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人物成为领衔大唐佛、道各派,协理天下宗门的国师,实在叫人听了消息便忍不住擦汗。
“只能希望,雷天师、元真人他们,能多从旁协理规劝唐真人吧。”上官庆言道。
卢震叹息:“雷天师要是时刻能在一旁协理,那国师也就不用……”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如此也未尝不可。”
上官庆:“嗯,国师封在天师府,道家符箓派当大兴,但具体如何,还要看接下来。”
不论唐晓棠还是雷俊,亦或者许元贞成为大唐国师,都意味着龙虎山天师府将更进一步得到唐廷帝室认可与扶持。
视情况,道家符箓派可能成为国教。
即便不到那一步,龙虎山天师府影响力进一步扩大加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从这个角度来说,朝廷重臣内部谈起此事,颇多争议。
龙虎山天师府有大功于社稷不假,但他们本就在不断膨胀。
这种时候唐廷帝室反而还助推一把……
“接下来,更密切地关注须弥金刚部。”上官庆言道。
卢震:“放心,大将军就在关中,我也安排其他人前往西北。”
上官庆轻轻点头。
卢震略微犹豫片刻后,开口说道:“强枝弱干苗头渐现,奈何?”
上官庆闻言不语。
张唐皇族,包括围绕在帝室周围的上官、卢等武勋世家,共同组成唐廷帝室的基本盘。
都说世家名门五姓七望。
但以单一姓氏而言,张唐皇族才是如今大唐第一强族。
即便是多事之秋的如今,皇族依然是上三天高手最多的群体。
哪怕不计张东源、张静真等入了圣地传承的人在内,仅算文武,张唐皇族的八重天高手数量仍然是绝对的当世第一。
问题出在更高的九重天境界。
天地灵气潮涌,利于修士修行,同时九天十地回归人间,更发现还存在大唐以外其它人间的情况下,有比从前更多的九重天高手涌现。
这种情况下,唐廷帝室中枢,却因为或这或那的原因,缺乏唐皇以外的九重天巨擘。
好不容易赵王张腾成功更进一步,成就武圣之尊,却心思叵测。
或许,这是生在帝王家的必然。
原因如何不论,结果上,当前唐廷帝室缺乏更够分量可以独当一面,又不虞忠诚问题的大员。
女皇毕竟身份特殊,不宜轻出。
“我等不才,无法为朝廷分忧。”卢震感慨:“龙虎山天师府得以崛起,以及须弥金刚部先前谋求进身之阶,根源其实都在这里啊。”
他看向上官庆:“大将军近年,可有闭关静修之意?”
上官庆摇头,坦然道:“近几年内,很难。”
卢震于是再叹息。
他自己其实也和上官云博乃至面前的上官庆是相同情况。
他们,都已经过了二百岁前的窗口期,步入平台期。
继续向上突破,不说没有希望,但远不似年轻人那般顺遂。
尤其是大境界之间的天堑劫难,一着不慎,便是直接身死道消的下场。
让上官庆和卢震无言的地方在于,张唐皇族乃至上官一族,近几十年来原本最可能赶上这波天地潮涌的机遇,冲击九重天境界的人,早早陨落于当年那场西域妖乱。
那一战,是最近几百年来唐廷帝室中枢损失最惨重的一回。
除先皇张启隆重伤外,上官一族老族主也身亡。
同时遇难者还有唐廷帝室不少高手。
其中一人乃是更胜上官云博的上官一族中生代领军人物,结果也战死在西域。
如果其人尚在,三、四十年下来,很大可能已经成就武道九重天武圣之境。
而女皇张晚彤一鸣惊人,以其天赋才情,纵使没有天子帝王术加持国运,亦能成就儒家九重天平天下之境,充其量时间稍晚。
届时,宗室顶尖高手的数量就相当可观了。
因为中枢强势,赵王张腾也仍然会是那个镇守皇朝北陲,忠贞千古的老王爷。
上官云博无需四处奔波,大伤小伤不断,静心调养,情况恐怕也会比现在强不少。
奈何,世事难料。
一步之遥,几十年后的今天,天差地别。
论说如今唐廷帝室上升势头明显的八重天境界高手,大约是……萧雪廷、楚羽、沈去病。
没有一个是宗室出身,没有一个是开国勋贵出身。
萧雪廷、楚羽倒是都家世不凡了,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那么回事。
“先皇当年……哎!”卢震轻轻摇头。
如今回想,先皇张启隆当年行事,失之于操切,急躁不够谨慎。
“先皇当年不御驾亲往陇外,西域之战结果可能不同。”
上官庆则淡定一些:“但之后几十年里发生的种种,可能也都会改变,到如今变成怎生模样,是更好还是更坏,没人可以预料。”
他喟然道:“伪明、伪宋等朝所在人间,当年或许正是汉末时空特异时,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选择所致。”
卢震深吸一口气:“不错,是我太纠结过往了。”
他抬头看上官庆:“该面对眼下才是,枝强干弱之势已成,虽然当今陛下春秋正盛,可坐江山多年,但我大唐的国本……”
上官庆闻言,虽在屋内,但视线朝东宫方向望去。
…………………
大唐储君,当前不在东宫。
类似情况,本是大事。
不过也要看他具体去哪里。
大唐的太子殿下,当前正拜访龙虎山天师。
当年天师传位大典时,太子张徽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离京亲赴龙虎山观礼,一直引以为憾。
如今天师入帝京洛阳,他自然前往拜访。
雷俊今番不住在白云观,而是和章太冈、妙心方丈等各派掌门,皆在朝廷专门安排的馆舍下榻。
此刻,雷俊所居宅院内,传出琴声,余音袅袅。
雷俊在主座上,平静看着太子张徽抚琴。
待对方停下后,他方才开口:“殿下于音律上的造诣,比苏州的大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人佩服。”
在场没有侍从,张徽自己将古琴收起,笑道:“我好而不精,让天师见笑了。”
相较于笔墨画作,他音律上的水平,确实只能称一般。
不过,那是因为他的画太优秀。
青州叶族以画闻名,也没几个人能盖过现在的他。
一旁另外两个听众,这时也都鼓掌:“殿下过谦了。”
张徽笑道:“青彦还可能安慰我两句,永山先生的夸赞,我可是会当真的。”
对面永山先生方岳平静但认真地说道:“殿下于音律之道,已有不俗造诣。”
一旁孟少杰则微笑:“殿下,学生方才所言,同样发自肺腑。”
张徽笑道:“天师当面,永山先生更是大行家,青彦莫要再抬举我了。”
方岳:“大家不敢当,不过当日龙虎山传位大典,方某因为一些事未能前往道贺,今朝拜会天师,也容我献丑一曲,聊表心意。”
雷俊:“方居士太客气了,贫道实不敢当,今日贪个耳福,先谢过居士。”
方岳:“岂敢。”
说话同时,他取出一支看上去品相普通的竹笛。
太子张徽抚掌笑道:“我抛砖引玉,成了。”
方岳向雷俊、张徽、孟少杰三人点点头,然后吹奏竹笛。
他是儒家咏诵一脉已经出神境界的八重天大儒。
此刻无需特意引动周遭天地灵气,便在雷俊等人眼前营造一片妙境,周围景象改变,众人如在青山碧水之间。
待方岳停歇,余音袅袅,字面意义上的绕梁不绝,衍化山川锦绣经久不散,令人如入仙境。
“久不动了,好在没有生疏,不至贻笑大方。”方岳收起竹笛。
他近些年来常忙于学宫中事,确实少动乐器。
但到他如今的修为,一切已近乎于道,时隔良久仍信手拈来,不至于生疏。
“各地学宫渐多,方居士一人分心兼顾,劳心劳力,令人佩服。”雷俊言道。
这几年,随着洛阳、长安、建业三地学宫渐渐走上正轨,方岳奉女皇诏令,开始创办第四座乃至未来更多的学宫。
“学宫中成材者渐多,我近年来其实轻松不少。”方岳冲孟少杰点点头。
对方已经是如今学宫的招牌人物之一。
就在三年前,孟少杰成功修成七重天境界。
这是大唐学宫培养出来的第一个上三天大儒。
到今天,孟少杰年龄也不过四十六岁,尚不满五十,前程远大。
这还是在他此前修行蹉跎多年的情况下。
但一着开窍,厚积薄发,很快便冲天而起。
更让萧春晖、方岳欣慰的是,孟少杰之外,学宫中渐渐有其他新人开始成才。
“凌辉、宋航,虽然还是中三天修为,但都非常有潜质。”方岳认真说道。
雷俊:“多亏陛下和萧、方二位居士多年苦心,方得此气象。”
太子张徽亦感慨:“回想昔年在学宫听诸位先生授课,如在昨日,今朝学宫不断壮大,实在令人欣喜。”
方岳看向雷俊:“学宫有意在潇湘岳麓一带增设新宫,望天师和龙虎山莫要介意。”
雷俊:“贫道乐见其成,设在豫章亦无妨。”
方岳:“湘王殿下盛情难却,潇湘之地文华若胜,则南荒、黔州等地皆受益,如能得天师和龙虎山周全,实在更好不过。”
众人再聊几句,雷俊看向孟少杰:“听说小孟居士有意离京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