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接过来一看,只见信笺左上方印着一个“县”字,右下角有刘县令的名章,不由微微有些吃惊。
这是县衙堂谕,属于半正式公文,大多用于性质轻微的案件,相当于把口头指示落实成文字。
堂谕已经拆开,赵林取出里面的信件,迅速浏览一遍。
原来楚流昨晚夜宿燕春楼,也就是妓馆,为了一个清倌人跟人起了争执,把人给打了。
被打的人也有来头,是陵山派弟子,据说伤得很重。
按说门派之间的矛盾,县衙一般不会插手,由门派内部自行解决。
但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楚流不但把人打了,还把妓馆砸了,连老鸨龟公也伤了好几个。
西城捕长郭胜收到报案,到场直接把楚流抓起来,收押入监。
赵林看完信,把信纸塞回去,问道:“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袁成默然点头。
“这就有点麻烦了。”
赵林皱眉道。
在大越朝,武人的地位很高,但也不能随意施展武力。
道理很简单:侠以武乱法,如果武人都仗着武力随意打杀普通人,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身为六合门弟子,就算要抓人,按理也应该跟自己知会一声。
“西城捕长是……郭胜。”
赵林轻声叨念道,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郭胜是陵山派弟子,自然向着自己的门派,加上楚流是过错一方,所以直接把人抓了。
赵林今早没去点卯,不知道出了这档子事,也就没机会插手。
不过从堂谕内容上看,县令也给自己和六合门一些面子,只将楚流收监,没做其它处罚。
袁成接着道:“这事是咱们理亏,师父已经赶去陵山派交涉此事,大师兄和二师兄跟楚流家的人到妓馆赔礼赔钱,至于衙门这边,就拜托赵师弟了。”
赵林点头表示理解,“师兄放心,只要师父从陵山派取得谅解,妓馆不闹腾,衙门放人没问题。”
“对了,楚师兄怎么去妓馆?”
他入门将近一年,楚流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对自己看不上眼。两人甚至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所以他也很少打听楚流的事。
袁成一听脸就冷下来,“你专心练武,不知道楚流的做派,他才二十出头,就娶了五房小妾,整日花天酒地。”
“当然,这是他的私事,咱也管不着。不过他在妓馆闹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伱说,这是练武的样子吗?”
听了师兄的话,赵林也感到心头无语。
练武没要求一定要保持元阳,但这种事做多了肯定对身体有所损耗,而且更大的危害是消磨意志,扰乱精神。
难怪朱怀山一直对楚流心存芥蒂,如果没有这些恶习,恐怕早就推荐去行云宗了。
赵林暗暗引以为戒,酒是穿肠毒,色是刮骨刀,自己可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送走袁成,赵林回衙门询问郭胜的去处,但打听了一圈也没人知道。
估计郭胜暂时不想见自己,毕竟人刚抓进来,马上放走于理不合,况且凌山派那边也没有消息。
赵林想了想,没去找县令,而是来到监房,跟狱卒打了声招呼,走进关押楚流的监室。
监和牢通常并称,实际上两者有很大区别。
牢房关押已经定罪的犯人,监只是临时收押,相关于拘留,条件要比牢房要好得多。
“五师兄,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或者吃点东西?”
楚流独处一个单间,看样子没受什么委屈,赵林刚一走近便闻到一股酒气,微微皱眉道。
楚流抬头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不必了,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听到他理直气壮的口气,赵林脸也沉下来,“恐怕要委屈五师兄一下。”
楚流无所谓地道:“那行,尽快吧。我在这待久了,咱们六合门的面子上也不好看,是吧?”
赵林差点给他气笑了,再也不想跟他多废话一句,转身走出监房。
监房跟牢房相隔不远,赵林便又来到禁房。
没想到梁松也在,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往纸上写字。
两个胡子衣物被扒得一丝不剩,光猪一样吊在铁架上,屠五言拿着沾水的鞭子往两人身上抽,惨叫声此起彼伏。
赵林扫了一眼,问道:“怎么样,招了没?”
屠五言大笑道:“招了,全都招了。”
“招了你还打?”
“这不是没事闲着吗?赵捕长要不要来过过瘾?”
“不必了。”
赵林心想屠五言要不是干这一行,怕是又一个变态。
梁松见赵林进来,递过来两页纸,笑道:“这是口供。”
(本章完)
第93章 筋鸣
赵林接过那两页纸,见第一页上写的是关于土匪的组织内幕,第二页则是一张图,标记着七柱山山谷里机关陷阱的位置。
胡子经常活动的地点有三处:七柱峰、老岭峰和扶犁谷。
这三个地方都在白头山腹地,常年有土匪把守,钻山豹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一个落脚点。
两个喽啰只知道七柱峰的大概布防图,但这些机关陷阱并非一成不变,每次更换老窝以后,原来的标记也跟着发生改变。
胡子的规模大概有两百七八十人,骨干成员里除了钻山豹,最厉害的有三个。
二掌柜姓许风,气境三重,擅使一条大铁棒,惯称许马棒。
三掌柜殷虎和顶天梁王麻子,都是气境二重的修为。
本来狠心柱赵飞龙也算一个,但人死了,钻山豹找不到合适的接替者,职位暂时空缺。
剩下的托天梁(军师)、马号(专管马匹牲口)、总催(管后勤)、挂线(情报)等等也有气境一二重的修为。
赵林注意到一个问题,问道:“怎么钻山豹的修为没写?”
梁松摇头道:“钻山豹的修为一直成谜,连他手下也不清楚。有的说是气境三重,有的说已经进入血境,只是没有突破到血境一重。”
“不过土匪上下都知道一件事,二掌柜和三掌柜加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
赵林心下疑惑,怎么钻山豹连修为都遮遮掩掩的?
不过就算除开钻山豹,土匪骨干的实力就比大多数武馆和小门派强,加上他们擅长实战,人数众多,做事又没有底线,难怪发展壮大至今。
口供里还记述了土匪的日常活动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赵林都记在心里。
从牢房出来,赵林和梁松都感到腹中空空,出去吃了顿饭,再次回到捕快房的时候,郭胜终于出现了。
“赵捕长,这是楚流的释放令。”
郭胜满脸堆笑,递上一纸公文:“我也是公事公办,如有得罪,还请莫怪。”
赵林知道陵山派那边松口了,郭胜才同意放人,拱手道谢:“多谢郭兄帮忙,楚流虽然是我师兄,但有错在先,关他半天算是轻的了。”
郭胜察言观色,见他神情认真,不似作伪,笑道:“赵老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郭胜告辞离开。
赵林看着手里的释放令,决定让楚流在监房里多待一阵,眯起眼睛,靠在椅子上补觉。
快到散值的时候,何庆全把赵林叫醒。
赵林立刻把何庆全抓了壮丁,去他去把楚流放了,自己实在不想跟这个五师兄打交道。
何庆全拿着释放令离开,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赵林看他脸色不太好,问道:“老何,怎么样?他说什么了?”
何庆全嘴角抽了抽,“什么都没说。”
“连个谢字都没有?”
“还真没有。”
……
傍晚时分,赵林从六合门出来,意外地发现梁松站在门外等自己,红光满面,眼中隐隐有期待之意。
“怎么了梁兄?”
梁松兴冲冲地道:“今晚要不要再去杀胡子?”
赵林一怔,“还去?”
“对!”
梁松掰着指头道:“昨天咱们杀了四个,抓了两个,胡子一下子就少了六个。他们总共也就两百多号人,经得起几次这样折腾?”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赵林拉长声音说道,接着话锋一转,“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是钻山豹,今天会怎么做?”
梁松认真思考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我会……派几个厉害的手下,假扮喽啰在外面放哨,只要咱们出现,就来个瓮中捉鳖。”
“或者在山前挖坑,埋上一堆兽夹……”
说到这里,梁松拍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唉,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赵林颔首道:“是啊,胡子现在肯定严阵以待,先晾他们几天再说。”
……
时间如流水,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
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赵林和梁松时不时地在七柱峰、老岭峰和扶犁谷一带活动。
遇上人少落单的土匪就直接袭杀,碰到大队人马就避开,短短十几天,两人手上又多了二十条胡子的性命。
不过钻山豹在吃过亏以后,越来越小心。
不但约束手下,不给两人伏击的机会,有时还故布疑阵,用武力低微的喽啰作诱饵。
最近一次两人被引入一个山瓮,如果不是赵林腿快,差点就被堵在里面。
自那以后,两人停止外出冒险,潜心习武,抓紧时间提升实力。
六合门,前院。
“多谢赵师兄指点。”
吴敦和王修同时向赵林躬身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