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导师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看着阿七，严肃道：“泣女不是生命……它所展现出的‘人格’不过是诞生时那冤魂怨念的集结罢了，就连它的那些情感……也不过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而已。最多，我可以用栩栩如生来形容。”
“可就算如此，她也已经拥有了人格与情感，为什么不能称之为生命？”阿奇有些激动，“导师，之前的测试你也在场，泣女她完全没有任何‘伪人格障碍’，怎么能因为教科书上的一句‘禁卡不会诞生智慧与生命’而断绝她的一切可能呢？”
所谓“伪人格障碍”，是禁卡之中普遍存在的一种缺陷。
由于禁卡的制作方式特殊，许多禁卡在诞生的时候都会产生类似于智慧与人格的东西，这样的禁卡甚至可以做到和人正常沟通，但很可惜，那依旧不是真正的人格。
更像是一种类似于程序的东西。不过比那要复杂得多。
高级的禁卡师会让他们的作品更像是一个真正的生命，但还是免不了会在一些地方露出破绽，就比如，某些战斗用禁卡会在绘制时献祭大量的生灵，这便会将“杀戮”死死铭刻在禁卡的意识深处，那么在没有人操纵禁卡的时候，它一见到生命就会立刻出手尝试击杀，哪怕禁卡本身的“人格”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也依旧会做出相应的动作。
收治局的档案里有过这样的案例，那是一张失控的魂卡，从外表上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平时与别人沟通时也与普通的孩子无意，但，失控之后……
那孩子一边哭喊着“我不想伤害你们”，一边清空了附近所有的生命。
这就像是一道程序，只要满足了触发条件，那就一定会走到底，不会有第二条路。这也让禁卡本身的人格没有任何创造力可言，也就不会被定义为生命。
这种现象，被称为伪人格障碍。
“好了阿奇。”导师轻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也有着和你类似的想法。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在收治局，一直保持着这种想法的人，都死了。你是一名研究员，不要对研究对象产生任何感情，这是铁律。”
阿奇捏紧了拳头，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房间内的那张魂卡，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叹了口气。
见此，导师继续道：“而且，对泣女的压制确实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不进行销毁，不用我告诉你会发生什么吧？”
“……我知道。”
泣女是一张传世级的禁卡，是被一位境外的禁卡师带进炎国的。
泣女的能力有很多，其中一项是，她可以在不被激发的时候不停地吸收周围的情绪，并将其敛藏起来，等到激发之时，泣女会在短暂地哭泣之后立刻自爆，将收集起来的所有情绪一瞬间释放。
这个能力非常恐怖，收治局后来估算过，假如真的自爆，那么累积在魂卡中的情绪足以将方圆数公里内的所有智慧生灵的大脑填满，令他们在剧烈的情绪变化中痛苦死去。
还好，警司发现这位禁卡师的速度很快，也很及时，在他最终完成这张禁卡之前，便已经将其击毙。
但很可惜，这个禁卡师在临死之前发动了泣女的这个能力……虽然警司利用某种手段封印了这张魂卡，并带回了收治局，但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都无法逆转泣女的自爆，只能抑制。
现在，就到了抑制不住的时候了。
因为制作泣女的禁卡师水平不俗，所以出于研究的目的，他们也想了很多办法去稳定泣女的状态，但是目前看来，怕是只有销毁一条路能走。
“你不用这幅表情，本来如果放任泣女自爆，她自己的意识与情感也保留不下来。对于她来说，结果没有变化。”
“……我知道了。”阿奇冷静了下来，“那……待会要将这个决定告诉泣女一声吗？”
“不用了。”导师摇了摇头，“直接准备销毁。”
“……”
……
“……我要死了吗……”
一道迷蒙的意识睁开了眼。
她抬起头，透过眼前巨大的玻璃窗，将目光落在了那两道人影之上。
来到这里后，她的大部分能力都被限制，但，基础的感知还是保留着的。
就像现在，虽然这房间隔音不俗，她听不见外面二人的谈话，但从他们波动的情绪中，她还是得到了答案。
意料之中的答案。
是啊……也该结束了，自己本就是诞生在罪恶之中的存在，能苟活到现在，已经能称得上侥幸了吧。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她第一次感知世界的时候。
一道陌生的情绪冲入了她的意识，她刚刚睁开眼，就见到了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女人用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庞，笑着对她说道：“你长得……好像我啊……”
那时的她没有任何记忆，也没有任何情感，或是人格。她只能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做不出任何反应。
随着女人仔细地拂过她的脸颊，无数陌生的情感涌入了她的意识，她那时尚还不了解这些情感意的意义，但，却为之流下了一行泪。
一些文字随着这些情感流入了她的脑海，她张了张嘴，迫不及待地想要张口，用这些文字去询问她是谁，但这个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她们。
“妹妹，你安心去吧，我会给你报仇的。”
她转过头，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披着黑袍的男人。
她没法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感知到任何情绪，但冥冥中的联系告诉她，他就是创造她的主人。
“不了，哥哥。”血泊中的女人嘁嘁开口，“让仇恨在我们这一代终结吧，别让它延续下去了，好吗？”
男人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女人的脑袋，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却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女人在他的怀里失去了生息，他才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沉默良久后，开口道：“妹妹，我会给你报仇的。”
抱起了女人，他转身就要离开，这时，沉默许久的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可是……她刚才明明不想你为她报仇……”
男人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眉头轻轻皱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道：“从今以后，你叫泣女。你要做的就是执行我说的话，记住，不要试图建议我做任何事。”
随后，男人意念一动，泣女便化作了一张魂卡，投入了男人的腰间。
从那以后，泣女牢牢记住了男人的话，再也没有开过口。
这期间，男人带着她去了很多的地方，杀了很多的人，他让泣女将这些人死前的情绪都收集了起来，泣女一一照做。
直到这一天，男人带着她来到了一个新的国家，他破天荒地对泣女说话了。
他说，只要将躲在这个国家的那个小鬼杀掉，那么仇恨就终于会在这一代终结了。
泣女没有回答。
无数次陌生的情感注入，早已让她疲惫不堪，这些情感无数次地试图影响她的性格，但，最开始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笑容总是会在她的心底闪过，让她免于沉沦。
而这次，男人失败了。
泣女于是被带到了这里。
第131章 传世级：禁忌引擎·苦弱飞升！
2023-05-07
泣女从来不认为男人的做法是正确的。
事实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完全已经可以借助收集来的情绪挣脱男人的束缚了，但她没有。
最初那个女人的笑容一直在左右着泣女的意志，让她无法对男人下手。
直到男人死在了炎国警司手中，泣女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男人最后启动了自己自爆的能力，这个时候，泣女其实完全可以做出抗拒。
但，犹豫片刻之后，她还是顺应了男人的意志。
长久以来，她之所以还能在无数的情感之中保持自我与独立的性格，全都是因为最初那个女人坚定不移的善良与对男人的挂念。
她常常想，或许，女人见到现在的男人也会失望吧……但，烙印在泣女心底的只是当初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她见证了一个女人一生中信念最为坚定的时候，并将其化作了自己的心。
假如她这个时候违逆了男人的命令，那便意味着也违逆了女人的信念，这唯一的支柱坍塌之后，泣女便会顷刻间被压抑已久的情感浪潮淹没。
到时，她的人格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人知道。
她见过许多同为禁卡的存在，也逐渐意识到了，她自己是特殊的。所以，她很珍惜她还能自如思考的现在，哪怕就这样自爆死去，她也不愿意丢掉人格。
而令她惊喜的是，她竟然活了下来。
警司的人救下了她，并带着她来到了这个地方。听他们说，这里叫收治局。
虽然准确的说，他们只是将自己封印，并且觊觎自己的构造而已，这些心思，在泣女的感知里没有任何隐瞒的可能……但在泣女看来，这就是救下了她。
所以，她心怀感激。
收治局的人一直在试图稳定她的状态，将其从自爆的边缘拉回，对此，她一直在配合。
无论收治局是想要限制她的能力，还是读取她的纹路，她都没有反抗，而是表现出了十足的乖巧。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自由地活着，作为一个生命，而不是一张禁卡。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叫做收治局的地方似乎……对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果然，还是不能奢望太多……
自从大概一个月前开始，她就几乎已经无法活动了。
只能蜷缩在魂卡之中，保持着这样一个一成不变的姿势。
而此刻，她终于忍不住，再次睁开了眼。
她看到了年轻研究员眼底的不忍，和年长研究员心底的犹豫。
她笑了笑。
目光没有停留，已经越过了二人，看向了更加遥远的远方。
视线看去，那里不过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白色墙壁，但在泣女的感知中，墙壁之后还有着一片广阔的空间，那里，一朵朵安定幸福的情绪之火盛烈地绽放，一点一点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条灯火的海洋。
她记得，今天似乎是这个国家的一个节日？叫……举火节？
好美的名字啊。
听说举火节时，街上会挂满华灯，那也是和这些情绪之火一样美丽的景象吗？
好想闻一闻这些情绪的味道……这样快乐、幸福的情绪，她之前从来没有吃到过，男人让她吃掉的情绪全都苦的要命。
会是什么味道呢。
可惜，现在的她只有感知能力没有被限制，她也只能看着这些情绪的颜色，想象着它们的味道。
果然还是……好想活着啊。
可惜这次，没有人会来救我了。
……不，可能还有一个？
就在几天之前，忽然有一道意志在心底对她发出了召唤，但她没有回应。
她那时还坚信着收治局能够稳定住她。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情况，随时有可能自爆，假如离开了收治局，恐怕没有人能够限制住她。
她不想再给别人带去痛苦了。
所以那天，她没有回应召唤。
而从那天之后，每到下午的这个时候，那道意志便会准时来到她的心底，向她发出召唤。她尝试过上报研究员，但他们没有任何发现。
后来，她又试着和这道意志沟通，想和他聊聊天，毕竟现在的她已经不能动了，很无聊。
但意志从未回应，只是每天都准时过来，问完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