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上前，小鼻子轻轻耸动，在于苍的胸口上闻来闻去。
于苍被棋儿的发丝弄得鼻头直痒，他忍不住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怎么了棋儿？”
“不对……不对！”棋儿眉头皱起，表情十分严肃，“怎么有其他人的味道？”
“什么其他人？”于苍一笑，“棋儿，你不会是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吧？”
“不会的！”棋儿双手叉腰，“我不会闻错的！”
见到棋儿这副模样，于苍又小小地紧张了一下。
难不成……自己的身上真的有脏东西？
没有犹豫，于苍立刻走进了实验室，借助季博士的仪器在自己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检查了三遍……
什么都没有发现。
“……好了棋儿，真的没有人啦。”于苍颇为无奈地抱起了女孩，“你一定是太累了，走吧，回去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事了。”
“唔姆……”女孩嘟起小嘴，但见到季博士那说服力十足的检查报告，也不免得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怀疑。
真是自己太累了吗……
好吧，棋儿听哥哥的。
……
没有去凑外面的热闹，于苍走小路回到了据点，便和往常一样，随便翻了翻魂卡数据，就去休息了。
入夜。
于苍回到自己的床上，沉沉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亮光
“大人！大人！”于苍被摇醒。
他睁开眼，眼前是一幅陌生的景象。
他身处于一个华贵的房间之中，昏黄的灯火不停摇曳，撑开了一个勉强可以笼罩一处小圆桌的光亮。
而自己，就在这处小圆桌前看书。
“大人！”一个身披重甲的护卫单膝下跪，道，“属下已经查清楚了，当年查顿伯爵的后代已经尽数死去，如今，只剩下了泣女一人。”
于苍稍稍愣神。
自己是……对了。
自己是一位伯爵之子，而护卫口中所说的“查顿伯爵”，正是当年自己父亲的仇家，因为棋差一招，被自己的父亲杀死了全家，如今，只留下了……
于苍的目光看向了护卫身边的那个人。
一个被捆绑住了手脚，倒在地上的少女。
她叫泣女，是自己的贴身侍女，而现在……倒是没想到，她竟然是查顿伯爵的后代。
“大人。”护卫道，“需要属下将泣女处理掉吗？”
处理……？
于苍看着地上的少女，陷入了沉默。
恰在这时，少女也抬起了头。于苍分明看到，少女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仇恨。
她……想杀了自己吗？
看着陷入思索的于苍，泣女心中闪过了无数念头。
与表面上的仇恨不同，泣女的心里非常冷静。
毕竟，现在于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泣女用她残存的情绪生成的，是一片虚假的环境，也可以理解为，是一个梦。
她终究还是回应了于苍的召唤。
虽然，在临死之前，她仍然不愿意隔着那道召唤离开，让自己的力量再危害他人，但……终究，面对死亡之时，她的心神还是稍稍动摇了一瞬。
只是没想到，这一瞬间的动摇竟然都能被这股召唤之力捕获，等到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的魂卡之中。
她下意识地想要收敛自己的能量，毕竟在她的意识中，她应该马上就要自爆了才对。
但……似乎没有必要。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稳定下来了！而在简单地检查之后她发现，自己甚至已经不再是一张禁卡，而变成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寄宿在一张传世魂卡中的意识？哪怕泣女已经跟随那个男人战斗了多年，也仍然没有见过一个和现在自己类似的东西。
不过……能摆脱禁卡的身份，终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那随时有可能将身体撕裂的欲望，如潮水一般不停涌来的情感之力，摆脱自己良知的渴望与冲动，遏制自己创新与思考的束缚，甚至就连女人遗言对自己人格的约束……一瞬间都消失了。
现在的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如获新生！
而这一切……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做到的吗？
泣女仔细地观察着于苍的脸庞与眉宇间的神色，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愣神。
自己只是回应了他的召唤……不，连这都算不上，自己只是心神稍稍动摇，这道困扰着自己无数年的枷锁，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烟消云散，轻易到她都没有任何感觉。
而于苍当时的反应，也是无比的随意、自然，在确认自己的能力后竟然就这么将自己放在了一边，就仿佛毫不意外这个结局一样……
要知道，这可是连收治局都没办法做到的事！
他跟随男人多年，眼界也是有的，她能分辨得出，收治局对禁卡的了解已经站在了她认知的顶端，连他们都无法做到的事……这个叫做于苍的人，也就是自己的主人，竟然……就这么轻松随意地做到了吗。
可主人他明明不算强……也是，拥有这等学识的人，疏忽于实力提升也是正常的吧。
一时间，泣女的情绪十分复杂，她心里不由得对于苍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自己的主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好想知道啊。
希望他不要是一个坏人了，自己真的很想要过正常的、善良的生活。
就算比不上最初的那位女人，是一位普通人也好呀。
他下意识地想要探索于苍的情绪，但很可惜，现在的她已经不是禁卡，在没有于苍允许的情况下，已经无法再擅自使用能力。
不，还能使用一些，自己还从原本的禁卡中带来了一些情绪，这些情绪，恐怕是自己最后能够自由动用的力量了。
嗯……主人不算强，假如使用这些力量的话，应该可以强行挣脱他的连接……但她不想这样。
强行挣脱的话，会伤到主人的。
果然，还是看看自己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重要一点吧！
自己最后一次使用这罪恶的力量，就用在这里吧。
于是，在那束缚自己的“死亡冷却”结束之后，她便迫不及待地用这些残存的情绪编织了一个梦境，在梦境里，于苍会暂时忘记之前的记忆，用自己给他的身份去做出决定。
她已经等不及想要更加了解于苍了。
抬起头，看着坐在昏黄灯光中思索的于苍，泣女正维持着仇恨的眼神也忍不住闪过了一丝好奇。
你会怎么选呢，主人。
是会像血泊中那个女人更多一点？还是像自己的原主人，也就是男人更多一点呢？
泣女的一生都在男人的仇恨中度过，所以，她编织的这个梦，也与仇恨有关。
假如是女人的话，她肯定不会杀死自己，而是会选择将自己带在身边，尝试去教导、感化自己，引导自己放下仇恨，去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说起来，自己对女人了解的也不多，只有初生时的那一次情感灌注，不过她相信，女人就是这样的人。
而假如是男人的话，毫无疑问，他一定会直接杀死自己，斩草除根。毕竟，自己的仇恨极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影响到他的家人，这样的决定，泣女也理解。只是于苍这么选的话，她难免会有些失望。
她真的不想再追随男人那样的人了。
就在泣女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的于苍终于抬起了头。
他道：“护卫，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护卫稍稍低头：“只有属下知道。”
“那，这件事就暂且保密。”于苍合上了手中的书本，“先退下吧，让我和泣女单独待一会。”
“可是……”护卫一急，有些担心地抬起头。
但于苍挥了挥手：“照做吧，我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您一定要当心！”
护卫离开了，门扉闭合带起的风将灯火带得摇晃了片刻。
于苍笑了笑，伸出了手：“泣女，来我身边吧。”
泣女稍稍沉默，还是听话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轻轻走上前，蹲在了于苍的腿边。
什么，伱问泣女不是被绑着吗……这里是梦，这些不重要的细节，模糊掉就是了。
于苍将手放在了泣女的脑袋上，轻轻抚摸。
这让泣女的脸色稍微有些泛红。
好熟练的手法……主人他是经常摸谁的脑袋吗？
而且，这个展开不对吧……突然把自己叫得这么近，还做出了这么亲昵的举动，他不会是趁自己无法反抗想……
泣女咬了咬牙。
坏了，自己的新主人不会是变态吧？
怎么办怎么办，主人真要那么做的话，自己要怎么拒绝……可主人对自己有恩……
而这时，于苍开口了。
“泣女……找不到父母的感觉，很难受吧。”
泣女身子一颤。
父母……自己的父母是谁？……或许，是男人和女人吧。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所有的仇恨都没有发生，男人和女人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和自己一起……
但，不可能的。
她抬起头，看向于苍，却在他的眼底见到了一抹怜惜。
“我理解你的感受，泣女。”于苍轻轻叹了一口气，“很抱歉，给你带来了这种痛苦。我知道，就算我说的再多，这种伤疤也不会被治愈，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弥补你受到的伤害。假如你想取回你的爵位或是封地，我会帮你。”
“这……”泣女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忍不住道，“大人，这是您父亲犯过的事，您不需要这样……”
“我继承了父亲的爵位，这是我需要一起承担的，我不会逃避。”于苍表情平静，“况且，很多人都在为你的封地大打出手……那片土地上的人是无辜的。”
泣女沉默了。
她蹲在于苍的脚边，昏黄的灯光不停在身边变换着光影，良久之后，她才道：
“那……之后呢？弥补结束之后呢？”
“我会放你离开。”
“可是你就不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