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鲁大叔,休得胡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说。”
耶律闻言连忙制止。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阿鲁台十岁进的这沔水城,那时候汉人在大街上看到咱们牧兰人,那是要下跪的,谁敢不下跪,咱们牧兰人的铁蹄就能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时候咱们才是这沔水城之主。”
“后来,大汗说牧兰人与汉人当亲近一些,便改了政策,汉人在大街上看到咱们不用下跪了,行,一群下等人的跪拜,我们不稀罕,但是那时候汉人若是敢惹咱们,咱们杀了也就杀了!那时候咱们也是这沔水城的主人。”
“再后来汉人竟然不允许随意打杀了,咱们杀汉人竟然还要赔一头驴子,这是什么道理?打杀自己奴隶也需要赔钱?这时候咱们就不能完全算这沔水城的主人。”
“而到今日,这汉人已经骑到了咱们的脑袋上,可以暗杀咱们牧兰人了,木华托那是多好的牧兰勇士,当街制止了汉人侵犯女人,然后就被莫名其妙的打死了,死了之后,你竟然不追究杀人者的罪名,行,我知道大人您希望沔水城不生事端,这件事我们忍了,可是大人您想要息事宁人,可是汉人不想啊!”
“他们昨夜,一夜之间就杀了木华托一家十八口,并且嚣张的留下了名号,这是干什么?这时在挑衅!这是在藐视我大乾的国威,此事您要再不管,咱们牧兰人可就要被人欺负到骨子里了,以后这汉人可就要骑在咱们脖颈上拉屎了!”
老阿鲁捶胸顿足,一脸的悲戚,仿佛汉人已经挖了他们家祖坟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汉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
耶律闻言道:“阿鲁大叔啊,您多虑了,这木华托一事我绝对不会姑息的,我已经让人去找唐万年了,此事,必须要让他找到真凶,这一日抓不到真凶,我便一日不放松,就算把这沔水县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到杀害木华托的凶手!”
耶律闻言笑道:“阿鲁大叔,如此您满意吗?”
老阿鲁平静下来,看着耶律道:“耶律大人的意思是只抓住杀害木华托的凶手就算了?”
“不然呢?”耶律看着老阿鲁,老阿鲁这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名单道:“耶律大人,我以为这次木华托之事只是一个表象,甚至那个所谓的拜火教都是虚构的,这是我们调查的名单,木华托跟这些汉人都有过争执,我们怀疑这次是他们买凶杀人,所以大人应该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杀掉,为木华托报仇!”
“不能只抓那个什么拜火教夏荷,上了这些汉人的当啊!”
耶律接过名单看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这群人跑到这里闹事的主要原因,为木华托报仇是假,借此打压异己,铲除汉人竞争对手为真。
只见这名单上写的都是:大河绸缎庄掌柜的王大河,春风酒楼掌柜的……
大乾王朝已经维持了上百年,这百余年来的融合导致汉人也逐渐有了经商的权利,而汉人的头脑可比牧兰人精明的多,很快就各方面把牧兰人打压住了,导致牧兰人的生意与日聚下,这些年沔水城牧兰人因为做生意的事情没少跟汉人起冲突,只是耶律居中调和,这才没让事情越闹越大。
如今这些牧兰人正好趁着木华托的事情,来把这些他们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扳倒,只要这些人一死,那么他们就能重新变成沔水县最挣钱的商人。
可以说这个算盘打得叮当响啊!
不过耶律看了看名单,脸上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冷哼一声,真是打的好算盘啊,明面上是为了给木华托报仇,背后里在想着如何打压异己,陷害生意对手,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
不过耶律却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虽然他是牧兰人的利益代表,可是他的利益却跟这些牧兰人不同。
牧兰人,大乾帝国的贵族,一个个骨子里傲的很,他们做生意挣钱的钱那都叫做利润,从来不会分润给别人,因为官员都是汉人,你问沔水县令唐万年敢不敢去牧兰人的商铺之中吃拿卡要。
同样牧兰人做生意是不会送礼的,以前那几届牧兰达鲁花赤,一心向着牧兰人,打压汉人,结果呢?
穷的叮当乱响,一顿饭只能吃十个菜。
而自己呢?来了沔水之后,开始扶持汉人,尽量做到公平公正,然后汉人呢,每年都会把他们的利润大部分变成孝敬送到自己这来,而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一顿早饭都不会少于二十道菜,想如何享受,便如何享受。
就这一
点,前几任的达鲁花赤怎么跟自己比。
而现在这张名单上这些人,那都是每年给自己真金白银送银子的大客户,自己会为了这所谓的同族情分,而把这些给自己送银子的摇钱树送上断头台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他疯了吗?
所以看着老阿鲁期待的眼神,耶律把名单交给了一旁的管家道:“这事,还得细查,不可鲁莽,朝廷对汉人还是很重视的,我这个达鲁花赤,也不能违逆朝廷的意思不是,不过阿鲁大叔交代的事情,我肯定会好好查的,吩咐下去,仔细查,这件事一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只要敢暗害咱们牧兰人,我不管他背后站的是谁,绝对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耶律摆出了一副大义凌然,绝不姑息的表情,可是老阿鲁却板着脸道:“大人这是不信我们说的话了,关于几个汉狗的小事,也需要调查?若是放在前几位达鲁花赤,直接就砍了再说。”
耶律闻言,心中暗想,是啊,他们是砍了再说,可是临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连往上升的银子都没有凑齐,若是真的信了你们,那日子可就惨咯!
耶律想着,不过嘴角却道:“阿鲁大叔啊,您也知道,伯颜丞相已经被罢黜了,现在的丞相是脱脱大人,所以以前的事情啊,都变了,现在提倡的是牧兰人与汉人一家亲。”
“呸,让我与汉狗一家亲,耶律大人,老夫做不到!”
老阿鲁怒喝一声,耶律见状也不在意,就在这时下面的人过来传话说知县唐万年到了,听了这话耶律立刻道:“请!”
很快唐万年就被带了进来。
“卑职见过耶律大人。”
唐万年行礼,转头又看到了老阿鲁也行礼道:“见过老先生。”
“哼!”
阿鲁台冷哼一声,并不搭理唐万年,唐万年也不生气,权当对方也非常友好的跟自己打招呼了,这时站在一旁等候耶律的问话。
耶律看着唐万年脸一下子就冷了道:“唐县令,看你干的好事。”
“卑职惶恐!”
唐万年立刻跪下,耶律看着唐万年道:“木华托之事你知道了吗?”
“卑职已经知晓。”
“很好,既然知晓,我且问你,在你的治下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你该当何罪。”
唐万年闻言立刻道:“是卑职治地无方,卑职失察当引咎辞官!”
耶律冷冷说了一声道:“哼,没做好,就想跑,简直是懦夫行为,我且问你,杀害木华托一家的凶手可已经确定了?”
“启禀大人,已经确定,是拜火教贼女夏荷。”
“拜火教的贼女,很好,你可能确定就是此女?”
唐万年立刻道:“卑职可以保证,就是此女,也有木华托母亲老夫人亲口证实,就是夏荷所为。”
“嗯,那看样子错不了了,既然知道是这夏荷所为,你们衙门要如何做?”
听了这话,唐万年道:“卑职已经,画像搜影,张贴了海捕公文,从今天开始,全县上下定会一刻也不停歇的搜查这贼女,只要她还在沔水县,便跑不了她的。”
听了这话耶律道:“嗯,此事一定要用心,绝不可怠慢,去吧。”
“是。”
唐万年卑躬屈膝离开了达鲁花赤府上,一出了府衙,一旁的师爷便迎了上来道:“大人,如何?”
唐万年道:“还能如何,应对过去了,没咱们的事了。”
“哦,那便好。”
听了这话师爷立刻回道,至于说全力抓捕夏荷这事,其实也就说说,唐万年根本没往心里去,抓什么抓,你达鲁花赤都抓不住的人,我一个汉官能抓得住,简直开玩笑。
所以样子做足了也就是了。
这边耶律笑呵呵的看着老阿鲁道:“阿鲁大叔,您看,我已经让县令严查整个县城了,目前我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个地步了,再多的我可就做不到了,还请阿鲁大叔见谅!”
老阿鲁刚想说什么,这时耶律道:“对了,我这还有一封上级的公文要回复,就不留阿鲁大叔了,至于木华托之事,阿鲁大叔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县衙就不敢不用心。”
“管家,送送,阿鲁大叔。”
耶律没等老阿鲁回话,直接就让管家送客,管家这时立刻带着笑道:“阿鲁大叔,请了。”
老阿鲁见状,一肚子愤怒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最后只能狠狠的跺了跺脚,然后转身离开,看着老阿鲁终于被送走了,耶律松了口气,这种老家伙果然难缠,借着木华托一家之死,就想把自己的摇钱树全都砍了,给他们谋利,哪有这般好事,你们要是肯把你们的买卖给我三层利,我何至于跟汉人合作。
这些牧兰人,一毛不拔,讨厌的很啊。
想着耶律便回到了屋子,里面有美妾早就准备好了各种糕点饮品,时令水果,跪在塌上,一口口喂耶律,这些是什么,都是钱啊!
没钱谁这般伺候你啊。
很快开管家回来了,耶律问道:“送走了吗?”
“不肯走,还在外面闹着呢。”
耶律道:“那便让他们闹着吧,对了唐万年那边也催着点,赶紧把那个拜火教夏荷抓住。”
管家闻言道:“是主子。”
耶律挥了挥手,紧跟着便有美姬献唱歌舞,耶律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开始了幸福且平常的一天。
牧兰人闹了一上午,直到下午,看出了耶律是真的不准备帮他们这些牧兰人出头了,便没了办法,虽然他们是特权阶级,可是耶律也是特权阶级,更加重要的是人家是特权阶级中的官,属于特权中的特权。
老阿鲁可以借着自己本地最年长的牧兰人身份向耶律施压,可也仅限于施压,他并没有办法制约耶律,所以当耶律闭门不出的时候,这些牧兰人便没了办法。
只能骂骂
咧咧的离开了,不过这件事并不算完,这些牧兰人开始到处打砸,欺负汉人,宣泄自己心中的不快,而衙门的人根本就不敢管他们,只能叮嘱大家伙躲远一些。
而最遭罪的是哪些牧兰人的竞争对手商铺,都被这些宣泄愤怒的牧兰人打砸了,这些店铺老板全都跑过来跟耶律哭诉,耶律头疼得很,最后只能派出自己的牧兰人护卫,对这些打砸的牧兰人进行警告。
这才让这群牧兰人收敛了许多,但是耶律也不敢做的太过,只能叮嘱,对于牧兰人要以劝说为主,他们若是有什么不太过分的举动,也不要轻易招惹,毕竟大乾帝国统治的基本盘还是这些散居于外的牧兰人。
得到命令之后,所有人都对这群牧兰人退避三舍。
而就在这个关头,有牧兰人听说汉人漕帮要进行一场盛大的葬礼,到时候整个沔水县有头有脸的汉人都要参加,他们要埋葬英雄,这顿时让牧兰人敏感的神经发癫起来。
于是在老阿鲁的倡议下,他们也准备在汉人相同的这一天举行盛大的葬礼,汉人绕城半圈,他们就绕城一圈,声势一定要比汉人的更加隆重。
这一次牧兰人有一种要跟汉人葬礼竞赛的感觉,汉人讲排场,他们更要讲,一定要让木华托一家走的风风光光,我牧兰人的葬礼怎么可以比汉人的差!
一时间整个沔水城都被这两场葬礼惊动了。
在得知牧兰人也要搞葬礼的时候,耶律都气笑了,这群喜欢搞事情的家伙,竟然还准备跟汉人一起办葬礼,还要盖过汉人,不可理喻。
不过这陈九四为何要搞葬礼呢?
就在耶律寻思这事得时候,阿木台进来禀告说陈解来了,要向耶律大人汇报一下他举行葬礼的事情。
耶律想了想,让阿木台领陈解进来,陈解进来之后,向耶律行礼,紧跟着谈及他这场葬礼,主要宣扬这二十四人对自己有恩,自己本意是感恩恩人,可是不成想木华托一家出了这事,现在这群牧兰人就好像要跟我比赛一般,我说巡城半圈,他们便要绕城一周。
他现在感到很惶恐,来跟耶律大人禀告一下,要不要取消自己的葬礼。
虽然这样他会颜面扫地,不过为了不引起事端,他可以忍让。
耶律看着陈解送来丰厚的礼物,还有陈解那虽然说可以忍让,但是明显不想忍让的样子,权衡利弊,耶律道:“不必如此,英雄的葬礼就应该如期举行,白虎堂的葬礼不变,不过绕城半圈就别了,直接出东门吧,尽量跟木华托的葬礼分开,不要闹出乱子就行。”
陈解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之后,千恩万谢的离开了,看着陈解远去的背影。
耶律收起了自己贪财的嘴脸,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起来,有问题啊!
这陈九四的这场葬礼办的蹊跷,尤其是在自己搜查拜火教军
械的这个节骨眼,二十四英雄,就是二十四口大棺材,若是这棺材不装死人,而是改装军械呢,想来这拜火教的军械就能顺利运出城吧,而且这棺材很少有人会开棺验尸……
想到这里,耶律捻了捻自己的胡子,这陈九四可信吗?他不会也是拜火教的人吧。
不过不论如何,这个葬礼一定要让陈九四办,他只要办,就有露出马脚的可能,若是不办,自己永远分辨不出这个人,是人是鬼。
想着耶律道:“阿木台,你去送送陈九四,顺便探一探他的口风。”
阿木台闻言道:“主子,您怀疑陈九四?”
耶律道:“这沔水县的汉人,我都怀疑,不过有动作的目前只有他一个,先盯着他再说。”
阿木台立刻应是,紧跟着出去找陈解,二人相伴一起出府,路上二人互相说笑着,谈论着一些事情,话题不经意的提到了赵锤,陈解说他在赵锤那里还打了一把刀,本以为是有交情的,没想到赵锤如此恨自己,闹成了如今这个地步。
阿木台也顺着话题,最后聊到了耶律大人很看重赵锤,甚至拿出了一块金珀石给赵锤锻打神兵。
陈解听到金珀石的名字,眼睛明显一亮,不过阿木台没有注意到。
出了达鲁花赤的府上,陈解就直接让小龙通知赵锤,现在情况更加复杂了,全城牧兰人都再闹,他做事的困难程度又增加了,想要运兵器出城的他要冒的风险也更大了,所以……得加钱!
“又加条件!”
此时铁匠炉内,夏莲愤怒的吼着,一旁坐着的夏荷与赵锤也是一脸无奈。
“不行,决不能答应他!他一而再再而三,无耻之尤,绝对不能让他的诡计得逞!”
夏莲愤怒的说着,看着夏莲这个样子,夏荷劝说道:“姐姐,你先别生气,现在的主动权全部在他手里,整个沔水县都乱了,这时候城门的守卫比以前增加了十倍不止,咱们根本出不去,这批军械想要出去只能靠他,咱们别无办法。”
“那木华托一家不是他让咱们杀的吗?现在出了乱子,就让咱们加钱,哪有这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