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猎物会突然转身,甚至还敢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风过林稍,夜蚕不鸣。
就在下一刻,一张用言语难以形容的毛茸茸怪脸突兀的出现在了顾白水的眼前。
它从镜子中闯入了现实,红眼黑面獠牙内敛,僵硬的黑色沟壑长满了红色的毛发,而且怪物的鼻孔几乎和顾白水的鼻子贴在一起,两者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顾白水愣在了原地,瞳孔里的血色尽褪,只留下了一张茫然和震惊交织的面容。
在一片死寂之中,红毛怪物又一次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歪着头咧开大嘴,无声的嘲笑着这个呆愣在原地的年轻人。
怎么会这样?
心神震荡的顾白水嘴唇抖了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汹涌而来的黑暗吞噬,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师兄,你今晚就睡路边的嘛?”
林间小路的另一头,一身蓝袍长裙的冷清少女狐疑的抬了抬眉头,满脸疑惑的看着那个突然昏倒在了路边的三师兄。
姬絮犹豫了一下,庞大的神识扫过了整片密林和后山,但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于是在沉默了片刻后,这位姬家的小公主一步步的走到了顾白水的身边,然后低着头看了几眼昏迷的青衣少年。
少女抿了抿嘴角,伸出右手扯着师兄的腰带轻轻一提,毫不费力的拎起来了自己的师兄,然后走向了远处的洞府。
“三师兄啊,不会又犯病了吧?”
少女有些无奈的声音渐渐远去,树林间的小路又陷入了以往的平静和死寂。
唯独在青衣少年昏迷的那个地方,一个高大诡异的影子轻轻的抬起来眼睛,灰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死寂和不详。
这只红毛怪物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看着那个少女在自己的面前捡走了顾白水。
眼中红光闪烁,它轻轻的侧了侧头。
姬絮也和所有人一样看不到它,如果没记错的话,长生大帝死后那个少女便是禁区里唯一的源天师了。
“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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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装的
温和的阳光从窗边洒落,夏风和煦,蝉鸣渐渐。
搁置在木桌上的蜡烛只燃烧了一小半,床榻上的青衣少年安安静静的翻了个身,然后狐疑的睁开了眼睛。
顾白水一下子翻身而起,满脸错愕的扫视了几眼自己生活了半甲子的洞府。
器具齐全,洞府的禁制阵法也是完好无损,没有被闯入破损的迹象。
可他自己明明记着,昨晚在林间小路遇到了那只很奇怪恐怖的红毛怪物,差点就道消身亡,怎么会在自己的洞府醒过来?
难道说……是做了个梦?
顾白水眯了眯眼睛,右手探入胸口,摸到了一面朴素粗糙的古朴铜镜。
但他并没有把铜镜从胸口掏出来,便听到木屋外传来了某个少女懒洋洋的声音。
“三师兄,醒了嘛?”
“醒了就别愣着了,出来吃点儿东西吧。”
顾白水愣了愣,有些晃神的摇了摇头。
自己应该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听到姬絮那丫头的声音了?
而且是在自己的洞府里,那还了得?
“师兄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洞府里种的这些破花破草都连根儿拔了,反正也看的碍眼。”
少女面无表情的威胁着屋内的少年,少年闻言面色一滞,顿时苦涩的垮下了脸,撑着墙壁有气无力的探了出头。
木屋之外,青青翠翠的草地正中,一方干净整洁的圆玉石桌摆在树下。
石桌两旁搁置着两个洁白的蒲团。
一位身穿素白色长裙,眉眼如画出尘安宁的少女坐在蒲团之上,放下了手里的古籍,抬眼看着从屋子里冒出头的那个少年。
顾白水沉默了片刻,然后干干的笑了笑:“小师妹,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姬絮眼帘微动,抬起头说道:“姬家的族祭大典三天前就结束了,我不回山门还能去哪儿?”
身为姬家最得宠的小公主,姬絮自己却对家族里那些复杂无聊的琐事很不上心,甚至有些厌烦。
族人对她敬畏讨好,长辈对她嘘寒问暖,姬家所有的资源功法对她来说都只是摆在眼皮下的俗物而已。
中洲皇族积累万年的神库宝藏门户大开,认真来算,顾白水这个天道垂怜的小师妹才是师门里最有钱的金主,比二师兄那家伙还有钱。
可唯独姬絮不喜欢这些,这个自幼生活在云端的少女从来都不喜欢这些东西。
她不喜欢喧闹也不喜欢孤单,不喜欢安逸也不喜欢劳累。
她的确是一个任性懒散的人,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
不过就像三师兄说的:“人其实都是自私和贪心的,能看清自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为啥还要改变压抑呢?不要太累,不要太烦,任性一些其实也合合适适的。”
姬絮觉得三师兄说的很有道理,也很没道理。
就像她喜欢群山间的清风夜幕,喜欢清晨的草木露水,也喜欢帝墓山门里的各种稀奇古怪。
身边总是有几人,不多不少刚刚好。
“不是,我问你的不是这个。”
木屋门口的顾白水摇了摇头,表情认真的问了一句:“我是说我的洞府门口,前些日子才刚换了一个上古阵法,你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
姬絮身子一顿,绷着小脸回应道:“三师兄你忘了,我跟师傅学过一阵子阵法神道。”
“我没忘,那些日子你天天磨着我给你补习,师兄我整整一个月没睡个好觉,我哪会忘?”
顾白水翻了个白眼:“就是清楚你在阵法上的造诣,我才好奇你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
姬絮默不作声,就这么抬头看着顾白水。
两人个对视沉默着,许久许久,某个少女才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
顾白水嘴角一抽,默默的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又把我家门拆了?”
“嗯。”
“这是第几次了?”
“第十一次……吧。”
“十一次。”顾白水有气无力的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姬絮思索了片刻,然后无辜的点了点头:“师兄是你这次忘了给我洞府口诀了。”
顾白水愣了一下,反问道:“之前的十一次,我哪次给过你洞府口诀了吗?”
“没有啊。”姬絮摇了摇头:“所以我才拆了这么多次。”
少女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顾白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想清楚了自己这位小师妹的意思。
“不是,师妹啊,我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想不明白。”
“师兄你问。”
“你为什么只拆我家的门,不拆你大师兄和二师兄的门呢?”
姬絮想了想,然后回应道:“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洞府没什么意思,除了一堆堆的灵石和长生药种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
顾白水默默的点了点头,明白了小师妹的意思。
大师兄和二师兄家里除了财宝之外啥都没有,自己家什么都有……除了财宝。
这是很现实也很无奈的事情,因为守墓人一脉的规矩便是如此,未登仙台境不得下山入红尘。
出不了门便遇不到机缘,顾白水自然就穷的叮当响。
衣袖轻拂,顾白水坐在了蒲团上,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又一次的陷入了沉思。
“师妹。”
“嗯?”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叫我起床是让我出来吃点东西是吧?”
“嗯。”
“那……吃的呢?”
姬絮安静了片刻,然后有些为难的看了自己的师兄一眼:“师兄,我不会做菜。”
“那你丫……”
“你会。”姬絮满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顾白水清秀的面容一阵扭曲,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最终还是认命的点了点头。
“师兄给你弄点吃的去。”
“麻烦师兄了。”
“不麻烦,我弄点药毒死你。”
……时至正午,吃饱喝足的顾白水躺在自家洞府青翠的草坪上。
青衣盖着树荫,少年看着头顶的老树。
和煦的阳光穿过树冠,在草坪上留下了零零碎碎的光斑。
白衣少女默不作声的走过,然后轻轻的踢了青衣少年一脚。
顾白水识趣的挪了挪屁股,给小师妹腾出了一个能躺下的地方。
两个懒散的家伙躺在树荫里,双手枕在各自的后脑,脸颊上吹着清凉的夏风,耳边传来阵阵 的蝉鸣。
顾白水似乎完全忘却了昨晚小路上那只恐怖的红毛怪,也忘记了命悬一线的不详和紧张。
鼻尖萦绕着草坪的清新气味和身旁少女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清香,似昙花清凉,如幽泉清冽。
顾白水眯起了眼睛,享受这短暂的安宁和惬意。
“师兄,昨晚那只红毛怪你知道是什么来头吗?”
“……”
“你,能看见?”
“嗯,我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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