,而且主修的就是以幻术为主的神通,对孟尝没有作用,那是因为本源相一。
就像是五行相生相克一样,猰貐一声声啼哭,轻轻松松把侏儒眼前世界给迷住,黑油随即失去控制,被后面源源不断飞来的弹丸直接突破了黑油的防线,连续炸裂在侏儒的身上。
只是三响,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侏儒便被炸成了齑粉,真灵往天空而去。
“多谢姑娘相助,不知姑娘先前为何与我等为敌?当下又为何不惜得罪那些人,出手相助?”
“嗯哼,我可没有说过我与你们是敌人哈,先前动手只不过是试试你们的深浅,若是连我设下的小小鼍龙都打不过,你们也不用继续再往前走,早早回家,请你师父出山才是正经。”
杨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是友非敌就好,不然这个南疆来得,也着实难度不小。
“不好,若是此地有乩童,那均陵那边?”
“先走,速回均陵,待主君回归之后,我等再从长计议。”
第281章 我自横刀向天笑
等到杨戬带着巫雁、戴礼回到均陵之时,自追击之时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
均陵的丹河之畔一片狼藉,各种法术对轰后留下的残骸无一不昭示着,这里就在不久前发生过一次惨烈的战斗。
地面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狐狸尸体,小的如貂一般大小,长有一尾,以棕、白居多,最大的狐狸有成年猛虎大小,后生三尾,皮毛鲜红。
戴礼面露绝望,鼻尖微微耸动,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
在其他二人的注视下,戴礼轻轻拨开地上散乱的草叶,捡出一枚碧绿色的鳞片,双手颤抖的将其递给了杨戬。
“呜呜,戴礼啊戴礼,我就是个猪脑子,居然还能被人调虎离山,主君让我负责警戒,我却未能尽到职责,是我害了他们啊!”
“嗯哼,狗脑子也不比猪脑子聪明多少,这可是三尾妖狐,修为远在你之上,其实如果你不追,说不定此时地上躺板板就是你!”
听着巫雁的嘲讽,戴礼勃然大怒:“妖女,你是在找死吗?”
杨戬急忙岔开二人,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一天用了好几次天目,他的精神也像是一根绷紧的麻绳,眉目之间透露出一丝疲惫。
“呵呵,话说的可真漂亮,不还是马后炮吗?我费尽力气去请人,结果你和我说只是朋友,嘁,朋友能值几颗金子?”
人不能只听信道听途说的东西,想要去定义的一个人,或者一类人,终究是要眼见为实,去感受,去结交。
“巫雁姑娘,我等皆是第一次来南疆,人生地不熟,难以寻找到臂助。您既然能够出手相助,说明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杨戬斗胆请求,不知是否可请灵山巫族助阵,襄助我主孟尝一臂之力。”
巫雁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俊朗的男子,手指不停的卷绕着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笑着问道:“你确定你能替你主君下决定?”
就在他焦急的抓耳牢骚之际,敏锐的听觉让他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他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人在微弱的抽泣。
以前在山中没有仇敌,没有多少生死争斗,感受的是岁月静好,出山以后和师弟、师妹们闯荡天下,也遭遇过不少麻烦,可是找他们麻烦不过都是些凡人,稍微有点手段总能逢凶化吉,见招拆招。
杨戬也不懊恼,转头向戴礼打听起先前所说的高明、高觉两位能人,同时也在不断的盘算那些道场就在南疆的道门传承。
“呜呜呜~~~,追什么追啊,你们家孟伯侯没教过你们什么是穷寇莫追,他打仗的时候最喜欢声东击西,你们咋一点记性都不长啊!”
以前跟随师父在玉虚宫听天尊讲道时,也有不少同门说截教门徒都是一些披毛戴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不识礼教,不讲尊卑,全无礼义廉耻。
“狗男人,也不知道哄一哄,我有说不找吗?”巫雁等了半天也不见杨戬过来继续求人,气恼的喊着话。
渐渐的,他的思绪随着清风也飘向了孟尝。
入南疆才短短十几日,这里的战斗是既分生死,也决高下,凶险程度远超同门间的互相切磋。
“烦死了,我已经让传声蛊告知我师父了,等着吧,最多三天,我巫族的战士应该就可以赶来。”
“孟居士!?”
巫雁似乎有些不屑,背过身子,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杂草,显得有些无所谓。
杨戬再次拜谢,随即便重新准备在均陵布下防守的法阵,以防再有奇怪的南疆修士偷袭,同时他也时不时的眺望着在云海间若隐若现的武当山,也不知道主君聊得如何,真武大帝是什么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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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礼伸手指了指巫雁,后者撇了撇嘴,两人倒是没了继续针锋相对的心思,各自散开,运用手段勘察着战场。
琼台中观的会客室中,独留孟尝一人,握着碗中已经冰凉的茶水,还在思考着南疆的破局之策。
可到了孟稷,接触到不少截教仙之后,他却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
最惨的还是胡雷,躺在坑洞里一动不动,若不是还能感应到他微弱的心跳,杨戬还以为这个化身百千的截教门徒就此陨落。
戴礼大喜,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对着一处铺满杂草的荒地就手脚并用的挖了起来,巫雁见状也是立刻围了过来,玉手一挥,一只蝼蛄便从手上甩出,迎风便长作牛犊大小,飞快的刨地。
“有妖怪!有妖怪啊!!”
“哇~~~你们怎么才来啊,好多狐狸,漫山遍野都是狐狸,他们会吐火,会吐冰,硬生生的在法阵外面轰击胡雷三個时辰。”
下至一丈深处,一处用枯枝架起的土坑印入眼帘,惶恐不安的子衍嚎啕大哭的拍打着浑身伤痕累累的玉麒麟。
“够了,不要内乱,至少巫雁姑娘帮过我们,你现在冷静下来,好好感知一下胡雷和玉麒麟的位置,胡雷是截教门人,早先就已经布下了四象法阵,他还有身外化身,不至于惨遭毒手。别看玉麒麟是主君的坐骑,人家也是上古瑞兽,铜皮铁骨,一般人轻易不可破其防,你静下心找找,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空气中还有燃烧草木后的焦灼,混杂河岸两边的水汽,气味太过杂乱,戴礼有些懊恼,竟一时无从下鼻,闻不出个真切。
“我主贤明,姑娘和族人若能襄助,我们便是朋友,我主仁义,从不曾辜负、亏欠过朋友。”
孟稷之风,吹拂过的是众生,而非一人或者身居高位之人。
孟尝望着门外,人还有些恍惚,他竟然在悟道茶的引导下,直接枯坐了三天时间,来时天光大亮的日头也已经变得昏黄暗沉。
正如眼前的胡雷一样,若是丢下子衍不管不顾,凭借他万千身外化身之法,怎么可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只可惜玉麒麟也身受重伤,没办法及时将胡雷带回去,就地扎营,我来替他稳住伤势,等鹏鸟接回越国使者之后,再让鹏鸟将伤员带回孟稷。”
问清楚事情原由之后,便无人再去理会子衍的埋怨与牢骚。
杨戬自怀中取出疗伤丹药替胡雷服下,见着让身上诸多入肉见骨的伤痕,不禁有些动容,他也是第一次认识到求仙问道的凶险。
戴礼拨开泥土,坑洞人两人一兽俱在,只是除了子衍浑身淤泥臭不可闻以外,玉麒麟鳞甲俱碎,有气无力的昂扬着龙头轻声悲鸣,显然是受伤不浅。
子衍见到是杨戬几人回归,安全感瞬间回归,抱着杨二郎的大腿就撒手不放,原本的轻声抽泣立刻变作放声大哭,其声之凄厉,听着好像挨打的是他,不是胡雷和玉麒麟一样。
佑圣真君已经不知不知去向,换成先前接引孟尝的小道童安静的候在一旁,直到那种空明顿悟的状态消失,小道童才轻声呼唤,提醒着孟尝天色已晚。
“对了,胡雷,你们快救救胡雷,那只三条尾巴的狐狸似乎是能感应到他的移形换影,每次都能精准在无数分身中找到胡雷的本体,要不是玉麒麟大哥主动挡在我们身前,伱们现在就只能看到我和胡雷大哥的尸体。”
“多谢姑娘相助!”
“天庭还有公事,入得天庭身不由己,但是规矩不可破,观主托我在此等待居士入定结束,门外有您的故人相候,他就不留您在观内休息,另外您的朋友们此刻也遭遇了一场危机,或许正在等您的回归,居士还请自便。”
“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那些狐狸是什么情况?”
“多谢小道长!真君不在,尝也不便久留,这就准备离去,还请转告真君,来日得闲时,孟尝再来叨扰。”
再次谢绝晚食的邀请后,孟尝跟随着小道童,一路往观外走去,脑海里还在沉思着先前推演过的种种结果。
凡人的局好破,关乎太一神的问题,那可真是无解。
想像白狼神、贰负神一样直接弑神,难如登天,全世界能和太一神硬刚的人……
嗯~~~
好像是有不少,昊天上帝都能独自封印太一神,在位格上和天帝相差无几的几位圣人,还有伏羲祖他们,甚至是山海世界里那所谓十王里靠前的那批,应当都能办到吧。
驱虎吞狼?
算了吧,这些圣人和尊者又不傻,投资的事情他们会做,想让亲自下场,哪有那么简单。
至于准提道人……,也不能有事没事总去麻烦人家不是,麻烦多了,难得的那点情分也就彻底消耗空了。
嗯,准提道人的帮助还是要作为备选的底牌,如果计划到了最后还是解决不了问题,自己也只能舔着脸,学习申公豹,跑遍三山五岳摇人帮忙。
走到道观门口,孟尝的思绪收回,看着静静站在门外的羽翼男子,脸上鲜活了起来。
“熊康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真君所谓的故人居然是曾经接受征召,一起征讨袁福通的九黎族熊康,许久未见之下,孟尝也是十分欣喜,想要上前与好友把臂交谈。
只是刚刚接近熊康,孟尝就瞪大了双眼,这名英勇的战士身上居然犹如被千刀万剐过一样,除了那张脸,浑身布满了伤疤,脖子以下看不出一丝好肉。
“见笑了,昔日的孟将军,今日之孟伯侯,我已是破败之躯,您却风采依旧,甚好、甚好!”
“怎会如此?以你的本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熊康笑得很坦然,并没有接过话茬聊自己的事情,摆了摆手便岔开了话题:“我叫不惯孟伯侯这个称呼,熊康不会客套,我还是以孟兄弟相称吧。”
“你我本就是兄弟,何必见外?”
“哈哈哈,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熊康似乎很开心,心中也放下了某些杂念,大力的挥拳砸着孟尝的胸膛。“我且问你,如果兄弟有难,需要把你拉进龙潭虎穴一同过生死难关,你是会为兄弟两肋插刀,还是舍不得放下凡尘俗世的花花世界?”
孟尝无言以对,此刻熊康的情绪似乎很是奇怪,以前的他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是从不逾矩,也不会为难别人。
这次在武当山特意找上门来,总让人觉得话里有话。
“我很想告诉你,为兄弟赴汤蹈火,孟尝义不容辞,只是如今我的命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性命,孟尝的身后还有孟稷的子民,还有未完的大业,为小义而舍大义,这不是我能做出的事情。”
“熊康兄弟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当下如果我能办到,就一定会全力帮你,如果和我计划有出入,当孟尝孑然一身的时候,哪怕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百年,只要孟尝还活着,就一定会记下此事,为你完成。”
理智告诉孟尝,遵循熊康的意思去附和他,或许会更好一些,但是他还是选择如实告知。
这已经不是什么善意的谎言了,说出去的话就是承诺,孟尝不想失信于人,所以一定要如实相告。
“哈哈哈,很好,你若是刚刚给我肯定的答复,那你就绝对不是我心中认可的那个孟尝,那个一心为天下苍生大业的孟尝,故人若是变了心,那我一定会听大祭司的吩咐,把你骗回兵主墓,也算是减少我心中的负罪感。”
孟尝皱眉,什么叫骗回蚩尤墓?什么叫减少负罪感?
蚩尤墓肯定发生了什么,不然熊康不会和他这么说。
“我很开心,你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熊康没认错你这个兄弟,所以,听哥一句劝,这里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站在兄弟的立场,我希望你能回北疆,继续做你的大业,完成你未完成的革新,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道理是这个道理,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这么和孟尝说了,上到圣人,下到做了佞臣的尤浑,都在反复劝他回北疆去。
可是孟尝并不准备这么做:“我当初从丰壤败退回崇城的时候,有人劝过我,前线全是异兽,从军并非明智之举,不如回家做个富家翁,我当时却咽不下那口气。”
“太师在泰城退兵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应该听从军令,去燕城做守将,天塌了还有崇侯、太师去扛。我同样咽不下那口气。”
“在北海决战的前夕,又有异兽跑过来警告我,再继续往前,朱厌就要杀我,我还是咽不下口气。”
“自从我当了主君,我就觉得自己以前受不了的气如今都能咽下去,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那么多,以致于很多人都说我迂腐。当仁义的面具戴上去之后,这些规矩就像是粘连在脸皮上的一张面具,叫我再也取不下来。”
“可是吧,当我看到现如今的大王,还有去年病逝的崇侯之后,我明白了,面具既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对我的保护,我可能应该庆幸,我带上的面具是仁义,而不是什么负面的东西,戴的久了,我也有点喜欢它,当我迷茫陷入两难境地的时候,它会告诉我,应该如何下决定。”
“就比如说现在,我会告诉你,我不走,我就要管这份闲事,明明我才刚刚在河西和周国签订了仙凡两隔的盟书,他太一神凭什么要去帮助一帮野人造反叛乱?谁允许他插手凡间之事的?乃翁不许,就算他是至高无上的神主,乃翁也要告诉他,什么叫人定胜天!”
一番话说罢,驻足在门口,无聊得等着两人聊完走人的小道童眼中直冒金光,恨不得脱下道袍,跟着孟伯侯一起去高呼“人定胜天”的口号。
熊康开怀大笑,将孟尝拥入怀中,轻轻在耳畔低声说道:“熊康很高兴有幸结识孟兄弟,此来,我送了你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
“嗯?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那么聪明,慢慢悟去吧!”熊康拍了拍孟尝的后背,潇洒的转身离去,苦等四五个时辰,仿佛就只是为了这么几句话作罢。
不知为何,看着熊康的背影,孟尝有个一种不好的直觉。
“今日一别,他日可还能相见?”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再见或许还会变成敌人,不如不见。”
熊康背后双翅一展,快速的攀升着高度,不出一会儿,便如鹰隼,在天空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