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赖孙捕长栽培。”赵林面不改色道。
孙璋捋了捋下颌短髯,“既然你这么能干,另外两桩凶案想必也能手到擒来,对吧?”
赵林不软不硬道:“两个案子事发将近半年,在前任手上毫无进展,属下也不是神仙,只能尽力而为。”
孙璋脸色一变,拂袖而去。
何庆全看得直摇头,心想年轻人还是太气盛,不知道得罪顶头上司的下场,但愿不要殃及自己这条池鱼。
赵林不以为意,人家黑锅都快扣头上了,还装什么孙子?
上辈子经历过这种事,自己忍了,这辈子还是算了吧!
出了县衙,赵林安排何庆全和陶二愣把明日升堂的消息通知柴仁和柴义,自己跟梁松来到码头。
明日公审,他担心来的人太少,面子上不好看,便找田大榜帮忙出人凑数。
田大榜听说柴启洪的案子破了,惊讶道:“找到凶手了?”
赵林故意卖关子道:“你猜凶手是谁?”
“谁?”
“柴杰!”
“啊……他三儿子。”
田大榜惊讶得合不拢嘴,兴奋道:“简直丧尽天良啊!”
“田兄,明天县衙开堂审案,可以随意旁听,帮忙找二十个机灵点的力夫,过去壮一下声势。”
赵林拿出二两银子,说道:“我也不会让兄弟们白跑一趟,这是误工费。”
田大榜推却道:“赵捕头客气了,这么大的事不给钱也要去听听。”
赵林笑着把银子塞在他手里,“一码归一码,再跟伱打听个事,柴启洪的遗孀家住哪里?我有事想问她。”
田大榜不敢怠慢,找手下监工力夫打听。
一个中年力夫道:“捕爷问的是柴启洪的续弦吧?她本家姓周,住在牵牛巷,右首第三家。”
说完还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守寡,还有个没出生的孩子,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牵牛巷在东城以北,传说清河县未建城的时候曾有仙人牵神牛经过此地,因而得名。
赵林和梁松来到牵牛巷,只见垃圾遍地,污水横流,跟仙人完全沾不上边。
咚咚咚……
两人上前敲门。
很快,一个中年妇人打开门缝,向外看了一眼,“你们是?”
梁松笑道:“我们是县里捕快,柴周氏在家吧?我们找她打听点事。”
中年妇人注意到两人身上的公服,打开门让两人进来,自己快步走进屋里。
不一会儿,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走出来,站在檐下施了一礼,“未亡人见过捕爷,家中凌乱,辛苦二位在院子里说吧。”
女子姿色普通,年纪只有二十左右,看着跟柴杰差不多岁数,腹部微微凸起,已经有些显怀。
赵林见小院不大,却相当整洁,猜想屋子里未必如她所说的那样乱,不让他们进屋,应该是出于男女之防。
三人在院子里坐下,赵林开门见山道:“杀害柴启洪的凶手找到了,是柴杰。”
柴周氏“啊”了一声,随后表情很快恢复平静,好像早有预料一样。
赵林问道:“你早知道凶手是他?”
柴周氏摇头道:“奴家不知,不过现在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怎么说?”
赵林想知道柴杰的作案动机,不由出言追问道。
柴周氏垂下眼帘,低声道:“先夫与结发妻子育有三子,长子和次子性情乖张,都不合他心意,成年以后便赶出去单过。”
“只有小儿子柴杰,俊俏伶俐,嘴巴又甜,深得先夫喜爱,一直留在身边陪伴。”
赵林心想既然如此,等柴启洪过世,家产大半都会落到柴杰身上,他为什么要出此下策?
等不及了么?
只听柴周氏继续说道:“柴杰沉迷酒色赌博,时常找先夫要钱。先夫多番劝诫都不肯听,两人关系越来越僵。”
“有次柴杰一晚上输了上百两银子,先夫说气话,家产一个子儿都不会分给他。”
“柴杰当时恨了我一眼,那眼神我至今记得。”
“奴家回娘家明着说身体不适,找家里人照顾,其实还是怕他对我不利,没想到……”
说到这里,柴周氏神色黯然。
赵林和梁松对视一眼。
续弦怀孕,柴杰感到受威胁,担心生出儿子,家产就落不到他身上了。
赵林站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张唤票,“明天公审柴杰,你也出堂吧。”
“是,大人……”
(本章完)
第69章 青天大老爷
九月初九,柴启洪遇害案公审。
天刚见亮,衙门前就排起了长队,数千名民众赶来观看审案现场。
大部分人都不是一个人来的,呼朋引伴,拖家带口,甚至连周边的村镇也有不少人跑来看热闹。
精明的小商小贩沿途叫卖酒水吃食,生意相当不错。
“真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赶庙会呢。”
赵林出来看了一眼,不由咧了咧嘴。
他本来担心人数不够,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巳时一到,县衙正门大开,等候多时的民众一拥而入。
大堂里瞬间挤满了人,皂吏立起围栏,给中间留出一块空地,否则人犯和证人来了都没处站。
人流从大堂一直排到仪门,后面的人只能站在衙门外,听里面传出来的消息。
不多时,升堂鼓响,云板打了三声,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刘县令在公案后坐定,轻喝一声:“带嫌犯上来。”
声音不大,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镣铐声响,两名衙役押着柴杰走进大堂。
赵林站在堂前,见柴杰披头散发,神情困顿,显然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
“打死他,打死这个畜生!”
“没良心的猪狗,枉为人子……”
围观民众群情激愤,纷纷大声怒骂。
也有人乘机教育自家子女:“看见了吗?这就是不肖子孙的下场!”
柴仁、柴义以及柴周氏跟着上堂,作为家属就近旁听。
柴周氏身怀有孕,刘县令吩咐衙役给她搬了一把椅子。
等现场安静下来,刘县令忽然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柴杰,你可知罪?”
话音刚落,左右衙役齐声高喊:“威武……”
衙役们齐杵杀威棒,快速击打地面,声音叠加响成一片,威慑力惊人。
柴杰本来一脸决然,想咬死不认,见到这场面一下子就腿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小人冤枉!”
“冤枉?”
刘县令冷笑道:“传证人。”
梅士林、高小六和段三走上堂,把他们的所见所闻大声讲出来。
赵林给梅士林录口供的时候,做了少许改动,只说他听到“爹,你怎么喝醉了?”这句话。
至于是哪个儿子的声音,口供里没记录,毕竟连梅士林自己也只是怀疑。
结合另外两个证人的供词,一样能把柴杰的罪名坐实。
这样一来,梅士林隐匿不报的嫌疑就减轻了许多。
两人在一个衙门里做事,又不违背良知,通融一下不过分。
证人说完,轮到赵林出场。
他将染血的衣裳和凶器高高举起,展示给在场所有人,并把当日搜捕过程叙述一遍。
围观民众早已按捺不住,群起叫道:
“给他用刑。”
“就是他干的,大刑伺候。”
“打一千大板……”
刘县令从善如流,从签筒里拿出两支令签,沉声道:“柴杰,铁证如山,还不速速招认,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令签有白黑红三色,白头签就是打一板,黑头签打五板,红头签打十板。
县令手里拿的是红头签。
面对千夫所指,柴杰知道自己再辩解也没用,咬牙道:“小人招了……”
接着便把当日杀害亲生父亲的经过,直言不讳地供了出来。
原来那天柴杰白天不在家,跑去妓馆鬼混。
到下午的时候,身上的钱使完了,想着晚上还要去赌场耍钱,便回家找父亲要钱。
柴启洪刚跟大儿子和二儿子吵过一架,正在气头上,当即把柴杰也臭骂了一顿。
看到最疼爱的儿子沉迷赌博,柴启洪越想越气,放狠话说明天就把他赶出去,把家产留给自己没出生的儿子。
柴周氏怀孕,柴杰本来就很担心,听父亲这么一说,越想越不安。
万一柴周氏生的是儿子,父亲真有可能一文钱也不留给自己,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不由起了杀心。
父亲一死,家产大头必然落到自己身上。
他还从父亲口中得知,大哥和二哥早些时候来借过钱,如果出了意外,人们多半会怀疑是自己两个兄长干的。
尤其老二柴义,人在水龙帮,名声不好。
柴杰下决心杀害父亲,便一早赶到赌场,中途回来作案再返回,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假装没事人儿一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