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正清同叶嵩都跟着宽慰几句。
他们内心各自对孟少杰的观感如何,不会当着张徽甚至彼此的面表露出来。
何况,他们也有心观察,看这个出身平凡的同学,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就算要做些什么,也不至于是现在。
静室内,雷俊手指再次搭在昏迷的孟少杰腕脉上。
眼下,他能感受到对方体内更多异样。
自己一丝阳性的法力流入其中,受到明显的干扰。
像是要倒阳为阴。
孟少杰本人现在身体确实无大碍。
但并不是全无问题。
他陷入昏迷,全无半点苏醒迹象,似乎要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像是神魂被什么东西镇住了。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变化,想来契机就是先前那一声雷鸣。
小师姐你还真是猛,自己练功不针对谁,结果仍把别人给震晕过去了……雷俊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不是说唐晓棠的雷鸣当真把孟少杰怎样了。
而是对方原本情况就特殊。
问题的关键,在于唐晓棠那一声雷鸣,起自纯阳仙雷,蕴含纯阳真意。
震别人没反应,但震孟少杰,孟少杰就晕了。
雷俊收回自己那一丝阳性的法力,黑白交织,阴阳变化,转为阴性的法力,然后再切孟少杰腕脉。
果然,这次,阴性的法力随之受到干扰影响,有倒阴为阳的迹象,正好同刚才相反。
雷俊接下来动作大一些。
法力交织下,开始触动孟少杰的神魂。
对方神魂随之震荡,一个虚幻的影子,终于在其中浮现。
但深埋在孟少杰神魂中,虚影不肯离开。
雷俊不想伤及孟少杰神魂,是以不用任何暴力手段,也不用天书暗面之力。
但他另有其他办法。
那一页天书的两仪阴阳造化之道理意境,被雷俊演绎。
他有阴阳圣体的底子,是以阴阳平衡,牵扯那看起来极不稳定的虚影。
雷俊当年曾得楚安东相赠砚台,乃是出自儒家修士之手又再经道家修士重炼的道儒砚。
那砚台已经被雷俊用天书暗面拆解了。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儒家修士的了解,比以往更深。
故而现在采取这种完全不伤人的精细手段,雷道长依然玩得转。
在他的牵引下,那虚幻的影子脱离孟少杰的神魂,并由虚转实,开始很快化作某种真实的灵物。
这真实的灵物居于孟少杰血肉中,看上去就像是一截小巧的横尺,通体晦暗,唯有一点光泽流转。
光泽居于横尺的正中央,看上去颇不稳定。
雷俊心有所悟,自己的法力虽然阴阳流转均衡稳定,但他拖动这横尺的动作,本身是一种打破动静平衡的举动,固然仍然会让横尺不稳。
横尺略微震动,那中央一点光辉顿时开始向一侧偏移。
孟少杰的身体便也随之震动一下。
“难怪先前御医和浔安王都没能查出原因。”雷俊了然。
那古怪横尺整体而言,在人血肉中更平衡也更得滋养,不过其能在虚实间变化。
因此御医为孟少杰疗伤时,这古怪灵物便由实化虚,转入孟少杰神魂中隐藏起来。
孟少杰随队来到龙虎山,龙虎山修行素来讲究水火相济阴阳相生,阴气、阳气流转活跃。
故而孟少杰神魂震动下,这古怪灵物有重新从神魂流出回到肉身的趋势,令他精神恍惚。
但紧接着被唐晓棠纯阳一声雷,又给吓得缩回去了……
直到此刻,才被雷俊以天书的道理意境和阴阳平衡又不断交汇流转的法力,重新引出来。
虽然艰难,但雷俊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引动。
终于,那中心闪动一点光辉的古怪横尺,脱离孟少杰的身体,落在半空中,被雷俊的法力托住。
这时,雷俊心中灵光乍现,有个名目付出:
【动静之衡】
一旁的孟少杰,亦随之苏醒。
雷俊并不收起宝物,微笑看着孟少杰:“现下身体感觉如何?”
孟少杰慢慢回过神来:“雷长老,我刚才……”
雷俊大致描述事发经过。
孟少杰再看那动静之衡,面上既有回忆之色,又有恍然之感:“这东西看着眼熟,当初被大妖袭击落入地谷的时候,我好像见过,但当时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却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也就没当一回事……”
雷俊:“此物与你脱离,伱接下来应该没有大碍了,可以好好休养一番再慢慢揣摩此宝,不用有心理负担,这毕竟是场机缘。”
说罢,那动静之衡落在孟少杰面前。
孟少杰没接,而是向雷俊问道:“雷长老,这东西如果一直在我体内不取出来,我会怎样?”
PS:8k章节
第230章成就仙体的契机(二合一章节)
“如果一直无知无觉留在你自己体内,平时还好,但如果受到纯阳或纯阴之力的刺激,便可能像今天这样,镇住你的神魂令你陷入昏迷。”
雷俊言道:“修养一段时间后,伱还是可以苏醒的,所以谈不上大碍,但一直留着,待到有朝一日你修行有成要去渡天堑劫难时,受此影响,没有成功的可能。”
孟少杰闻言,表情心有余悸。
雷俊笑着摇头:“但现在无大碍了,之前主要是你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误引此宝入体,你修为有所不足,才导致机缘变作灾祸。
但现在真相大白,你回京后可以请学宫信得过的师长看护,从旁协助你炼化此物,虽然要花些时间但只要方法得当便不会再有危险。
这是难得灵物,炼化得法,对你接下来修行妙用无穷,乃是一场大机缘。”
动静之衡和先前困扰张源的那道天书暗影不同。
天书暗影并非邪物,但张源不像雷俊一样有天书或天师印随身,其个人保存那道暗影,客观上只会成为有害无益的祸患,虽然天书暗影本身并无危害他人的意愿。
而这动静之衡,则是难得灵物,只是需要炼化得法。
孟少杰看着那动静之衡出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雷俊旁观,对方似乎并不是因为顾忌他而迟疑。
这年轻书生的目光与其说茫然或迟疑,倒不如说有些释然和难过。
雷俊见状,便不开口,静静坐在一旁。
过了片刻后,年轻书生像是回过神来,连忙向一旁雷俊致歉:“雷长老,抱歉,学生方才又失礼了。”
雷俊平静摇头。
孟少杰长吁一口气,然后说道:“若非雷长老今日帮助与指点,这动静之衡于学生而言,便非机缘,而是场祸患,此物于学生体内一进一出,该算是易主了,往后如何,理应由雷长老您处置。”
他略微苦笑:“雷长老面前,学生无任何玩弄心机的胆量,今日得雷长老相助,学生无以为报,也唯有借花礼道,望雷长老勿见怪。”
这年轻书生也确实不是打着以退为进的主意,而是确实心中对雷俊颇为感激。
今日事,雷俊适逢其会。
不被雷俊撞见,将来也可能被其他人看破,倒不是注定他孟少杰会一直懵懵懂懂修练到关键时刻,渡大境界与大境界间天堑劫难时,结果因为这动静之衡而身死。
可问题在于,别人发现了,未必会像面前这位年轻的龙虎山长老一样,不伤及他孟少杰魂魄,就把东西取出来,还留给他……
孟少杰人虽年轻,阅历有限,但没见过猪跑,好歹也听说过一些。
要说如此奇珍摆在眼前,他动不动心,那孟少杰当然是动心的,甚至可以说欣喜不已。
假如先前没有因这动静之衡吃大亏的话。
但他现在放弃动静之衡,并非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而是一方面源于对雷俊的感激,另一方面则心中……怅然。
“宝物虽好,但如果自己没本事的话,终究还是拿不住的。”
孟少杰此刻心情其实远比他面上来得复杂,因此面对还谈不上熟悉的雷俊,他心怀激荡下,仍有一些真实想法倾诉出来:“自身把握不住的机会,又怎能称为机缘?”
雷俊没有打断对方,只静静听着。
孟少杰的心思,他大致可以把握到一些。
这个年轻书生,虽然还谈不上宠辱不惊,但相较于其年龄阅历,心性已经可算稳健。
成为太子伴读,既是机会,也给人巨大压力。
别人都家世不凡,只孟少杰一人出身普通。
若他天资过人有所长也就罢了,偏偏论天赋、实力看上去也是所有人中最平凡的。
这也就难怪有不少声音怀疑,孟少杰是当朝天子往东宫掺的砂子,是女皇进一步扶持庶民势力的手段。
幸好太子张徽本身平易近人,同孟少杰还很聊得来。
但孟少杰毕竟也还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正是意气昂扬之时,自然也期望有朝一日可以自我逆袭,自我证明,自我实现。
从前,他亦幻想自己福泽深厚,天降机缘,改变局面。
可真给他机缘巧合下得到动静之衡,情况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小孟居士既然如此说,那此宝,贫道收下。”
雷俊此刻亦不矫情,平静收起动静之衡:“便算你我今日结下一重善缘。”
孟少杰忙行礼:“不敢当,不敢当,是学生今日给雷长老添麻烦了。”
雷俊:“你是儒家修行者,虽一时困顿,但莫要失了意气,乱了心思,他朝未尝没有厚积薄发的机会。”
诸般修行道统,大多自有约定俗成的规则。
万古之下,有足够长的时间积累,多少会出少许例外。
而在修为提升进度上,儒家和佛门修行者,相对而言算是所谓意外偏多的。
尤其是儒家经学和佛门发愿这两脉传承。
前者有厚积薄发,后者有宏愿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