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是好的,手段却是无情。
杨广修京杭大运河累死百万劳工,这水库要挖很长一段河道,虽然两者工程量不能相比,但县城才多少人?
这时代的苦役根本没有人道可言,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甚至前半句也可以省略掉,用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是破家县令,灭门刺史!
赵林稳了稳心神,问道:“爹,你问过有办法捞人吗?”
赵父连忙道:“问过,我和其他几家一起问的,钱三明说确实没办法。”
赵林思索一阵,说道:“爹娘,你们先别着急,我在码头认识一个家里有门路的,我明天找他问问,说不定能成。”
“当真?”二老齐声道。
“嗯。”赵林点点头。
为了安抚父母,他只能先用话把他们稳住。
二老信以为真,脸色都好了些,叮嘱道:“那你明天找人家的时候别空着手,带点礼过去。”
赵林点头应下,心里想的是明天再去找钱三明问问。
衙门里的很多事不能明说,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有可能听不出别人的弦外之音。
第二天赵林跟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出门,出了村子没多远,折向去往黎沙镇。
清河县有七个镇,黎沙镇是最小的一个,靠近白头山南麓,离三家村不远。
赵林来到黎沙镇,没直接去钱三明家,而是等日头升起,在集市转了一圈。
“钱三明出了名的怕老婆,送东西给他,不如送给他老婆。”
赵林一咬牙,花四十文在一家布庄买了两匹花布。
钱三明家住镇子南边,朱漆的大门,门前还摆了一对镇宅的石鼓。
此人原本也是穷苦出身,日子过得吃了上顿没下顿。
前年不知怎地跟县主簿攀上亲戚,这才三九天穿单衣——抖起来了。
赵林敲了几下门,院子里有人应了一声:“这么早,谁呀?”
“钱大哥,是我,三家村的赵林,我爹是赵保田。”
院门打开,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三旬男子从门缝中探出脑袋。
“你是赵山的兄弟?”
“对,钱大哥想起来了。”赵林开口笑道。
(本章完)
第8章 十两银子
钱三明看见赵林手上拎着东西,脸上有为难之色,“你是来打听兄长的事吧?你爹昨天来过了……”
赵林笑道:“这事先不忙说,我在县城里找了份工,多少挣了点钱。”
“感谢大哥大嫂这两年对我家的关照,特来看望。”
“这是给嫂子买的花布,眼看开春了,正好做两身衣裳。”
说到最后一句,赵林故意提高声音。
钱三明推拒道:“乡里乡亲的,送东西干啥……”
“谁呀?”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微胖的妇人走到院口,看见赵林手里的花布,眼睛一亮。
“是赵林吧?一年没见,长这么高了!钱老三,你怎么让人站外面说话?”
“嫂子好!”
赵林越过钱三明,直接把东西交到妇人手里。
妇人掂量一下,笑逐颜开道:“快进里屋,外面冷。”
钱三明无奈,只好关上大门跟进来。
“伱们慢慢聊着。”
妇人端上茶水,闪身回房。
刚一坐下,赵林就开口道:“钱大哥,现在把秋粮补上,能不能放我兄长出来?”
钱三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摇头,说道:“进去是一回事,捞人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新县令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
“这事……不好办!”
赵林听他说不好办,而不是不能办,心中明了,直接问道:“使够银子能放人?”
钱三明手上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赵老弟,我也不瞒你,除去杀人放火的大罪,衙门里就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
“办法其实是有,只是花费的银钱你们根本承受不起,所以我才跟你爹说办不了,倒不是有意诓骗。”
赵林问道:“县尊不许放人,具体怎么疏通?”
钱三明微微一笑,“县尊是下了死命令,但如果是重病将死之人呢?”
“左右不能干活,死在里头和死在外头却大不一样。”
“囚犯死就死了,苦役也是治下子民,县尊不好做得太过,总要把人送出来见家人最后一面。”
赵林明白了,很干脆地道:“钱大哥你说个数吧,多少钱能运作此事。”
钱三明伸出一只拳头,“十两银子!”
赵林眉头猛跳,“这么多?”
钱三明道:“只能说你哥运气不好,往年一两银子就能办成的事,今年翻了十倍。”
赵林沉默一阵,问道:“这些银子使到谁身上?”
钱三明也是穷苦出身,在乡间口碑不错,不过这么多钱的去向,他必须问清楚。
“押司,都头,典吏、主簿……上上下下都要打点,毕竟人家也担着干系。”
钱三明认定赵林拿不出这笔钱,不过既然收了礼,就耐心把事情解释清楚。
“使了钱,人一定能出来吧?”
“那是肯定的,收钱不办事,以后谁还往衙门送钱?”
“多谢钱大哥!等我凑够银子再来拜访。”
赵林起身告辞。
“好说,好说。”钱三明只把他最后一句话当成耳旁风。
能拿出十两银子,还至于当初交不上秋粮?
……
“赵老弟,你在码头干了有半个月吧?咋一天不歇,急着挣钱娶媳妇啊?”
“小伙子,身体要紧,等你到了叔这把年纪就明白了。”
赵林来到码头时临近中午,几个相熟的力夫调侃道。
“我看你们几个也挺闲的,不如回家歇着。”
赵林心里有事,勉强挤出笑容回应道。
“别磨嘴皮子了,运木船来了!”监工大声喊道。
力夫们一窝蜂地跑到岸边,五六个人一组,把码放整齐的圆木扛上船。
“赵老弟,走啊。”
刚才跟赵林闲话的几个力夫拉他去运木头。
赵林干活实诚,不偷奸耍滑,遇到这种多人合作的活计,力夫们都爱跟他一块。
忙乎了半个时辰,运木船装满开走,赵林看着手里的一小把竹签,心想:“照这速度想攒够十两银子,怕是要等猴年马月。”
自己做力夫虽然辛苦,但跟兄长比起来,可就轻松多了。那边吃住条件极差,万一有个病灾什么的,是要出人命的。
想到父母殷切期盼的眼神,赵林咬了咬牙,眼前闪过周炮头的影子。
“看来不干也得干了!”
赵林决定把杀熊罴的事情问清楚,如果事有可为,就接受周炮头的邀请。
他没有直接去找周炮头,毕竟前两天刚拒绝过人家,现在改口会让人觉得自己反复无常,给人看轻了。
赵林环顾码头,看见周炮头正蹲不远处啃着一张卷饼,眼神时不时地飘过来。
这家伙还没死心。
赵林假装没看见,走到街边买了一摞炊饼,两大片咸肉。
回到原来的位置,风卷残云地把食物吃完,拍拍肚皮,靠在石墩子上假寐,眼角余光注意到周炮头正悄悄向这边挪动。
“炮哥。”
周炮头越挪越近,赵林忽然睁开眼睛道。
“嘿,这么巧,赵老弟也在。”
周炮头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好像才看见赵林。
赵林险些被他拙劣的演技逗乐,忍住笑意问:“炮哥不是要杀那头熊罴吗?怎么还在码头干活?”
“这不是没找着合适的人手嘛,不然我一个炮头才懒得天天扛大包呢。”
周炮头见他不避讳,立刻大倒苦水。
赵林笑道:“山里那么多猎户,怎么会没帮手?”
“围猎两次都失手了,他们一个个怕得要死,没几个人愿意再去冒险。”
“况且那头熊罴一身护甲,人多也起不了大用,必须有一个力大执枪之人。”
周炮头说着,眼睛又望向赵林。
赵林避开他的眼神,问道:“那为什么不找武人帮忙,你不是说门派拳馆有高手吗?”
“嘿,我哪请得动人家!”
周炮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算我有门路,找来高手帮忙,熊罴卖的钱都未必抵得上酬金,我岂不是白折腾一场?”
“原来你除了给老爹报仇,还想要钱。”
赵林心中暗道,换了个话题:“你上次跟我说熊身上有三宝,一共能卖多少钱?”
周炮头一听有门,连忙道:“行情价熊皮二十两,熊掌三十两,熊胆看成色,有金胆、铁胆、菜花胆,成色越好,价钱越高,怎么也有一二十两。”
“熊罴是熊中异类,价钱还能往上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