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看,天师府上一个仙体,是第二任李天师之子李苍霆。
但那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了。
当初那场动乱结束多年后,唐晓棠方才入天师府山门,是以天师府未能感受同时有两个仙体根骨传人的快乐。
现在,倒是有几分希望了。
而且,还不单只是仙体根骨。
“唔……”唐晓棠直接站起身来,兴致勃勃绕着雷俊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他。
雷俊:“小师姐,请你不要用这种容易引发误会的态度和视线看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晓棠手指托下颌:“我只是在想,你也算是异材了,从古到今,同时天生仙体根骨和清静悟性者虽少,但总还有先例,但后天提升根骨和悟性双双到这个层次的人,你如果成功,那应该是头一个吧?”
雷俊纠正:“根骨还没到。”
唐晓棠跟没听见他的纠正一样:“后天提升本就稀罕,伱这样连续提升的就更稀罕了。”
雷俊重复早先的说法:“全靠运气,也属实不容易。”
他看着唐晓棠:“后天提升当然是好,但相比小师姐你这样的天纵奇才,终归是浪费不少时间。”
某人从道童一步到天师。
换个角度来看,也正对应她短暂的修行时光。
七岁多的时候被许元贞捡回龙虎山。
然后八岁的唐晓棠就已经渡过一重天到二重天之间的天堑劫难,成功筑基。
接下来九岁三重天法坛。
十一岁四重天元符。
十三岁五重天道宫。
十五岁六重天道印。
十八岁,七重天,通天境界!
满打满算,十年将将出头的时间,就臻至上三天境界。
正常情况下,这个年龄的不少人,确实还在道童院里当道童。
从七重天到八重天,唐晓棠上升的脚步似乎终于缓下来。
但在此期间,某人有相当一部分时间飘在外面,一心寻找遗失的天师剑……
当然,唐晓棠提升之快,本就非比寻常。
哪怕同为天生仙体根骨和清静悟性的盖代天骄,有记录以来,她的提升速度仍名列前茅。
“不过话说回来……”雷俊忽然想起一事:“小师姐,你知道大师姐根骨、悟性是什么层次么?”
唐晓棠摇头:“不知道,不止是我,小师叔怕也不是十足清楚。”
她忽然有些神秘兮兮地同雷俊说道:“我其实有猜测,师姐同你一样,资质有经后天提升。”
雷俊闻言若有所思。
唐晓棠则又有些无趣:“不过我也不清楚当中具体详情,这趟等师姐回来后,当面问问她。”
“问不问倒是其次,只要大师姐平安归来便好。”雷俊言道。
他面前的高挑女子则撇撇嘴:“肯定能平安回来,林彻都能回来,师姐怎么可能回不来,就是不知道她眼下在哪儿快活?”
说话语气听来,倒是颇为羡慕向往的样子。
雷俊:“虽说近年来本派秉承休养生息不轻举妄动的宗旨,但江州林族和北疆大黑山那边的动向,倒是可以都关注下。”
两人又聊了片刻后,雷俊从天师殿告辞出来,返回自己的住处。
动静之衡,经过雷俊法力交织,渐渐化作仿佛水银一样滚动的凝重液体,失去先前两仪平衡变化之形。
然后,雷俊以自身血肉,将这动静之衡暂时融入体内。
他身具阴阳圣体,修为实力又远较孟少杰为高,自然可以大致控制此宝。
哪怕面对类似纯阳、纯阴那般极致的力量意境,雷俊体内的动静之衡也不会失控,不至于被激得流向他的神魂。
何况,就算动静之衡真流入神魂,那里也有天师印和真一法坛洞天内的天书。
雷俊收起动静之衡,开始继续专心于自身修行。
他头顶光辉闪动,凝聚形成一方外形酷似天师印的玉印,玄妙而又凝练。
…………
京城外三十里处,东宫车架暂时停下。
到了这里,安全已无问题。
楚羽先行入京,禀报女皇,其他人留在城外候旨。
太子张徽落笔精细工整,很快一幅精美画卷便在他笔下一挥而就。
搁笔后,张徽上下端详片刻,然后满意点头,取自己私章在画上落印。
此刻在他身边,只有一个伴读。
青州叶嵩。
“表兄,来看看我这幅新作。”张徽微笑道。
画中山林景色宜人,白云袅袅,一派仙家气象。
正是他们在龙虎山游览过的地方。
叶嵩言道:“殿下一贯胸藏乾坤,下笔如有神。”
张徽笑笑:“哪有那么玄,当时不方便动笔,记下景色,如今方才复现罢了。”
叶嵩亦笑。
不过他笑容很快收敛,轻声问道:“殿下,已经要回京了,这趟回去,短时间内您难以再像先前那样自如。”
太子殿下随口道:“这趟出来也谈不上有多自如,浔安王叔一直盯着呢。”
叶嵩惋惜:“如果能多些时间就好了……”
张徽:“稍安勿躁。”
叶嵩轻叹:“殿下您天纵之才,纵使一时驻足,只要愿意,随时都可直冲云霄,但……期间终究还是要一些时间的。”
天子帝王术加持之外,张徽的修行底子正是儒家经学一脉传承。
如果能厚积薄发,自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但即便厚积薄发,接下来修行进步速度一日千里,但大境界和大境界之间的天堑劫难,仍需留神。
“稍安勿躁。”张徽淡然重复。
叶嵩低首:“是。”
张徽神情轻松,展颜而笑:“这趟出来,不就成功更上一层楼了么。”
相较于此前在龙虎山上时,回程路上短短几天时间,他赫然已经成功更进一步,臻至五重天境界。
明面上的理由很充足。
一直在京城、深宫方寸间的太子殿下,人生第一次出京,终于领略大唐锦绣江山之雄壮富丽,开阔见识和心胸。
又听闻南荒边疆不靖,前朝余孽作乱,更亲身遭逢刺杀,始知国泰民安之不易,太子殿下气荡胸怀,修为终于又有进境。
但是……
以张徽之才,岂止于此?
但很多事心照便是。
叶嵩亦不再多言,心境恢复平和,不见先前焦躁。
太子殿下看自己表兄一眼,微笑颔首。
但笑容在他面上一闪即逝,他接下来神情反而严肃几分:
“不过,龙虎山外那些黄天道徒,是奉谁的号令而来呢?”
叶嵩神情随之肃然,眉头紧皱。
那场不成型的刺杀,并非他们这边贼喊捉贼。
刺杀打乱了太子张徽的行程。
原计划还要在京师外再多走几个地方呢。
可要说是女皇那边,又不像。
不说女皇会不会安排人来除掉自己的侄子。
姑且当她会,那动作不至于这般稀松。
只是单纯打草惊蛇的试探么?
还是说……
“有第三方人居中挑拨,想要趁乱浑水摸鱼?”叶嵩猜测。
张徽负手而立:“仍没有查清背后支援黄天道的人是谁么?”
他知道晋州叶族、青州叶族等世家名门,都有在暗中支援黄天道,牵制天师府。
但目前的情况比较诡异。
晋州叶族、青州叶族等势力对黄天道的渗透,停滞于中层。
另有人抢先一步在黄天道内部高层扶起代言人。
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还是分成两家,但他们背后的人,来历底细都颇为神秘。
虽然青州叶炎等人心中多少有些猜测,但都无确凿线索。
叶嵩亦遗憾:“当前尚无更多讯息,齐硕与赵宗杰都非常谨慎,此前虽然同齐硕搭上了线,但他戒心很重,我们暂时没有更多发现。
现在唯一有价值些的线索,是这次谋刺之人,应该是黄天道长老赵宗杰授意,但原因不明。”
张徽徐徐颔首,接下来微笑:“无妨,都一样,细水长流。”
他转头看向面前描绘龙虎山景象的画纸:
“虽然要提前回京,但这趟出来也不算空手而归,纯阳宫去过了,蜀山去过了,龙虎山也去过了,当面走一走后,你现在对龙虎山怎么看?”
叶嵩不假思索:“当前确实暗弱,虽有枯木逢春的迹象,但其实全着落在寥寥三五人肩头。
晋州方面真要想防患于未然,越早下手越好。”
叶嵩话虽如此说,但他也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代价,谁来付?
张徽笑笑,手指随手在桌案上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