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介怀，此身之主。”夜来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这些，本来也是应当让您知晓的。”
夜来团起身子，向着于苍怀抱的深处缩了缩，然后平静道：“吾在世界之外的混沌中漂泊许久，漫长时间过去，有关故土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还能记起的，也只有一个执念而已。”
看着这样的夜来，于苍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默默抚摸着夜来的脑袋。
而夜来继续道：“其实，吾之所以应您召唤，也有其中的原因——吾的故土，便是毁灭于‘荒’的力量。”
于苍一愣：“什么？荒？……是我理解中的那个荒吗？”
“正是。”夜来的语气严肃了不少，“在此方世界之前，荒的力量便已经蚕食了无数世界，无人知晓它们究竟因何而生，又意欲何为，只知道，所有孕育了智慧的世界，都终将受到它们的侵染。”
“荒的力量，有这么夸张？”于苍微微皱眉。
据他所知，历史上最早有关荒兽的明确记载，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
那时，荒兽肆虐炎国国土，山河破碎、民不聊生，这时圣师仲丘晋升神话，将魂卡力量由繁杂的图腾简化为书简，并推广到民间，令炎国土地人才辈出。
又几百年过去，祖龙皇帝横空出世，杀尽荒兽、横扫六合，令江山一统。
后人常说神话魂卡师千年才出一个，但那段时间，短短八百年内，连续三位神话力挽天倾，圣师布道天下、祖龙皇帝重定江山、武天子更是携剑远征三千里，令深山蛮夷之地，亦不闻兽走虫鸣之声。
每当读到这段历史，于苍都能感觉到热血沸腾，并且会有一种感觉——
这个荒兽，就是弱诶！
被炎国诸位先贤像屠鸡杀狗一样赶出国境，俨然已经变成几位神话的功绩背景板了。
就算抛开炎国不谈，看看世界上的其他几个国家，也顶多是应对稍稍狼狈了一些，除了一个因为内乱、环境等各种因素灭亡的山界古国，荒兽都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危机。
这种东西，真的能毁灭世界？
差点意思吧……
夜来仿佛知道于苍所想，但他只是平静道：
“荒的力量近乎无解，只要是拥有智慧的生灵，便会被这种力量逐渐侵蚀、污染，从而变成没有理智的荒兽，在吾的故乡，只用了几百年，所有生灵便已经全部感染了荒。
“最后，整个世界都被侵蚀，吾还记得那时，大地四分五裂，天空于虚无中消融，被荒同化的生灵在末日下咆哮、痴语……直至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化作混沌中的泡影。”
夜来将脖颈枕在于苍的臂弯中，轻轻闭上眼。
“而吾……活了下来。代价是，从那之后，吾便只能以一个魂灵的身份在没有边界的混沌中漂泊。路过一个又一个世界，却再也记不清故土的味道与色泽。”
第72章 卡宠
“在漫长的漂流中，太多的事情都已经被吾逐渐抛弃，最初，吾愤怒、激昂，吾与荒不共戴天，吾一刻不停地想要复仇，为此吾前往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回应了一声又一声的召唤，吾帮助他们对抗荒的力量，但等待吾的只有不断重复、首尾相连的失败。
“后来，吾逐渐冷静，也逐渐迷茫，吾忘记了很多事，比如战友的名字，比如家乡的轮廓，比如曾经的语言……直到某一天，吾发现就连吾最初的模样都已经忘记，在一次次更换躯体、一次次复仇中，吾早已迷失。
“或者说，混沌之中，只有战斗的本能和复仇的执念，是保证魂灵存在的关键。除了这些，其他记忆的消失不过是早一些或晚一些的事。于是吾开始只是漂泊，不顾其他，在于此方世界降临之前，吾已经旁观了上千个世界被荒毁灭。
“或许再过不久，吾仅剩的这些执念也会散去，到时，吾大概会在混沌之中静静消失，留不下一点痕迹……直到吾听见了您的召唤。”
“我？”于苍抚摸着夜来，“我的召唤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其实并无不同，不过，吾尚还是第一次见到……”夜来停顿片刻，才有些复杂地开口道，“不会被荒感染的生灵。”
“什么？”于苍一愣。
他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从来都是灵兽被感染成了荒兽，却从来没有见过人被感染成了荒人！
“此身之主，您和您的族群是特殊的，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吾便想，这或许是吾完成复仇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夜来睁开眼，“同时，吾也有些怀念风拂过肉体的触感，和与战友依偎时的安心了，于是，吾决定——最后一次回应召唤，若此次仍然失败……大概吾便终于可以结束这漫长的旅途了……”
“……这次肯定不一样了，夜来。”于苍也变得有些沉重。
他从来没有想过，荒兽竟然是这么大的危机！
虽然炎国一直以来对于荒兽的管控都很好，但也仅限于将不受控制的危险荒兽拦截在国境之外，并不能做到真正的根除荒兽。
三千多年过去，人们早已把荒当成了一个可以刺激成长的“外患”，而不是必须铲除的威胁！
何况，也没有铲除的能力。
想到这里，于苍忽然感觉身体一阵发凉。
荒几百年就能毁灭一个世界，如今已经三千年过去，荒有没有发现污染人类的方法？
要知道，那些强大的荒兽都是拥有智慧的，虽然在大多数时候压不住本能，但只要会思考，就有破译这些的风险！
“可……人类无法被荒感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于苍皱了皱眉。
人类与灵兽在身体结构上并无不同，大家都是血肉做成，人类的肉体甚至还更弱，根本没法比。
要说特殊的地方，也只有……
于苍眼睛逐渐瞪大。
魂能井！
这个榨取魂能的东西，是人类独有的！
“会是它吗……”于苍陷入思索。
但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头绪，现在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此刻的他，忽然也有了几分危机感，毕竟一个有可能毁灭一切的东西现在满世界都是，谁不害怕啊。
“在前往真龙死地之前，尽量多地做一些新卡出来，多完善一些体系吧……”于苍咬了咬牙。
如今的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再多的，他也做不到。
轻轻叹了口气，于苍平静了一下心情，轻轻抚摸着夜来的脑袋。
“夜来，听你的话，你已经活了很长时间了？这让我摸你都有好大心里负担了。”
“或许吧，吾确实存在已久，但作为夜来，吾尚还年幼。”夜来昂起脑袋，大眼睛看向于苍，“其实在漫长的时光中，吾并没有留下多少记忆，若按照此方世界的时间，大概只有几年的过去足够清晰……吾还只是一个孩子。”
于苍轻轻一笑。
而夜来则继续道：“至于抚摸，请不必怀有负担，吾很喜欢您的抚摸，这会让吾感受到自己是真实的存在，而不是一道游离的孤魂。”
“喜欢被摸啊？这还不简单。”于苍揉了揉夜来的小脑袋，“等着被摸秃吧！……话说，伱说的那个世界之外的混沌……里面有很多像你这样的魂灵吗？”
“是的，有很多。”夜来点头，“它们大多与吾一样，是世界毁灭后可悲的幸存者，只不过，与吾一般古老的，大概没有几个。”
“这样啊……”于苍若有所思。
当时在祖龙雪山，植入【晨昏】词条的成功率飙升到了67%，会不会就是因为恰好夜来注意到了自己的召唤呢？
于苍觉得很有可能！
假如这种魂灵真的如同夜来说的一样多的话，或许可以找找看召唤的方法，说不定能组建一套全是不死武人那样能自主活动的卡组！
“夜来，你知道召唤他们的方法吗？”
夜来摇摇头：“吾并没有相关的记忆。”
好吧。
于苍点点头。
看来只能自己摸索了。
这时，于苍注意到试验场地的一边出现了一道人影。
是林云卿。
“学长，数据已经跑得差不多了。”林云卿走进试验场地，目光落在于苍身上。
而后，视线稍稍平移，注意到了于苍怀中的夜来。
她扬了扬眉毛：“学长，你玩卡宠？”
于苍一愣，半响，点点头：“嗯。”
林云卿说的卡宠，是最近刚刚兴起的一种概念。
有人发明出了一种消耗魂能极低、对精神压力也极小的召唤卡，这种魂卡召唤出的召唤兽基本没有战斗力，但一般都很可爱，甚至有些人已经打出了“不是魂卡师也能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卡宠”的旗号。
但这个卡宠在现在……其实也就和前世的那个“元宇宙”差不多，都是一种还在炒作的概念，只能说未来可期。
别的不说，卡宠自己不会动，你想和它互动就得自己操纵，相当于自己玩自己，这未免有一种多此一举的嫌疑。
要是想玩自己，还需要卡宠？
而且这卡宠的消耗就算再低，对于那些实力不足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负担，更别说普通人，想要维持卡宠长时间存在，起码要四五级魂卡师才能做到。
而且稳定性、质感什么的，往往不尽人意。
这还不如买一个人偶套自己手上玩呢。
见于苍承认，林云卿有些意外。
“没想到，学长会喜欢这种自己安慰自己的东西。”
于苍：“……？”
第73章 冥想
她还以为，能如此年轻就取得这种成就的于苍，私下里应该也和她一样，对制卡十分专注才对。
卡宠什么的……在她看来太过幼稚了，起码现在还太过幼稚。
要是有人能发明出真正有自己性格的卡宠，她倒是会有兴趣。
毕竟自己一个人在实验室的时候，确实会有些无聊。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看着于苍怀里的夜来，林云卿还是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我可以摸摸它吗？”林云卿看向于苍。
她记得奶奶交代她的话，当男生展露出自己的兴趣爱好时，要适当参与，并露出感兴趣和夸赞的神色。
她不理解，但她照做。
于苍还没有说话，夜来却先一步向着于苍开口道：“此身之主，吾是否可以拒绝。”
“……可以。”
夜来眼神平静，转过头，直视着林云卿，“抱歉，请容我拒绝。”
“好吧。”林云卿没什么反应，“学长，你还挺会玩。”
这只小蜥蜴竟然会说话，这让她有些意外，不过，应该也只是于苍在背后操纵着它说话而已。
毕竟以现在的技术，卡宠不可能拥有自己的性格与智慧的。能说话，已经比绝大多数卡宠技术含量高了。
虽然对外宣传的时候，都把这卡宠吹得天花乱坠，好像再过几年甚至几个月就能完全技术成熟，成为下一个风口。
但作为行内人，她清楚得很，卡宠的技术壁垒绝对不是短时间内有机会突破的。
这么一想，她便感觉眼前发生的事更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